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归吐槽,班还是得上。
在这片妖魔鬼怪横行的土地上,唯一能给我带来慰藉的就是我们科室的白衣天使,小沈护士——沈幼楚。
小沈护士人如其名,长得楚楚动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只受惊的小鹿。她说话总是温声细语,带着点软糯的南方口音,每次我被柳如烟气到想当场表演一个原地飞升时,只要听见小沈护士叫我一声“陈医生”,我的血压就能瞬间从180降到120。
她绝对是这家医院里除了我之外硕果仅存的正常人。是这片混沌中的一朵白莲花,是这群神经病里的显眼包克星。
我对小沈护士充满了革命同志般的纯洁友谊和前辈对后辈的关爱。
然而我最近发现,我这位“唯一的正常人”同事好像也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也就是苏歪嘴手劈大理石事件的第二天。
食堂紧急换上了一张不锈钢餐桌,明晃晃的闪得人眼睛疼。今天的午餐是土豆烧鸡块,鸡块给的特别少每人限领三块,堪比**版手办。
轮到苏歪嘴打饭,他故技重施,对着负责打菜的小沈护士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了他那招牌的歪嘴笑。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多一分油腻少一分欠揍,堪称当代行为艺术。
“女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在念什么古老的咒语,“给我加五个鸡腿。”
换做平时苏歪嘴这么发癫,我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去用物理方式让他冷静了。但今天打菜的是小沈护士,我想看看我这位温柔可人的后辈会如何应对这种棘手的场面。
只见小沈护士眨巴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脸上露出甜美又略带为难的笑容,声音软糯得像棉花糖:“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哦,今天鸡块是**的每个人只能打三块呢。”
苏歪嘴冷哼一声气场全开:“我不管。今天这五个鸡腿我非要不可。你给还是不给?”
周围的病友们都停下了筷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我甚至看到“魔尊重楼”已经悄悄地把饭盆举了起来,准备随时加入战斗。
我心想完了,小白兔要被大灰狼欺负了。
正当我准备挺身而出展现我主治医师的威严时,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手里的筷子都惊掉了。
小沈护士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但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她拿起大铁勺在不锈钢餐盘里慢悠悠地搅了搅,然后精准地舀起了五块最大的鸡腿,在苏歪嘴期待的目光中手腕轻巧地一翻——
“Duang!”
五块鸡块伴随着浓郁的汤汁,被她以一个极其优美的抛物线稳稳地扣在了苏歪嘴的头上。
整个食堂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歪嘴僵住了,头上顶着鸡块汤汁顺着他帅气的脸颊往下流,看起来像个刚从叙利亚回来的难民。
小沈护士歪了歪头,笑容天真无邪,声音却像淬了冰,一字一顿地用我从未听过的、地道得能上春晚的川渝方言说道:
“龟儿子给你脸了是不是?老娘数了三十遍一盘鸡就那么几坨,你一个人要五个你咋不上天吃龙肉喃?还女人女人的你妈没教过你要有礼貌嗦?再在这里跟老娘歪嘴信不信老娘把这个不锈钢盆盆给你脑壳上焊起,让你晓得啥子叫‘一辈子的头盔’!”
说完她还嫌不够,拿起汤勺对着苏歪嘴的脑门又是“Duang”的一声脆响。
“听懂了没得?”
苏歪嘴那个能手劈大理石的东海龙王,在这一刻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哆哆嗦嗦地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汤汁,带着哭腔说:“听……听懂了……”
小沈护士瞬间变脸,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甜甜地一笑:“听懂了就好啦快去吃饭吧,不然要凉了哦。”
我陈北玄从业五年见过大风大浪,此刻却感觉自己的脑子被彻底烧干了。
我看着那个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哼着歌的小沈护士,又看了看那个坐在角落里一边哭一边啃着头上掉下来的鸡块的苏歪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太对劲了?
经历了食堂的“鸡块事变”,我开始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充满科学探究精神的目光观察我那位“唯一的正常人”同事。
我发现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比如每天早上的院内广播体操环节,那简直就是一场群魔乱舞的灾难。
苏歪嘴永远站在最后一排双手插兜,一脸“你们这群凡人”的表情。
柳如烟则会穿着最显眼的衣服站在我面前,把广播体操做成爵士舞。
白月光更绝,他会一边做操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时不时还来个战术翻滚说是在躲避暗处的狙击手。
每到这时我都需要用尽毕生的专业知识和嗓门,才能勉强维持住秩序。
然而只要小沈护士一出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拿着个小本本笑眯眯地站在队伍前面。哪个病人动作不标准,她就抬头看他一眼笑一下。
那笑容在我看来是如沐春风,但在病人们看来仿佛是死神的凝视。
被她看过的病人无一不是一个激灵,立刻把动作做得比教科书还标准。整个过程丝滑、高效,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威慑力。
再比如下午的“集体心理疏导”时间。
我本意是想通过轻松的聊天引导他们回归正常人的思维。结果这群大聪明直接把疏导会开成了“复仇者联盟第一次全体会议”。
我:“苏同学我们来聊聊你的童年吧,是不是有什么心结没有打开?”
苏歪嘴:“我没有童年我生而为王。陈医生你不懂,我最近在感应天机发现时机快到了,我需要集结我的旧部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深呼吸):“好的下一个。柳同学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柳如烟:“我夜夜都在梦里复盘我的复仇计划睡眠质量很高。阿玄我已经锁定了害死我父母的第一个仇人就是我大姨。我准备先从她家的股票入手,你觉得是做空好还是直接收购好?”
我(太阳穴开始疼):“白月光同学你呢?今天草坪挖得还顺利吗?”
白月光:“不顺利。我怀疑医院有内鬼我的陷阱布置图被人泄露了。陈医生你一定要相信我,古方源的爪牙已经渗透进来了!他们可能就伪装成我们身边的某个人!比如今天食堂打饭的王阿姨,她今天多给了我一块肉这绝对是想收买我!”
我感觉我的脑子快炸了。这已经不是精神病了,这是三个不同剧本的男主女主跑错了片场。
就在我准备放弃治疗宣布会议结束的时候,端着茶水走进来的小沈护士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哎呀今天天气真好,我刚去后勤处看了新到的电击椅功率好大哦,说明书上写着最大档位能把一头牛直接电成五分熟呢?”
她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环视了一圈。
苏歪嘴、柳如烟、白月光三个人瞬间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异口同声地说:“陈医生我们刚才都是在开玩笑的!我们感觉经过您的治疗我们的病情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我们爱科学,科学使我们快乐!”
我:“……”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位笑容甜美的小护士,感觉她身后仿佛有金光。
她不是什么小白兔,她才是真正的“驯兽师”!是精神病防治领域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是我们青山精神病院的瑰宝!
我当即决定要向小沈护士学习先进的病人管理经验,把科学治疗和“沈氏威慑疗法”相结合,争取早日攻克这些医学难题。
傍晚我写完了一天的病历,感觉身心俱疲。
柳如烟又穿着她那身决胜战袍在我办公室门口晃悠了半个小时,期间摆出了八个不同的pose,我都假装没看见。
我锁好门准备回宿舍。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我看见小沈护士正对着手机一脸抓狂地小声打电话。
“什么?还是不行?不是我在印度那边花钱办的死亡证明,怎么到国内就复活不了了呢?黑户?我怎么就成黑户了?那我银行卡里那一个亿怎么办?冻结了?!”
我脚步一顿。
幻听。今天工作太累一定是幻听了。
什么印度死亡证明?什么一个亿?
我们小沈护士这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跟这些奇怪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我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看来跟这群精神病待久了,连我的精神状态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我得赶紧回宿舍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战斗在精神病防治的第一线。
毕竟我陈北玄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我永不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