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高烧不退,医生诊断为急性肺结核,必须立即住院。
顾振海交了押金,黑着脸站在病房门口。
病房是四人间的,又闷又热,只有头顶一个破风扇在“嘎吱嘎吱”转。
团团打上了点滴,小脸依旧通红,难受地哼着。
林晚秋用毛巾给他擦着前额,心疼得刀割一样。
“行了,住上院了,你满意了吗?”顾振海靠在门框上,语气不善。
林晚秋没理他。
“林晚秋,我跟你说话呢!”顾振海最受不了她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你非要花这个钱。这个月秀娟的布拉吉(下)又买不完。妈的药也该买了。”
林晚秋动作猛烈。
又是这样。
顾秀娟的裙子,张桂芬的药。
上一世,她就是这个家里的提款机和老黄牛。她的工资,她的嫁妆,全进了这个无底洞。
她能得到什么?
团团病死,她被净身出户。
林晚秋慢慢抬头,眼睛里一片冰冷。
“顾振海,你妈偷了我的钱。”
顾振海皱眉:“你胡说什么!妈怎么会偷你钱!”
“我出门时带了五十块钱。那是团团的救命钱。到了医院就不见了。”林晚秋平静地表示,“家里只有她和我。”
“那……那也是你乱放!妈是长辈,拿你点钱怎么了!”顾振海强词夺理。
“是吗?”林晚秋笑了,“拿媳妇给孙子救命的钱,去给女儿买裙子。顾振海,你们顾家的家教真好。”
“你!”顾振海被噎住了。
“还有。”林晚秋继续说道,“团这次团补助,花了三十块押金。这钱,还得我。”
顾振海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林晚秋你没订机票吧?我花钱给我儿子看病,你让我还你吗?我是你男人!我挣的钱就是家里的!”
“你是挣钱。可你的钱,养着你妈,养着**妹。”林晚秋站起来,直视着他,“我呢?我嫁给你三年了,你给我买过一件衣服吗?团团出生了,你给他买过一罐奶粉吗?”
“我这个月工资,全工了你了。你一分没给我和团团。现在团团病了,你花的一寸钱,不是你的。是你从我这里‘借’的。”
顾振海被林晚秋这套的歪理绕晕了。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裸。
以前的林晚秋,温顺,体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的林晚秋,就像一根尖尖的刺猬。
“不可理喻!”顾振海骂了一句,“我懒得动物园。妈和秀娟还在家等着。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就走。
“站住。”林晚秋冷战。
顾振海不耐烦地归根结底:“又好!”
“饭呢?”
“什么饭?”
“我跟团团晚上吃啥?你妈和**是死人吗?不知道送饭吗?”林晚秋问道。
“妈身体不舒服!秀娟她不会做!”顾振海脱口而出。
林晚秋气笑了。
张桂芬身体不舒服?她刚才在卫生所中气地骂人,可一点不舒服。
顾秀娟不会做?二十岁的大姑娘,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
“顾振海。”林晚秋走到他面前,“我嫁给你,是当你老婆的。不是来给你全家当保姆的。”
“团团坏了,我要在这里照顾。我不去。”
“从今天开始,家里的饭,谁吃谁做。衣服,谁穿谁洗。”
“你做梦!”顾振海吼道,“你是我顾家娶回来的媳妇!这些活就该你干!”
“是吗?”林晚秋扯了扯嘴角,“那顾家不是也该养着我和团吗?你妈把我的钱偷了,这饭,我没钱买。”
她往床上一坐,摊开手臂。
“或者,你现在回家了,让你妈和妹妹把饭送来。”
“或者,你现在去给我买饭。”
“或者,你就看着我跟团团一起饿死在这里。明天我就去你厂里,询问你们王厂长,轧钢厂的标兵,这可不是这么对待老婆孩子的。”
“你……你敢威胁我!”顾振海气得发抖。
“你看我不敢不敢。”林晚秋寸步不让。
又是轧钢厂!
顾振海的命门被她捏得死死的。
他这个月的先进个人评选正在公示期,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顾振海瞪着林晚秋,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行!林晚秋,你行!”
他从牙缝里碰撞了几个字,转身“砰”地一声摔门走了。
林晚秋知道,他去买饭了。
她靠在墙上,浑身止不住发颤。
不是害怕,是兴奋。
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被任人宰割了。
顾振海提着两个铝饭盒回来,饭盒重重砸在床头柜上。
“吃!”
林晚秋打开一看,白米饭,炒土豆丝。
一点油星都没有。
她知道,顾振海在外面吃了肉包子,故意给她买了这个来吃饭。
上一世她会忍,会委屈。
这世……
林晚秋拿起饭盒,当着顾振海的面,直接走到窗边,手一斜。
“哗啦”一声。
白米饭和土豆丝,全倒进了楼下的花坛里。
“林晚秋!你疯了!你敢倒饭!”顾振海跳了起来。
“饭馊了。”林晚秋面不改色地关上窗户,把空饭盒递给他。
“什么馊了!我刚买的!”
“我说馊了,就馊了。”林晚秋看着他,“我儿子生病了,我要吃有营养的。顾振海,我不想再第二遍。买肉,买鸡蛋去。”
“你……你别得寸进尺!”
“团团需要营养。你不给买,我就去隔壁病房借。我去告诉大家,顾家刻薄儿媳妇,连生病的孩子都不给饭吃。”
“你……”
顾振海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他指着林晚秋,手抖了半天,最终还是抓起饭盒,怒气冲地又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带回来的是碗肉末鸡蛋羹,还有一份鸡汤面。
林晚秋接过来,先喂团吃了鸡蛋羹。
然后,她当着顾振海的面,一小口,慢慢地吃完那碗鸡汤面。
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顾振海看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她踩在了地上,狠狠碾压。
“林晚秋。”他咬着牙,“你别替换。”
“我最漂亮的事。”林晚秋放下碗,擦了擦嘴,“就是嫁给你。”
“砰!”
顾振海一拳砸在墙上,转身就走。
他怕再等下去,他就会忍不住打死这个女人。
病房里安静下来,林晚秋摸着团团的额头,烧退了一点。
她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顾振海,张桂芬,顾秀娟……
还有那个女人,白露。
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她要扣款,连本带利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