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夏末的余温掠过青藤覆盖的教学楼,林天抱着刚领到的《信号与系统》教材,
在香樟树下站成了一尊茫然的雕塑。迎新点的学姐递来的校园地图被他揉得边角发皱,
红色marker笔圈出的图书馆位置像枚顽固的朱砂痣,
明明就在眼前却总找不到入口。“同学,需要帮忙吗?
”清冽的声音像冰镇酸梅汤浇灭了午后的燥热。林天猛地回头,撞进一双盛着碎光的眼睛里。
女生抱着几本厚厚的画册,白色连衣裙裙摆被风掀起细小的弧度,
发尾别着片梧桐叶形状的发卡。“我、我找图书馆。”林天感觉耳朵在发烫,
慌忙把皱巴巴的地图递过去。女生接过地图时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带着微凉的触感。
她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从这条回廊穿过去,看到钟楼左转就是。
不过今天闭馆整理,明天才开放。”她抬眼时睫毛像蝶翼般扇了扇,“你是新生?
哪个系的?”“电子信息工程,我叫林天。”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又懊恼自己太急切。
“柳如烟,美术系。”她弯起眼睛笑了,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带你过去吧,
顺便认认路。”穿过爬满爬山虎的回廊时,林天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
柳如烟走路时步子很轻,白色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几乎没声音,倒像是画册里走出来的人。
她指着路边的雕塑介绍:“这是建校时一位老教授的作品,叫《萌芽》。
”又指向远处的湖,“那是未名湖,冬天会结很厚的冰。”走到图书馆门口,
柳如烟把一本便签本从画册里抽出来,
撕下一张写上自己的手机号:“如果还有找不到的地方,可以打给我。
”她把便签递给他时,一片梧桐叶悠悠地落在她的画册上。林天捏着那张薄薄的便签纸,
看着她抱着画册转身走进林荫道,白色裙摆渐渐融进斑驳的光影里。直到那抹白色彻底消失,
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手心早已沁出细汗军训的日子像被拉长的橡皮筋,
在烈日下反复拉扯。林天晒得黝黑,迷彩服后背结着层白花花的盐渍,
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傍晚解散后能去未名湖吹吹风。军训结束那天,
他揣着那张已经被摩挲得边角发卷的便签纸,在未名湖畔徘徊了整整一小时。
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岸边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吉他社练琴的声音。“林天?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天猛地转身,看到柳如烟正背着画板站在夕阳里。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牛仔裤卷到膝盖,露出纤细的脚踝。“好巧。
”林天感觉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我来写生。”柳如烟指了指岸边的画架,
画布上已经勾勒出未名湖的轮廓,“刚结束军训?”她看着他黝黑的皮肤笑了,
“晒得跟碳似的。”林天摸摸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走到画架旁,
看着她握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颜料在她笔下渐渐晕染开来,
原本空白的画布上慢慢浮现出暮色中的湖面,连波光的层次感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你画得真好。”他由衷地赞叹。“还没完成呢。”柳如烟蘸了点钴蓝色颜料,
“等画好了送你?”林天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你军训那么辛苦,算是迎新礼物。
”她侧脸对着夕阳,鼻梁的轮廓镀着层金边,“对了,周六晚上有迎新晚会,你会去吗?
”“应该会吧。”林天连忙点头,生怕慢了一秒她就会收回邀请。柳如烟把画具收拾好时,
暮色已经浸透了湖面。她背起画板说:“我先回去了,周六晚上见。”走了几步又回头,
“记得穿干净点,别再穿迷彩服啦。”林天望着她的背影,
突然发现晚霞把天空染成了画布上那种钴蓝色。他在湖边站到月亮升起来,
水面倒映着皎洁的月光,像撒了满地碎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柳如烟,这是我的微信号,加我吧。
”他几乎是手抖着通过了好友申请,看着她朋友圈里那些色彩斑斓的画作,
有晨光中的教学楼,有飘着雪的林荫道,还有一张画着梧桐叶发卡的速写,
配文是:“秋天要来了。”迎新晚会那天,林天特意翻出压在箱底的白衬衫,
对着镜子系了三遍领带才满意。室友打趣他:“去相亲啊林大少?
”他红着脸把室友推到一边,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晚会在大礼堂举行,
灯光璀璨得让人睁不开眼。林天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来回逡巡。
当主持人报出美术系柳如烟的名字时,他猛地挺直了背脊。聚光灯下,
柳如烟穿着件淡紫色的礼服裙,抱着小提琴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灯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她调试琴弦时抬眼往台下望了望,
目光扫过林天所在的方向时停顿了两秒,然后弯起了嘴角。
小提琴曲《卡农》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像月光漫过湖面。林天屏住呼吸,
看着舞台上那个发光的女孩。她拉琴时神情专注,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原本喧闹的礼堂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悠扬的琴声在空气中回荡。
一曲终了,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柳如烟鞠躬时,发间的水晶发卡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林天用力鼓掌,直到手心发麻。晚会结束后,林天在礼堂门口等到了柳如烟。
她已经换回了便服,米白色的毛衣配着格子裙。“你的小提琴拉得真好。”他由衷地说。
“谢谢。”柳如烟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学了十年了。”她看了看腕表,
“要不要去走走?学校的夜景很漂亮。”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
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偶尔有晚归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从身边经过,
车**清脆地划破夜空。柳如烟说起她小时候学琴的趣事,说有次为了参加比赛,
把手指练得磨出了水泡,却还是坚持完成了演奏。“那你呢?”她转头问林天,
“为什么选电子信息工程?”“因为喜欢捣鼓电路吧。”林天挠挠头,
“小时候总拆家里的收音机,被我爸追着打。”柳如烟被逗得笑出声,
月光落在她笑弯的眼睛里,像盛着一汪清泉。走到宿舍楼下时,林天突然想起什么,
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那是他在军训间隙用电路板废料做的梧桐叶书签,
边缘被砂纸磨得光滑,叶脉的纹路清晰可见。柳如烟接过书签时眼睛亮了亮:“这是你做的?
”“嗯,不太好看。”林天有些不好意思。“很好看。”她小心翼翼地把书签放进钱包,
“我很喜欢。”她抬头看了看他,“明天早上有美术系的画展,你有空吗?”“有!
”林天毫不犹豫地回答。美术系的画展设在艺术馆一楼,林天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
展厅里人还不多,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画作上,尘埃在光束里跳舞。
他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大多是静物写生和风景,直到在角落的一幅画前停住了脚步。
那是幅油画,画的是未名湖畔的黄昏,湖面上波光粼粼,岸边站着个穿迷彩服的男生,
正望着湖面发呆。画框右下角的签名是“柳如烟”。林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认出画里的人是自己,是军训结束那天在未名湖畔徘徊的自己。
画里的男生虽然只露出背影,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笨拙的期待。“喜欢这幅画吗?
”柳如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手里拿着杯热可可。“这是我偷偷画的。
”她把热可可递给她,“那天看到你在湖边站了很久。”林天接过热可可,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你怎么知道是我?”“你的背包很特别,
上面有个机器人挂件。”柳如烟笑着说,“我画了很久才画好。”她指着画里的湖面,
“这里的光影很难捕捉,我改了好多次。”两人并肩站在画前,看着画里那个懵懂的少年。
林天突然鼓起勇气说:“柳如烟,我……”“林天!”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
学生会主席张远拍着他的肩膀走过来,“正找你呢,系里让你去帮忙搬器材。
”张远的目光在林天和柳如烟之间转了转,露出了然的笑容,“这位是美术系的柳如烟吧?
久仰大名,你的《梧桐叶落》获得了全国大学生美术展金奖呢。
”柳如烟礼貌地点点头:“谢谢。”“林天,快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张远不由分说地拉着林天往外走。被张远拽出艺术馆时,林天回头望了一眼,
看到柳如烟还站在那幅画前,手里捏着那片梧桐叶书签,阳光落在她身上,
像蒙上了层温柔的滤镜。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不舒服。搬完器材回到宿舍,
林天发现手机里有柳如烟发来的消息:“画展持续一周,有空再来看吧。对了,
那幅画我不卖。”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后只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十月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林天从实验室出来时,天空突然泼下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水花。他没带伞,抱着刚完成的电路板模型站在屋檐下犯愁。
就在这时,一把浅蓝色的雨伞出现在他头顶。柳如烟站在雨里,白色的运动鞋沾了些泥点,
显然是跑着过来的。“我看到你在这边。”她喘着气说,把伞往他这边倾斜了大半。
“你怎么来了?”林天惊讶地问。“刚从画室出来,看到下雨了,猜你可能没带伞。
”柳如烟看着他怀里的模型,“这是你的作品?”“嗯,一个智能控制系统模型。
”林天解释道,“可以根据环境温度自动调节设备运行状态。”“听起来好厉害。
”柳如烟眼里满是好奇,“能看懂电路图的男生都好酷。”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里,
伞下的空间很小,林天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的香味。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伞沿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走到岔路口时,林天突然停下脚步。“柳如烟,
”他深吸一口气,雨水的湿气钻进喉咙,“我有话想对你说。”柳如烟也停下脚步,
抬头看着他,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她的发梢。“我喜欢你。”林天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从在图书馆门口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雨声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柳如烟睁大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轻轻开口:“那幅未名湖畔的画,其实是为你画的。”林天愣住了。
“我看到你在军训时偷偷看我画画,”柳如烟的脸颊泛起红晕,
“也看到你在晚会结束后等了我很久。”她踮起脚尖,
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带着雨水凉意的吻,“林天,我也是。”雨还在下,
但林天觉得心里一片晴朗。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柳如烟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柔软。
两人相视而笑,伞下的空间里仿佛盛开了一整个春天。秋意渐浓,校园里的梧桐叶开始泛黄。
林天和柳如烟的身影常常出现在林荫道上,他陪她去画室看画,
她坐在实验室外等他调试设备。周末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林天在电子工程区看书,
柳如烟则在美术区画画。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在书页和画纸上,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慢。
这天下午,林天正在图书馆外的梧桐树下等柳如烟,看到她抱着画册走过来时,
手里还拿着个精致的盒子。“给你的。”她把盒子递给她。林天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幅装裱好的速写,画的是他在实验室专注调试设备的样子,
旁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认真的你,最迷人。”“我偷偷去实验室外面画的。
”柳如烟有些不好意思,“画得不好。”“画得很好。”林天小心翼翼地捧着速写,
“我要把它挂在宿舍最显眼的地方。”两人坐在梧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