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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钝刀子剌肉。
直到那个下雨的周末。
沈静姝让人送来个箱子。
「太太说…」佣人张姨表情有点尴尬,把箱子搁我房门口,「是…点旧东西,您兴许想瞧瞧?」
箱子不大,深棕色,皮子磨得厉害,搭扣都锈了。
我道了谢,把箱子拖进屋。
打开。
一股子樟脑丸混着老物件儿的味儿散出来。
东西不多。
几件明显是婴儿的小衣服,料子软和,但样式老掉牙。
一个掉了漆的拨浪鼓。
一本硬壳旧书。
我拿起书。
深蓝封面,烫金的英文花体字都模糊了——《飞鸟集》。
泰戈尔的诗集。
翻开泛黄的书页。
一张同样泛黄、边儿都卷了的纸片,飘了出来。
轻飘飘落在地毯上。
我弯腰捡起来。
是几张粘一块儿的医院挂号单。
抬头印着:慈心妇产医院。
患者姓名:沈静姝。
日期…
我眼珠子定在那串手写的数字上。
像被一道冰溜子从头浇到脚。
这日子…
比江家对外说的、那场「意外抱错」的日子,整整早了七天。
七天。
手指头捏着那张脆弱的纸片,有点抖。
眼神死死盯在单子背面。
边儿上空白的地方,有一行淡得快没影儿的铅笔字。
凑近了,借着台灯光,才能勉强认出来:
「王护士嘱:VIP3房已备,林女士同步入院。」
林女士。
林微漪那个早死了的亲妈,林淑兰。
心在腔子里哐哐砸着肋骨。
不是意外。
从来就不是。
我坐地毯上,背靠着冰凉的床沿。
窗外雨声淅沥,敲着玻璃。
屋里就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切出大片的黑。
手里的挂号单像块烧红的烙铁。
那个模糊的「林」字,是淬了毒的针尖。
我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咣当一声响。
没管。
几步冲到书桌前,掀开那台落满灰的老电脑。
屏幕幽幽亮起,照着我那张没血色的脸。
手指头在键盘上敲,有点僵。
搜索框里输:慈心妇产医院历史档案公开资料。
页面跳转。
慈心医院,二十年前本地妇产科的招牌,尤其VIP产科出名。
后来经营不善,被合并了,老院区改成了康复中心。
一些不涉密的旧档案,部分电子化了,当医疗史研究资料,存在市档案馆的公开数据库里。
运气不赖。
我点开档案查询口,输关键词:沈静姝,入院记录。
页面缓冲。
跳出一条记录。
登记日期,就是单子上的日子!
点开详情。
一张扫描的旧表格照片。
姓名:沈静姝。
房型:VIP3。
预产期…入院诊断…
眼神急急往下溜,停在「实际分娩日期」那栏。
那儿,印着个日期。
正是江家对外宣称「抱错」那天!
记录日期,却是单子上的日子。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她提前七天住院,记录生娃却在七天后?
这不通。
除非…
我死死盯着那张扫描件。
纸挺旧,扫描分辨率不高。
「实际分娩日期」那栏的数字,墨迹好像…比别地儿深那么一丢丢?
像是后来描上去的?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子里打转。
我需要原始档案的痕迹。
公开数据库里肯定没有。
手指头无意识收紧,挂号单边儿硌着手心。
王护士…
单子上提的「王护士」。
VIP区的护士长?
搜索框重新输:慈心妇产医院护士长王姓。
几条模糊的老新闻摘要跳出来。
「……慈心医院资深护士长王慧芳女士光荣退休…」
有名儿了!
王慧芳。
退休…那她现在在哪儿?
大海捞针。
**椅背上,闭上眼。
福利院…李妈妈!
她以前在慈心干过护工!
猛地抓起手机,指尖激动得发凉。
翻出李妈妈号码,拨出去。
「喂?沉璧啊?」李妈妈声音带着关心,「这么晚?出啥事了?」
「李妈妈,」我尽量让声儿稳当,「跟您打听个人。以前慈心妇产医院的护士长,叫王慧芳,您认得吗?」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王慧芳…王姐?」李妈妈声音带着回忆,「认得啊!咋不认得!以前我在慈心那会儿,她是VIP区的护士长,管着我们呢。人…挺厉害,后来听说退了。」
「您知道她退后去哪儿了不?或者…有联系方式吗?」
「这…」李妈妈有点迟疑,「好些年没联系了。就记得她老家好像是…邻省清江县那片的?听说退后回老家养老了?」
清江县。
范围小了。
「李妈妈,您再想想,有更具体点儿的信儿不?或者…她有特好的朋友,可能知道她近况的?」
「特好的朋友…」李妈妈使劲儿想着,「好像…跟药房一个老张头关系不错?那老张头后来好像去了…市三院?对!市三院药房!叫张…张为民!你打听打听?」
「市三院药房,张为民。」我重复一遍,「谢您了李妈妈!帮大忙了!」
「你这孩子,打听这干啥?」李妈妈还是不放心。
「一点私事,找王护士长问问过去的事儿。」我含糊着,「您甭担心。」
挂了电话,手心全是汗。
市三院。
离得不远。
天一亮,我就奔市三院。
药房窗口排着长队。
我直接绕到后面工作区入口,被一年轻药师拦了。
「哎!找谁?这儿不能进!」
「您好,」我尽量显得平静,「找张为民张老师。」
年轻药师打量我一下:「张师傅?刚去食堂了。你等等?」
「成,谢了。」
我在药房旁边走廊等了快半个点。
一个穿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药师慢悠悠走过来。
「张老师?」我迎上去。
老药师停步,推推老花镜:「你是?」
「张老师您好,」我赶紧组织语言,「福利院李秀珍院长介绍我来的,想跟您打听下王慧芳护士长近况。」
「李秀珍?」张为民愣了下,露出点笑,「哦!小李啊!好些年没见了!她还好吧?」
「李妈妈挺好。」我赶紧接话,「就是…我有点顶要紧的事儿,想找王慧芳护士长问问,关于二十年前慈心医院的情况。李妈妈说您可能知道她联系方式?」
张为民脸上笑淡了,眼神变得警惕,上下扫我。
「二十年前?慈心?」他声儿压低点,「你找王姐啥事?」
「是私事。」我迎着他目光,尽量显得实诚,「我妈当年在慈心生我,后来…出了点岔子。我翻出点老东西,有些不明白,想找王护士长问问。没别的意思,就想弄明白。」
我顿了顿,补了句:「绝对不牵连她,也不追究啥。就是…给自个儿过去一个交代。」
语气够诚恳,带着点近乎卑微的实在。
张为民看着我,沉默了足有一分钟。
走廊里消毒水味儿冲鼻子。
「唉,」他叹口气,摇摇头,「王姐…也是个苦命人。」
他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个小本,又摸出支笔。
「她退了后,老伴儿走得早,儿子也不争气…后来就一个人回清江县下头小河镇老家了。」
他在本上飞快写下一串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撕下来,递给我。
「这是她老家的地址和电话。」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姑娘,王姐岁数大了,身子骨也不好。当年慈心…水浑。你…」他欲言又止,「悠着点问。」
我接过那张纸条。
薄薄一片,重得压手。
「谢您了,张老师。」我深深鞠一躬,「我保证,不给她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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