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佩兰不知道家里什么个情况,也不关心。
带着红岸直奔附近的国营饭店。
从今年年初起,省里就开始陆续取消粮票、肉票。
粮油本子这玩意儿,陆续退出历史的舞台。
当然各地政策不一样,等这些票证全都成为历史,那都是十年后的事了。
现在买米面粮油肉不需要票证了,去下馆子同样道理。
当然,得拿着钞票。
国营饭店里的消费依旧不低,当然,口味也还不错。
上辈子,余佩兰后来就盘下了这个因为经营不善而濒临倒闭的国营饭店。
先是在省城开饭馆,后来去首都开分店。
她挣了大把的票子,用这些钱给孩子们挣来了前程、房子。
别看陈新华后来还评选上了院士,但五十岁前,他屁都不是!
这个家全靠她养着。
何况他后来能评上院士,也是捡漏。
排在前面的大佬跟组委会的人有矛盾,听小道消息说自己这次评不上愤而出国。
其他几个大佬为那位出国的大佬鸣不平,也被训斥。
结果就是凑数的陈新华被选了上去。
当时余佩兰是家属嘛,当然觉得这也是本事。
大家不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她家老陈就是运气好,有实力。
现在摘掉滤镜,再去看陈新华,除了有一张脸,还有啥?
关键是那张脸如今也老了。
早就成了老帮菜!
不想那糟心玩意儿了。
余佩兰看着小黑板上的菜名,“想吃啥?红岸你喜欢吃炸肉丸对吧?咱来一份炸肉丸,再来一份红烧肉,卤鸡腿来俩够不够吃?你看还要点些什么?”
余红岸听到这些硬菜,眼睛都瞪得滚圆,“妈,你点的菜也忒多了!”
“怕我没带钱?”余佩兰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张大团结。
这会儿用的还是第三套人民币,最大面额十元。
因为票子上的图案是各族人民代表步出大会堂,有团结之意,所以又叫大团结。
一张大团结,时下还是很有购买力的。
“傻小子,带着呢。”余佩兰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你就放心吃吧。”
余红岸看到那钱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妈你说的一分一毛来之不易,咱家的孩子不能乱花钱。”
余佩兰:“……”嗯,她的确这么说过。
但此一时彼一时。
“那你听妈的话,挣钱就是用来花的,不然留着便宜谁?”
她辛辛苦苦一辈子,自己省吃俭用把钱都花给了丈夫儿女。
结果谁又心疼过她呢?
还是花在自己,还有心疼自己的这臭小子身上吧。
哪怕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可他心疼自己个儿呢,那些亲生的反倒是看不起她。
花在娘俩身上,不心疼。
“可妈你挣钱那么辛苦……”小红岸还是有些不安。
妈就在他念书的学校门口卖包子,有多辛苦他全都看在眼里。
今天早晨急火攻心晕过去,不也是因为日积月累的辛苦,导致身体虚乏。
“妈我少吃点,你要不往后别起那么早了,多睡儿好不好?”
余佩兰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头像是有春风化雨,滋润了干涸的心田。
不是她教育孩子不行,你看红岸这孩子就很有良心。
就是老陈家的种不行,哪怕是她掏心掏肺的来滋润,也没用。
“傻小子,钱就是王八蛋,花了再挣就是。让你吃就吃,不听话我可就生气了!”
对贴心的小子,余佩兰拿捏他很有一套。
红岸听到这话当即坐直了身体,“妈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知道。”余佩兰揉了揉小儿子那没什么肉的脸颊,“太瘦了,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肉,往后妈多带你下馆子,咱们补充营养,将来长得又高又壮。”
她真的忘不了,上辈子红岸年纪轻轻骨瘦如柴的模样。
这辈子,绝不会再发生!
红岸依恋的用脸蛋贴着母亲宽厚的手,“妈,回头我早早起来帮你烧火。”
余佩兰乐了,“就那点活哪用得着你帮忙?”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
去年年后,眼看着婆婆快不行了,余佩兰就带着孩子和婆婆来省城找陈新华。
陈新华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到了省城的机械厂。
余佩兰早就盼着他出人头地过好日子,但陈新华77年底参加高考,81年夏天毕业分配工作。
都过去大半年了,愣是没有接娘几个进城的意思。
村里人说陈新华在省城安家落户,跟别的女人结婚不要她这个乡下老婆和孩子了。
余佩兰才不信,跟那说闲话的婆娘干了一架。
带着孩子来了省城。
家里头人口多,住进陈新华在机械厂的单人宿舍太拥挤。
余佩兰就在帽儿胡同租了个院子。
一家八口全都搬了进去。
这院子不大,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
东为贵,原本婆婆住在正房的东卧室,余佩兰和陈新华住在西卧室。
东厢房一间住着老大两口子,另一间靠着大门,改成了厨房。
西厢房两间分别安置着老二、红岸,大妮儿和小妹姐妹俩。
八二年下半年婆母去世,余佩兰跟陈新华搬到东卧室去住,西卧室被兄妹几个盯上。
谁都想住单间!
但余佩兰把那房间改造成了陈新华的书房。
她男人可是省第二机械厂的工程师,端着国家铁饭碗的人,多体面啊。
可不得有个自己的书房?
一家人住的其实还算舒心,但光靠陈新华那点工资哪够啊。
更别提他之前为了给亲妈看病,几乎花光了积蓄。
余佩兰就琢磨着做点小买卖。
刚巧赶上这年取消粮票、肉票,余佩兰就自己做了个小推车,又用竹片编了一堆笼屉,每天早早起床包包子,一大早的去校门口卖包子。
她揉得面十分劲道,包子皮薄馅大很是好吃。
肉包一毛五一个,素馅儿的包子一毛一个,每天都能卖个精光!
就是得起个大早,凌晨三点来钟就得起来揉面包包子。
十分辛苦。
家里人都知道她辛苦,但他们并不心疼,还嫌余佩兰早起搞出的动静大,吵得人睡不着觉。
吃她的包子吃她做的饭时怎么不说?
一群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余佩兰心里骂了一句。
“阿嚏!”陈红英重重打了个喷嚏。
谁在说她?
但小妹如今没空想明白这个问题,“妈……她不是出去买菜了吗?怎么还不回来,要把我们饿死才满意是吧?”
老大媳妇汪曼春也皱着眉头,轻轻摸了下肚子,“是啊,我饿着倒是不要紧,但肚子里的孩子哪能跟我一起挨饿?”
这话一说,老大倏地站起身来,“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管他们了,咱们下馆子去。”
这话一说,就连脸高高肿起的老二都两眼放光,露出喜色。
陈红玉问出了几人关心的问题,“大哥你请客?”
汪曼春脸上笑意顿时收去了几分。
老大也一脸严肃,“一家之主是爸,当然是他来做决定!”
想要他掏钱贴补家里?
做什么春秋美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