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和儿媳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正在给自己煮奶茶。
蓝色的火苗舔舐着小砂锅的底部,茶叶在沸水里翻滚。
清苦的茶叶香气,一点点溢满了这间租来的单室套。
这是我搬出来的第二周。
我和顾伯杨的离婚冷静期,还剩下十五天。
门被敲得震天响,那力道,不像是敲门,倒像是要拆门。
我没理会。
很快,门外传来了我儿子顾伟宸不耐烦的吼声。
「妈!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见我还是没动静,儿媳李薇薇尖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妈!你再不开门,我们可就找人来撬锁了啊!邻居都看着呢,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我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上一杯奶茶,吹了吹热气,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顾伟宸和李薇薇就黑着脸挤了进来。
他们看到我这副悠闲的样子,顾伟宸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周敏跑了!爸现在一个人在家,你赶紧跟我们回去!」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到我的茶台前,重新坐下。
我的无视彻底激怒了他。
他冲过来,一把挥掉了我桌上的茶具。
「哐啷」一阵乱响,我心爱的紫砂壶和茶杯摔得粉碎。
「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喝茶?我爸现在没人照顾,你这个做老婆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李薇薇在一旁,悄悄扯了扯顾伟宸的衣袖,暗示他冷静,别把事情闹僵。
她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委屈的腔调。
「妈,您别生伟宸的气,他也是太担心爸了。」
「您不在家,家里都乱套了。星宇天天哭着要奶奶,我们工作也忙,实在是分身乏术。」
「您就当心疼心疼我们,心疼心疼您的大孙子,先跟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提到星宇,我端着茶杯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孙子,是我在这段令人窒息的婚姻里,唯一的慰藉。
顾伯杨刚中风倒下那会儿,我整个人像上了发条的陀螺,连轴转了快一个月。
公司一堆事要处理,家里还有个病人要伺候。
我熬得眼窝深陷,两鬓都添了许多白发。
儿子和儿媳每天会带着孙子来看一眼,但都是客气地站在门口,从不靠近病床。
他们会说:「妈,辛苦你了,要注意身体。」
然后,李薇薇会皱着眉,拉着孩子往后退两步。
那嫌弃的表情,似乎生怕中风会传染一样。
顾伟宸继续说客气话:「妈,老爸这边全靠你了,家里的事和星宇的事情你也多担待,我跟薇薇还要工作,实在是没时间。」
我看着他们脸上的疲惫,只能把所有苦水都咽回肚子里。
我说:「我知道,你们也忙,有这份心就够了。回去吧,星宇还小,别在这里待久了。」
我心疼他们,心疼我那四岁的小孙子。
可谁来心疼我呢?
提到星宇,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那个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是我在这段令人窒息的关系里唯一的念想。
我能想象他哭着找奶奶的样子,那份心疼,最终还是战胜了所有的委屈和怨恨。
罢了,就再回去一次,为了我的大孙子。
我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可以回去,但只此一次。」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必须马上去找新的护工,找到人,我立刻就走。」
顾伟宸和李薇薇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行行行!妈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去办!」
他们答应得爽快,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