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乱世相逢东汉末年的风,总裹着些沙尘与血腥气,刮过北方边境这座破败的小城时,
更添了几分萧瑟。城墙塌了大半,露出内里灰褐色的夯土,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横亘在荒芜的土地上。城里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满是惶恐,
路边常有饿极了的人蜷缩着,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城郊那座破旧的小屋,
在这片荒芜中显得格外单薄。屋顶的茅草稀稀疏疏,几处破洞漏着光,
屋内只有一张缺了腿的木桌和两张铺着干草的土炕。屋旁那片小小的花田,
却是这乱世里难得的亮色——野菊、蒲公英、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开得肆意,
粉的、黄的、白的,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阿瑾用尽心思守护的一方小小天地。
阿瑾今年十六岁,本该是豆蔻年华,可长期的饥饿让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面色枯黄得像秋日里的枯草,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子。每天天不亮,
她就会挎着竹篮,到花田里采摘开得最艳的花,然后沿着崎岖的小路进城去卖。
运气好的时候,能换几个铜板,买上一小捧糙米;运气差的时候,一整天都卖不出去一朵,
只能空着篮子回家,和奶奶一起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这天清晨,
阿瑾挎着半篮野花往城里走。路边的枯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
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面的土路上躺着一个人。阿瑾心里一紧,
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乱世里,人心叵测,她怕遇到坏人。可那人一动不动,
看起来像是没了气息。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慢慢走了过去。躺在地上的是个年轻男子,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虽然衣衫破旧,脸上满是灰尘,
却难掩一身书卷气。他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显然是饿晕过去了。
阿瑾蹲下身,轻轻推了推他:“公子,公子,你醒醒?”男子没有反应。
阿瑾摸了摸他的鼻子,还有微弱的气息。她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半个饼子,
那是奶奶昨天省下来给她的,让她在卖花的时候垫垫肚子。她看了看男子,
又看了看怀里的饼子,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饼子。饼子已经有些发硬,
阿瑾掰了一小块,递到男子嘴边,又从旁边的小溪里捧了些水,慢慢喂到他嘴里。
过了一会儿,男子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
只是此刻满是迷茫。他看着阿瑾,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是……是姑娘救了我?
”阿瑾点了点头,把剩下的饼子递给他:“公子,你快吃吧,看你像是饿了很久了。
”男子接过饼子,看着阿瑾枯黄的脸色和瘦得干瘪的手,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
在这乱世里,半个饼子可能就是一条人命。他犹豫了一下,把饼子分成两半,
递回一半给阿瑾:“姑娘,你也吃,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阿瑾连忙摆手:“公子,
我不饿,你快吃吧,你身子弱,需要补补。”男子没有再推辞,
只是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份恩情。他慢慢吃着饼子,才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他看着阿瑾,
轻声问道:“姑娘,不知这里是何处?我名叫苏墨,是个书生,原本要去投奔远方的亲戚,
可路上遇到战乱,盘缠都被抢了,一路乞讨到这里,实在是撑不住了。
”“这里是边境的清河镇,我叫阿瑾。”阿瑾轻声回答,“苏公子,你要是不嫌弃,
就先去我家歇歇吧,我奶奶人很好,家里还有些糙米,能煮点粥给你喝。
”苏墨感激地看着阿瑾:“多谢阿瑾姑娘,此恩我必当报答。”阿瑾笑了笑,
那笑容像是屋旁花田里最娇艳的花,在这乱世里绽放出温暖的光芒。她扶起苏墨,
慢慢朝着城郊的小屋走去。风依旧刮着,可此刻,两人心中都多了一丝慰藉,
仿佛这乱世的苦难,也因为这一场相遇,变得不那么难熬了。屋旁的花田在风中摇曳,
像是在为这乱世里的相逢,轻声歌唱。2旱情危机苏墨住下的头几日,
破屋里确实添了些从前没有的生气。他会帮阿瑾修补漏风的窗棂,
用捡来的枯枝编结实的竹篮,傍晚坐在花田边,
给阿瑾和奶奶讲些书里的故事——讲孔孟的仁政,讲江南的烟雨,
讲那些与边境的风沙、饥饿全然无关的温柔光景。奶奶浑浊的眼睛会亮起来,
阿瑾也忘了卖花时的奔波,托着腮听得入神,连肚子里的饥饿都好像轻了些。
可这份短暂的暖意,很快就被现实的寒意戳破。原本只够祖孙俩勉强果腹的糙米,
多了苏墨一张嘴,没几日就见了底。阿瑾只得更早起身去采花,绕更远的路去城里叫卖,
有时遇到巡城的士兵抢了花篮,或是百姓连糊口的钱都没有,她便只能空着手回来。夜里,
三人分喝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汤,苏墨总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粒米拨给阿瑾,
阿瑾又悄悄推给奶奶,最后还是奶奶红着眼眶,把米又分回两人碗里。更糟的是天旱。
入夏后就没下过一场透雨,城郊的河道渐渐干枯,露出龟裂的河床,连野菜都难寻到。
远处的战乱也越来越近,每天都有逃难的人从城门口经过,有的断了胳膊,
有的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嘴里喊着“兵来了”“粮没了”,
人心惶惶得像悬在半空的石头。城墙上贴了新的征兵告示,
连十五六岁的少年都要被拉去打仗,阿瑾每次路过,都要攥紧衣角快步走开,
生怕那告示上的字会映出苏墨的影子。饿殍渐渐多了起来。起初是城门口蜷缩的乞丐,
后来路边也常见到僵硬的身影,被草草裹上破席子拖走。阿瑾每次卖花回来,
都要绕着那些地方走,可风里飘来的腐味,还是会让她忍不住干呕。奶奶的咳嗽越来越重,
起初只是夜里咳几声,后来白天也喘不过气,脸色一天比一天灰败,
瘦得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天清晨,阿瑾照例去花田采花,
刚摘了几朵野菊,就听见屋里传来阿瑾焦急的呼喊:“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她扔下竹篮冲进屋,只见奶奶躺在土炕上,眼睛半睁着,呼吸微弱得像游丝,
手冰凉冰凉的。苏墨已经先一步守在炕边,眉头拧得紧紧的,指尖按在奶奶的手腕上,
脸色比纸还白。“是饿的,还有风寒,”他声音发颤,“身子亏得太狠,撑不住了。
”阿瑾扑到炕边,握住奶奶的手,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奶奶,您醒醒啊!
我这就去城里找大夫,我这就去!”她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苏墨拉住了。“阿瑾,
”苏墨的声音带着无奈的沙哑,“城里的药铺早就关门了,大夫要么逃难去了,
要么被士兵征走了,就算找到,我们也没有钱……”阿瑾愣住了,眼泪砸在手上,冰凉刺骨。
她看着炕上气息奄奄的奶奶,又看着苏墨满是愧疚的眼睛,突然觉得那点短暂的欢笑,
像花田里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没了踪影。屋外的风还在刮,吹得门板吱呀作响,
远处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还有人的哭喊,混在一起,成了这乱世里最悲凉的调子。
花田里的野花又谢了一片,枯黄的花瓣被风吹得满地都是,像是谁撒了一地的纸钱,
衬得这破旧的小屋,更像一座随时会被风雨吞噬的孤岛。
3奶奶离世奶奶终究没能熬过那个黄昏。西天的晚霞像被血水染过,浓稠地堆在天边,
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破窗时,已经没了暖意,只在她枯瘦的脸上投下片惨淡的橘红。
风从窗棂的破洞里钻进来,卷着屋角的灰尘,吹得炕边那盏油灯的火苗突突乱跳,
映得奶奶垂落的手更显苍白。当她的呼吸渐渐停了下来,屋外花田里的野花仿佛也失了颜色,
在暮色里蔫蔫地垂着头,连风都变得沉默。阿瑾跪在炕边,抱着奶奶冰冷的身体,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苏墨默默地守在一旁,手指攥得发白,
喉结动了动,终是轻声开口:“阿瑾,先松开些吧,奶奶走得安详,别让她冻着。
”阿瑾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奶奶没有走!她只是睡着了,
她还会醒的,她还等着我卖花回来给她熬粥呢!”她说着,又把脸埋进奶奶的衣襟,
肩膀剧烈地颤抖。苏墨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再说话——他知道,
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唯有陪伴能让她稍微好受些。他找了块干净的布,
小心翼翼地为奶奶擦干净脸,
又翻出那件奶奶生前最喜欢的旧衣裳——衣摆上绣着朵小小的野菊,针脚有些歪歪扭扭,
是去年阿瑾跟着奶奶学绣时,两人一起完成的。“阿瑾,你看,这野菊还是你挑的线色呢,
奶奶总说,这颜色像极了咱们花田里开得最艳的那朵。”苏墨拿起衣裳,声音放得极轻。
阿瑾抬起头,看着那朵野菊,眼泪又涌了上来,却轻轻点了点头,
伸手帮着苏墨给奶奶换衣裳,指尖碰到奶奶冰冷的皮肤时,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两尊沉默的石像。夜里,
阿瑾蜷缩在炕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的破洞。破洞里能看见几颗疏疏落落的星星,
冰冷地挂在墨蓝色的天上,连一点光都不肯多给这苦难的屋子。苏墨在灶房里煮了点稀粥,
粥香很淡,混着柴火的烟味,飘到阿瑾鼻尖时,她只觉得一阵反胃。苏墨端着粥走过来,
碗沿还冒着微弱的热气:“阿瑾,吃点东西吧,就几口,你要是垮了,
奶奶在天有灵也会难过的。”阿瑾把头扭向一边,声音细若蚊蚋:“我不饿,
奶奶还没吃呢……”“我已经给奶奶盛了一碗,放在灶台上了。”苏墨把粥递到她手边,
“你吃了,奶奶才放心。”阿瑾看着那碗稀粥,又想起奶奶往日总是把稠的部分留给她,
眼眶一热,终是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苏墨坐在她旁边,静静地陪着她,
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像是谁在低声哭泣,卷起地上的枯叶,拍打着破旧的门板,
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听得人心头发紧。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下起了小雨。
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花田的野花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也打湿了苏墨的衣衫。
苏墨拿着一把断了柄的锄头,在屋旁的花田里挖坑,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
却依旧硌得他手指生疼。安葬好奶奶后,阿瑾还是整日沉默寡言。苏墨没有催促她,
只是每天清晨,都会先去花田里采花。这天早上,阿瑾跟着他一起去了花田,
看着他仔细地挑选着开得最艳的野菊,忍不住开口:“苏公子,这些花卖不了几个钱,
不用这么费劲挑的。”苏墨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她:“阿瑾,
每一朵花都开得不容易,就像咱们,再难也要好好活着。而且,开得艳的花,
说不定能让买花的人心里也亮堂点,乱世里,能多一分欢喜是一分。”阿瑾愣了愣,
看着苏墨眼里的认真,轻轻点了点头,也蹲下身,帮着他一起采花。晨露沾在两人的手上,
凉丝丝的,花田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倒添了几分生机。4旱情加剧日头像个烧红的铜盆,
悬在头顶上,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焦味,吸进肺里都觉得燥得慌。
连续一个月没下过雨,原本还算湿润的土地早被晒得裂开了指宽的缝,纵横交错的,
像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脚踩上去能感觉到滚烫的热气顺着鞋底往上冒,
连鞋底都快被烤软了。路边的野草全都枯黄了,缩成一团,风一吹就碎成了粉末。
阿瑾和苏墨早上出门时,天刚蒙蒙亮,可才走了没几步,额头上的汗就顺着脸颊往下淌,
砸在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衣服很快就被浸湿,贴在身上,又闷又热,像裹了层湿棉花。
“阿瑾,慢些走,别中暑了。”苏墨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阿瑾,
见她脸色白得像张纸,嘴唇干得都起了皮,连忙放慢脚步,伸手想帮她拎起竹篮,
“这竹篮沉,我来拎。”阿瑾摇摇头,把竹篮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没事,苏公子,咱们再去前面的坡上看看,
说不定还有几朵花能卖。”话虽这么说,她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一开口就扯着嘴唇的裂口,
疼得她皱了皱眉。她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坡,心里却没底——前几天去的时候,
花就已经蔫了,现在恐怕……两人走到之前常去采花的坡上,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原本开得肆意的野花,如今大多蔫蔫地垂着头,
花瓣卷得像晒干的纸,颜色也变得灰扑扑的,有的甚至已经枯死,
只剩下干枯的茎秆立在地里,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断。阿瑾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一株野菊,指尖碰到干枯的花瓣,轻轻一捏就碎了,粉末从指缝间漏下去,
落在干裂的土地上。“怎么会这样……”阿瑾的声音里满是失落,眼眶微微发红,
她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就枯成这样了?
咱们以后……以后靠什么换吃的啊?”苏墨也蹲下来,手指戳了戳干裂的土地,
土块硬得像石头。他眉头拧得紧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这旱情太严重了,地里没水,
花根本活不下去。阿瑾,要不咱们今天别找花了,先去河边打水吧,家里的水缸快空了,
再没水,连粥都熬不了了。”阿瑾点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慌。
她看着竹篮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枯草,想起以前每次采花时,竹篮很快就会被装满,
心里更不是滋味。以前靠卖花还能换点糙米,如今花没了,连喝水都成了难题。
两人拎着水桶,朝着更远的河边走去。原本不算近的路程,现在走起来格外艰难,
太阳越升越高,晒得人头晕目眩,眼前时不时发黑,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难走,
时不时会**裂的土地绊一下,差点摔倒。“苏公子,你渴不渴?
”阿瑾看着苏墨额头上的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浸湿了他的衣领,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布,想帮他擦汗,“你慢些走,别累着了。”苏墨接过布,
自己擦了擦汗,又把布递回给阿瑾,声音尽量放得温和:“我不渴,你擦吧。再坚持一会儿,
马上就到河边了,到了就能喝水了。”其实他早就渴得喉咙冒烟了,
可水壶里只剩下一点点水,那是昨天省下来的,他想留给阿瑾喝——阿瑾比他更瘦弱,
肯定比他更难熬。好不容易走到河边,两人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浇透了心。
原本还算宽阔的河面,如今缩成了一条细细的小溪,水流细得像线,慢悠悠地淌着,
河底的石头全都露了出来,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断流,露出干裂的河床,上面布满了裂缝,
像一张张大嘴,要把人吞进去。阿瑾和苏墨只能蹲在河边,用水桶一点点接水,水流太慢,
接满一桶要花好长时间,太阳晒得他们后背发烫,头晕得更厉害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苏墨拎着半桶水,看着细弱的水流,叹了口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每天来这么远打水,费时费力,而且这水也越来越少了。花卖不了,咱们连吃的都快没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连粥都喝不上了。”阿瑾低着头,看着自己干裂的手指,
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她心里也满是愁绪,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
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以前奶奶在的时候,还能去山里挖点野菜,
现在山里的野菜也被挖光了,连树皮都有人扒着吃,有的树都被扒得光秃秃的,看着就可怜。
”她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苏公子,是不是我连累你了?如果不是我,
你说不定早就找到亲戚,过上好日子了,不用跟着我在这里受苦,连饭都吃不饱。
”苏墨一听,连忙放下水桶,走到阿瑾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阿瑾的手又瘦又凉,
还带着泥土的粗糙感。他看着阿瑾发红的眼眶,心里一阵心疼:“阿瑾,你别这么说。
能遇到你,和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有困难一起扛,
总会想出办法的。就算没花卖,没野菜挖,咱们也能想别的办法,
比如我去帮城里的铺子挑水,或者去帮人抄书,就算换不来糙米,换点糠麸也好,
总能活下去的。”阿瑾看着苏墨坚定的眼神,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可你身子弱,之前还受了伤,怎么能去做挑水那样的重活呢?
而且现在城里的铺子大多关了门,好多人都逃难去了,哪还有人需要抄书啊。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真怕……真怕咱们撑不过去。”“我没事,
我的伤早就好了,你看。”苏墨抬起胳膊,想让阿瑾看看他的伤口,
可胳膊上的皮肤因为缺水而干燥起皮,之前的伤疤还隐约可见。他笑了笑,想让阿瑾放心,
可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总会有办法的,阿瑾,咱们别灰心。等熬过这阵旱情,
说不定就下雨了,到时候花又会开起来,咱们的竹篮又会被装满,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两人拎着水桶,慢慢往家走。太阳依旧毒辣,路上偶尔能看到饿极了的人躺在路边,
他们蜷缩着身体,气息微弱,像快要熄灭的火苗,让人心里发慌。阿瑾紧紧跟着苏墨,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可还是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她看着苏墨的背影,心里满是担忧,
却也因为苏墨的陪伴,多了一丝坚持下去的勇气——只要和苏公子在一起,
再苦她也能扛过去。回到家,两人把水倒进水缸,水缸里的水只剩下小半缸了。
阿瑾看着米缸里只剩下一点点的糙米,心里一阵发酸。晚饭依旧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
苏墨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粒米拨给了阿瑾,阿瑾又把米拨了回去:“苏公子,你吃吧,
我不饿。”“你吃,我是男人,扛饿。”苏墨把碗推到阿瑾面前,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阿瑾看着他,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心里暗暗祈祷:快点下雨吧,快点让日子好起来吧,只要能和苏公子在一起,再苦再难,
她都不怕。夜里,窗外的风依旧刮着,卷起地上的尘土,拍打着破旧的窗户,阿瑾躺在床上,
听着苏墨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她攥紧了拳头,心里默念:一定要撑下去,
一定要等到下雨的那天。5雨过天晴夜里,阿瑾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惦记着旱情。
炕席被晒得发硬,贴在背上硌得慌,窗外的风卷着尘土,时不时拍打着破旧的窗纸,
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诉说着土地的干渴。迷迷糊糊间,
她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滴答”声,起初轻得像羽毛落地,可很快就变得密集,
“哗啦啦”的,像是有人在屋顶上撒豆子,又像是无数双手在轻轻叩击着大地。“苏公子,
苏公子,你听!”阿瑾猛地坐起身,心脏“砰砰”直跳,她激动地推了推身旁的苏墨,
声音都在发颤,“是不是……是不是下雨了?”苏墨也被惊醒,他揉了揉眼睛,
侧耳听了听,原本惺忪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突然被点燃的灯!“是雨声!阿瑾,
真的是下雨了!”两人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就往门口跑。冰凉的地面刚触到脚尖,
就被窗外涌来的雨气盖过——漆黑的夜空里,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密密麻麻地砸下来,
打在院角的陶罐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像一首轻快的曲子。
雨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扬起一股泥土的清香,那味道混着青草的气息,
沁人心脾,是久旱逢雨特有的甘甜。原本张着“大嘴”的土地,被雨水温柔地滋润着,
裂缝慢慢被填满,路边枯黄的野草也仿佛被唤醒,在雨中轻轻摇晃着身子,像是在伸懒腰。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阿瑾伸出手,任由雨水打在掌心,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眼泪却也跟着掉了下来,
混着雨水从脸颊滑落。“苏公子,你看,花田有救了,咱们的花田有救了!
以后再也不用走那么远的路去打水了!”苏墨也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水,
水珠在他掌心滚动,映着远处偶尔闪过的闪电,亮晶晶的。他脸上满是欣喜,
眼角都带着笑意。“是啊,阿瑾,天不负我们,终于下雨了。等雨停了,
花田里就能冒出新的芽,用不了多久,就能开满野花,到时候咱们的竹篮又能装得满满的,
换了钱,先给你买块新布料,做件像样的衣裳。”“我不要新衣裳,”阿瑾摇摇头,
脸上带着羞赧的笑。“咱们先把小屋的屋顶修一修吧,之前漏雨漏得厉害,
下雨天奶奶总担心。”提到奶奶,她的声音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伤感,
可很快又被欣喜取代。“现在好了,奶奶在天上看到下雨,肯定也会开心的。
”苏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好,都听你的,先修屋顶,再给你买新衣裳。
”两人站在门口,任由雨水打湿衣衫,晚风带着雨丝吹过,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像揣着个小火炉。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清晨才渐渐变小,
天空放晴,露出一片干净的湛蓝色,像被水洗过一样。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水汽,
吸一口都觉得浑身舒畅,远处的山也褪去了之前的枯黄,变得青翠起来,
连空气都好像变甜了。阿瑾和苏墨迫不及待地跑到花田边,只见原本干枯的花茎旁,
已经冒出了细小的嫩芽,嫩绿的颜色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像撒在地里的绿宝石。阿瑾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