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挂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粗糙的树皮硌得她生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挣脱喉咙的束缚。每一次树枝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都让她浑身一颤。下方,
是几个皮肤灰败、眼球浑浊只剩眼白的“人”。正不知疲倦地用身体撞击着树干,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低吼,乌黑尖锐的指甲徒劳地在空中抓挠。
浓郁的腐臭味几乎凝成实质,直冲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不过是悄悄背着家人去后山玩了一下。怎料一脚踩空,醒来便身处这片诡异的枯木林?
这些……这些莫非是话本子里描述的鬼怪?可话本子里的鬼怪,
哪有眼前这些活物般真实可怖?想她堂堂永宁侯府嫡**,上有四个哥哥宠着,锦衣玉食。
何曾受过这等颠沛流离、命悬一线之苦?难道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地方,
就要成为这些怪物的口中餐?就在她万念俱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倏然掠过林间空地。
那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沾满暗沉污迹、款式奇特的黑色服饰。
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残影。最让沈棠心惊的是,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兵器。徒手!
他竟然徒手,五指如钩,直接**了离他最近那个“僵尸”的头颅,随即猛地一攥,
就将其撞在了石头上!“噗嗤——”一声沉闷又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红白混杂的黏稠物瞬间迸溅。沈棠看得目瞪口呆,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吐出来。剩下的几个“僵尸”似乎被激怒,嘶吼着转向男人。
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侧身、挥臂,手中雷电闪起,
精准又狠戾地劈在另一个“僵尸”的脖颈上。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
那颗头颅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耷拉下去,身体轰然倒地。紧接着他抬脚一记猛踹,
第三个“僵尸”的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倒飞出去数米远,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树下恢复了死寂,只余下几具扭曲破碎的尸骸。男人站在尸堆之中,
缓缓转过身。沈棠这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轮廓深刻如刀削,鼻梁高挺,
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一双眼睛是沉郁的墨黑,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任何情绪,
像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深井,只有最纯粹的、未经掩饰的杀戮之后的冰冷。
他脸上溅了几点暗红的污血,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煞气逼人。他抬头,
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还挂在树上的沈棠身上。那眼神,审视、漠然,
与刚才打量那些“僵尸”时并无二致。沈棠吓得一个哆嗦,差点直接松手掉下去。
这男人……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大脑飞速运转。话本子里怎么说的?
遇到山匪恶霸,弱女子需示弱,献上财物或许能换得一命……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
触碰到袖袋里一个硬物。那是她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一块糕点。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巍巍地伸出手。
将那个小小的、卖相凄惨的糕点递向树下的男人,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抖得不成样子:“…公、公子…吃、吃吗?
”陆珩看着树枝上那个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的女孩。穿着汉服,
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上沾着泥土和泪痕,脏兮兮的,却难掩其下姣好的五官。
尤其是一双眼睛,极大极黑。眼尾微微上挑,本是有些妩媚的桃花眼形,
此刻却盈满了泪水与惊惧。湿漉漉的,像受惊后试图躲藏的小鹿,纯粹又无助。
她手里放着一块糕点,在这个资源匮乏、易子而食都屡见不鲜的末世,
简直是堪称奢侈的存在。他没见过这么……看似干净,又如此愚蠢的人。在末世,
将食物轻易示人,无异于自寻死路。而且,她叫他什么?公子?
这称呼久远得像是上辈子听过的词。他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用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沈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举着糕点的手臂僵在半空,收回来不是,
继续举着也不是,尴尬又绝望。完了完了,他是不是嫌少?
还是他……根本不吃这种粗陋食物?就在她快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压垮时,男人终于动了。
他淡漠地瞥了一眼她手中那个可笑的糕点。然后,目光上移,
落在她因为极度害怕而死死抓住树枝、指节已经用力到泛白的手指上。“下来。”他开口,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未曾言语,不带丝毫起伏。
“我…我下不去…”沈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带着哭音道,“刚才爬上来已是侥幸,
现在…现在腿软…”她低头望了一眼地面,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陆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似乎觉得这是个麻烦。他几步走到树下,甚至没见他如何蓄力。只是轻描淡写地纵身一跃,
便轻松地抓住了她所在的那根粗壮树枝。身形微荡,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身旁。
近距离看他,压迫感更是成倍增长。沈棠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汗味。
以及一种……说不清的、属于荒野和死亡的冷冽气息。他没有任何安慰,直接伸出手,
不是去扶她,而是强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像随手夹起一只小猫崽般,
轻而易举地将她从树枝上带了下来,稳稳落地。双脚触及坚实的地面,沈棠只觉双腿一软,
险些瘫坐在地。幸好被他及时拎住了后衣领,才勉强站稳。
“谢、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她惊魂未定,小脸煞白如纸,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陆珩没理会她带着古意的道谢。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确认暂时没有新的威胁后,
松开了拎着她衣领的手。“跟着。”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他转身便走,步伐迅捷而坚定,
没有丝毫等待或照顾她速度的意思。沈棠看着他高大冷漠的背影。
又环顾四周阴森可怖、隐约还有嘶吼声传来的环境,哪里敢独自停留?
连忙强忍着腿脚的酸软,跌跌撞撞地小跑着跟了上去。努力迈开发软的双腿,
拼尽全力才能勉强缀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走出一段距离,恐惧稍减,
好奇心与基本的礼数占了上风。沈棠鼓起勇气,气喘吁吁地开口:“恩…恩公,
不知…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女子姓沈,单名一个棠字,海棠的棠。”陆珩脚步未停,
对她文绉绉的自我介绍似乎有些意外。难得地反问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你之前,
生活在什么朝代?”丧尸都有了,有个什么外来者也正常。她的言语举止,
与这个崩坏的世界格格不入。沈棠见他愿意搭理自己,心中稍安。
连忙回答:“小女子是盛朝人氏,本是京城永宁侯府上的嫡**,不知何故竟到了此地。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希冀的光芒,“恩公对此地似乎颇为熟悉,
不知…不知能否设法送我回家?侯府必有重谢,定当报答恩公大德!
”陆珩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末世五年,他见过太多光怪陆离,
时空错乱听起来反而没那么荒谬了。“回不去了。”他陈述事实,语气没有任何安慰的意思。
“啊?”沈棠一愣,随即眼圈迅速红了,“为…为什么?”她想回家,想念爹爹娘亲,
还有哥哥他们了。这个地方太吓人了!“这里大概是千年之后吧,
”陆珩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你所知的朝代,早已湮灭在历史中。现在,
是丧尸横行的末世。”他瞥见她瞬间煞白的小脸和摇摇欲坠的神情,补充了两个字:“陆珩。
”“啊?”沈棠还沉浸在“千年之后”、“末世”的巨大冲击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陆珩说完,不再多言,加快了脚步。
沈棠呆呆地重复了一遍:“陆…珩…”是恩公的名字。她不敢再多问,
只能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紧紧跟上那个唯一能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的高大背影。
接下来的几天,沈棠在颠沛流离和陆珩偶尔只言片语的解释中,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确实来到了千年之后,然她很不幸,来的不是盛世,而是一个名为“末世”的人间地狱。
那种吃人的怪物叫“丧尸”。而陆珩,原来是一名特种兵。陆珩很快发现,
自己随手捡来的这个小麻烦精,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她怕黑,夜里必须挨着他,
嗅到他身上那点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才能勉强入睡。沈棠以前从未与外男独处过,
但是现在不待在他身边,她就害怕。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可能有点雏鸟情结吧!她还怕血,见到一点红色就小脸煞白,甚至干呕。体力也极差,
走不了多远就喊累,站着也能抱怨脚疼。连喝个过滤后的水,
都要小声嘟囔水质浑浊难以下咽。他早该把她扔了的。末世五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娇气包,
死得一个比一个快。优胜劣汰,是这片废土最基本的法则。可每当他想付诸行动时,
她总会用那双被泪水洗过般清澈又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称呼也由最开始的“公子”变成了“哥哥”。带着全然的依赖,
软软地、怯怯地喊他“哥哥”时,那到了嘴边的冰冷“滚”字,却怎么也吐不出口。“哥哥,
我脚好痛,真的走不动了...”她细声细气地说着,小心翼翼地揪住他染血的衣角,
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像只被遗弃的幼猫。陆珩面无表情地在她身前蹲下。
沈棠眼睛一亮,熟练地爬到他宽阔坚实的背上。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温热柔软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耳畔和颈侧。陆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随即恢复常态,默不作声地背起她,继续前行。“哥哥,那个水...颜色好奇怪,
还有味道...”她看着他从一处积雨坑取来的水,小声抱怨。陆珩抿了抿唇。
最终还是认命地拿出自己仅剩的最后半瓶经过净化的、相对干净的水递给她。“哥哥!
有、有丧尸!”她突然尖叫,手指颤抖地指向侧方。陆珩头也没回,
反手一道刺目的雷光闪过。那只刚从废墟后蹒跚而出的丧尸瞬间被劈成焦炭,冒着青烟倒下。
大约十天后。当陆珩背着沈棠回到位于地下、由旧时代防空洞改建的“希望基地”时,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掉了下巴。那可是陆珩!人类阵营中公认的最强战力之一。
雷系异能狂暴无比,性格更是冷血无情,被誉为行走的杀戮机器!他身边从未有过活物相伴,
更别提如此亲密地背着一个女人!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
陆珩竟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次次破例。她嫌集体宿舍人多嘴杂,陆珩便直接动用积分,
为她换了一个独立的、带简易卫生间的套间。她说基地配发的营养剂味道古怪,难以下咽。
陆珩就亲自外出,冒险搜寻那些早已过期或难以找到的新鲜食材、罐头,
甚至只是几包调味料。有不懂事的愣头青多看了她几眼,眼神不太规矩。
第二天那人就被发现在城外执行最危险的任务,险些没能回来。所有人都私下议论,
冷面阎王陆珩,怕是养了只娇贵无比的金丝雀。沈棠却一点也不怕陆珩。她敏锐地感觉到,
这个看似冷酷的男人,其实心肠并不硬。他虽然总是冷着脸,惜字如金,却会记得她怕黑,
每晚都在床头留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夜灯。会默默把她不爱吃的、味道最冲的营养膏挑走,
换成她偶然提过一句喜欢的果干蜜饯。无论她在基地哪个角落,
若是有人出言不逊或试图欺负她。他永远会第一个出现,
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和强大的气场逼退所有人。反正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最好的人。这天,
沈棠总觉得心里十分不安,眼皮突突跳。陆珩带领的小队外出执行重要物资搜寻任务时,
遭遇了高级变异体的伏击。为了掩护队友撤退,陆珩被变异体抓伤了。
体内本就狂暴难以控制的雷系能量彻底失控。当他和残存的队员狼狈退回基地时,
他双眼猩红如血。周身缠绕着噼啪作响、极度危险的蓝紫色电弧。意识模糊,敌我不分,
见人就攻击,摧毁了不少基地设施。“陆珩失控了!快!制住他!不能让他继续破坏下去!
”一位管理者焦急地大吼,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举起特制的防爆盾和枪。缓缓逼近,
试图将他控制住。“住手!”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挡在了狂暴的陆珩面前。
沈棠看着眼前状若疯魔、气息恐怖的陆珩。眼里带着水光,唯独没有害怕,
“他刚刚才为了保护你们受伤!你们不能这样对他!”失控的陆珩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咆哮,
抬手凝聚起一团危险的雷光。眼看就要朝着眼前这个“碍事”的人挥去。
却在雷光即将触及她身体的前一瞬,动作猛地顿住。他猩红的双眼对上了她那双盈满泪水。
她小声地唤着自己,“哥哥,别害怕。”那眼神,像一道微光,
穿透了他被狂暴能量充斥的混乱意识。有人不满道:“他要是变成了丧尸谁负责?
”“就是就是,他实力这么强,变成了丧尸谁打得过?”“对啊,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他还没有变成丧尸把他杀了。”沈棠冷笑,
看着他们一张张冷漠的嘴脸,觉得可笑。“你们不要忘了,没有他,
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有现在安逸的住所。”“怎么?就因为现在他被咬了,就想杀他。
”最终在陆珩小组成员的保护下,将陆珩关在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好在四十八小时后,
他没有变成丧尸。反倒是沈棠觉醒了治愈系的异能。
陆珩身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要替他治好。但是只要是之前骂过她的,或者是想杀陆珩的,
她就坚决不治。她沈大**也是有脾气的。那次事件之后,
陆珩对沈棠的纵容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甚至有些令人发指的地步。
沈棠在基地里几乎可以横着走。大家都私下议论纷纷,认为陆珩是被美色彻底迷昏了头。
然而,这一切的偏见与非议,都在百万尸潮围城的那一天,被彻底粉碎。那一天,
黑压压的丧尸如潮水般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坚固的城墙在无数丧尸的疯狂撞击和异能攻击下摇摇欲坠。守城的异能者们能量陆续耗尽,
伤亡惨重,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基地。站在内城高台上,一直安静观战的沈棠,
望着下方惨烈的景象,眉头紧皱。她手中汇聚淡淡的绿光。那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汐,
以她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城墙下被战火燎焦的土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绿的新芽。
而那些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异能者,伤口在光芒中飞速愈合,
苍白的脸色重新恢复红润……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台上那个身形纤细、脸色因力竭而更加苍白的少女。
人们这才震惊地意识到,
这个被他们私下嘲笑了许久、只会依附陆珩的“小废物”、治愈力已经这么强了。
基地也有治愈系异能者,但像她这种可以一次性治好多人的,却是没有的。
陆珩擦着染血的长刀,走到力竭瘫软的沈棠身边。他俯身,
小心翼翼地将虚弱的沈棠打横抱起,在她的发顶上落下轻柔一吻。异能者都恢复了,
对上剩下的丧尸自然不是很难。尸潮退去后的第三个月,希望基地在沈棠的帮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