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泥土与星光的交汇2003年夏末的上海,热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
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空气里弥漫着柏油路面被晒化的味道,
混杂着汽车尾气和街边小吃摊飘来的油烟,构成了这座繁华都市独有的盛夏气息。
林晓阳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随着拥挤的人潮走出上海火车站,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成水珠,滴落在同样被汗水浸透的蓝衬衫上。
背包里,那份红色封面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他用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包裹着,
却依然能感受到它沉甸甸的分量。这不仅是一张通往大学的门票,
更是他和家人沉甸甸的希望。他来自邻省一个偏远的小村庄,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为了供他读书,家里几乎倾尽所有。此刻,他站在陌生的城市街头,
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
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就在他有些茫然地打量四周时,
一个同样背着行囊的女孩吸引了他的注意。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
眼神里带着和他相似的怯生和憧憬。她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
时不时地踮起脚尖望向接站的人群。或许是相似的神情让他们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
林晓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你好,请问你也是来报到的新生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女孩转过头,看到林晓阳友善的笑容,
脸上的拘谨消散了些,点了点头:“是啊,我叫陈麦穗,你呢?”“我叫林晓阳,真巧,
我也是新生。”林晓阳心中一喜,“你考的是哪所学校?”“我考的是医学院的护理专业。
”陈麦穗笑着回答,她的笑容像家乡夏夜的星子,明亮而纯净,带着泥土的质朴。
简单的攀谈中,林晓阳得知陈麦穗和他来自同一个省份,只是不同的县城。
同乡的情谊和相似的起点,让两颗年轻的心在异乡的起点上轻轻碰撞,
之前的陌生感和惶恐也消散了不少。就在这时,接站的人群里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晓阳!
这边!”林晓阳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亮眼白T恤、戴着棒球帽的男生正站在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旁挥手。
那是他的同班同学周慕云,开学前在网上聊过几次。几乎同时,
陈麦穗也看到了举着“医学院护理专业”牌子的学姐,
她笑着对林晓阳说:“我看到接我的学姐了,那我先走啦,以后有机会再聊。”“好,再见。
”林晓阳挥了挥手,看着陈麦穗跟着学姐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随后,
他坐进了周慕云那辆带着冷冽空调风的轿车。车窗缓缓升起,将外面的热浪和喧嚣隔绝在外。
窗外流光溢彩的世界扑面而来,高楼大厦、霓虹招牌飞速向后掠过。
车窗玻璃上映着他黝黑的脸庞和略显局促的神情,也映着周慕云自信从容的笑容。那一刻,
林晓阳清晰地感觉到,他和周慕云之间,甚至和这座城市之间,
一道无形的差距已经悄然拉开。相知:困顿中的微光大学的日子正式开始,
林晓阳像上紧了发条的陀螺,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教室、图书馆、打工地点,
三点一线的生活成了他的常态。他知道自己和其他同学不一样,
没有优渥的家庭背景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英语发音是他最大的梦魇。
从小在农村长大,接触的都是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英语老师,导致他的英语发音一直不标准。
进入大学后,这一问题更加凸显,每次在课堂上回答问题,
他都因为发音不准而引来同学的窃笑,这让他感到十分自卑。一个周末的晚上,
林晓阳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对着录音机一遍遍地练习着英语课文。
当读到含有“th”音的单词时,他反复尝试,却总是发不对,急得额头冒汗,
连手心都沁出了汗。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试试把‘th’的音,舌尖轻轻抵在上下齿之间,
像这样……”林晓阳惊讶地抬起头,看到陈麦穗正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本医学专业书。
她弯下腰,耐心地示范着发音的口型:“你看,舌尖轻轻伸出来一点,不要太用力,
然后送气……”在陈麦穗的指导下,林晓阳一遍遍地练习。那晚,在图书馆昏黄的灯光下,
他第一次清晰地发出了那个折磨他许久的音。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看着陈麦穗清澈而温暖的眼神,连声道谢。从那以后,他们成了自习室的“战友”。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图书馆的同一个角落学习。遇到难题时,
他们会互相讨论;累了的时候,会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埋头苦读。
他们还会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总是点最便宜的素菜,然后分享着彼此带来的家乡咸菜。
林晓阳在学校附近的餐馆打工,每天晚上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宿舍,疲惫不堪。
陈麦穗也在拼命打工,她在一家药店做**,周末还要去医院做志愿者。
她的目标是买一台听诊器模型,以便更好地练习专业技能。有一次,
林晓阳在打工时不小心被热水烫伤了手,虽然只是轻微的烫伤,但第二天在自习室学习时,
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陈麦穗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林晓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烫伤的手藏到身后:“没事,昨天打工时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陈麦穗却坚持让他把手伸出来,仔细查看了伤口后,
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管烫伤膏:“这是我在药店**时老板送的,效果很好,你快涂上。
”她小心翼翼地帮林晓阳把烫伤膏涂在伤口上,动作轻柔而认真。那一刻,
林晓阳看着陈麦穗专注的神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的坚韧和乐观,像一道微光,
照亮了他疲惫的奋斗路。为了更好地理解课本上提到的“仓储式超市”的概念,
林晓阳利用周末的时间去了市里的麦德隆超市。站在巨大的超市里,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和陌生的购物模式,他感到一阵迷茫和手足无措。
他拍下一张超市内部的照片发给陈麦穗,配上自嘲的文字:“乡下人进城了,
感觉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没过多久,陈麦穗就回复了:“我也是!上次和同学一起来,
也看傻了眼。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探索这个‘巨无霸’!
”她的理解和调侃化解了林晓阳的窘迫,让他心里轻松了不少。
分离:现实的鸿沟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毕业季。这不仅是大学生涯的分水岭,
更是对他们情感的试金石。林晓阳拿着精心准备的简历,在人才市场上奔波了一个多月,
却屡屡碰壁。要么是因为他的学历不够顶尖,要么是因为他没有相关的实习经验。最终,
他勉强进入了一家小咨询公司,月薪三千五。为了节省开支,他租住在离市区很远的城中村,
房间狭小而阴暗,每天上下班要花费近三个小时在路上。
而陈麦穗则凭借优异的专业成绩和丰富的实习表现,顺利被一家三甲医院录用为护士。
虽然护士的工作很辛苦,经常要加班加点,但相对来说比较稳定,
薪资待遇也比林晓阳好一些。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林晓阳鼓起勇气,
约陈麦穗去学校附近那家他们曾无数次路过却从未敢进去的咖啡馆。
他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衬衫,出发前还对着镜子反复整理了半天,
但心里依然十分紧张,手心微微出汗。陈麦穗准时赴约,她素面朝天,穿着简单的便服,
但身上却有着医院工作赋予的干练气质。咖啡馆里灯光柔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然而,这样的环境却让林晓阳感到格格不入,坐立不安。
他拿起菜单,看着上面动辄几十元的饮品,犹豫了半天,
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工资除去房租和生活费后所剩无几。陈麦穗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窘迫,
笑着合起菜单说:“晓阳,我们去吃校门口那家馄饨吧!好久没吃了,怪想的。
”林晓阳如释重负,感激地看着陈麦穗:“好啊,我也挺想吃的。”坐在熟悉的馄饨小摊前,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老板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很快就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林晓阳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和香气四溢的汤汁,心里却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
艰难地开口:“麦穗,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
甚至一杯像样的咖啡都……”陈麦穗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晓阳,
我看中的不是咖啡,也不是你现在住哪里、赚多少。
我看中的是那个在路灯下背书、在食堂打工也从不喊累、总想着给家里寄钱的你。
我们还年轻,只要一起努力,日子会好起来的。”她说着,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林晓阳因打工而略显粗糙的手。那一刻,林晓阳感到一股温暖从手心传遍全身,
驱散了冬夜的寒意和心中的不安。他紧紧握住陈麦穗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然而,
现实的鸿沟并非仅靠决心就能跨越。陈麦穗的父母知道了女儿和林晓阳的关系后,
从老家打来电话,语气中充满了忧虑。“穗儿,妈知道你重情义,可那孩子家里条件太差了。
”母亲在电话那头叹息着,“听说他爸身体还不好?你们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
房子、孩子……样样都要钱。他一个人奋斗,太难了。你也要为自己的未来想想啊!
”父母的话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陈麦穗心头。她知道父母是为了她好,也明白现实的残酷。
林晓阳也感受到了这份压力,他更加拼命地工作,几乎把公司当成了家,经常加班到深夜,
只为了能更快地缩短与陈麦穗之间那看似遥不可及的距离。由于工作繁忙,
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电话里也多是疲惫的问候和短暂的沉默。曾经无话不谈的他们,
渐渐被生活的压力和现实的差距隔开。爱情在生存的压力下,变得沉重而小心翼翼,
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破碎。重燃:在深渊边缘的扶持2008年,命运的考验猝不及防地降临。
林晓阳在连续加班一周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刚想躺下休息,
就接到了母亲带着哭腔的电话——父亲在干活时不小心从高处摔了下来,伤势严重,
急需十几万的手术费。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林晓阳瞬间懵了。他急忙询问父亲的情况,
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无助的哭泣声,他的心如刀绞。挂掉电话后,他瘫坐在地上,
巨大的痛苦和抉择撕裂着他。他账户里那笔省吃俭用攒下的、原本打算作为未来首付的钱,
是唯一的希望。但如果把这笔钱用在父亲的手术上,他和陈麦穗的未来又将变得更加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