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指令,裴樾哪有不做的道理。
双手举起交叠,刚要下拜便被一只手拦住。
沈崇单手拖住裴樾的手臂,声音意味不明:“这……就不必了吧。”
他受不起,也不想受。
“那怎么行?”
沈明灼不赞同:“父亲不是经常说,礼不能废。”
“确实。”看透沈崇的想法,裴樾看过去的眼神也陡然锐利了几分。
“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裴樾后退一步,躲开沈崇的手,双手交叠鞠躬下拜,朗声道:“小胥拜见岳父岳母,谢二位长辈将明灼许配于我。”
许配?!
他说许配?!
那他娘的是许配?分明是他明抢!
沈崇气到手抖,还要在女儿面前强忍着不能发作。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眼见沈崇胡子气得都抖了,贺念盈连忙上前一步,虚扶起裴樾,假笑道:“客气了,哈哈。”
“快进来吧,小宴都准备妥当了。”
沈明灼开心地挽上娘亲的手臂,向院内走去:“母亲,有没有我最爱吃的……”
“荔枝酒酿酥山,备着了。”贺念盈一下便看透了女儿的心思。
“我就知道母亲最好了。”沈明灼喜笑颜开,还不忘嘴甜哄母亲开心。
裴樾一言不发,缓步跟在一家三口之后,目光始终追随着前方的沈明灼。
璀璨、绚烂、美好。
去往宴厅的一路上,沈明灼发觉几乎没有见到什么丫鬟小厮。
正想着为何今日府中如此安静,不远处地柴房便传来“咚”地一声。
停下脚步,沈明灼偏头看去:“这柴房中有人?”
仿佛是听到她的声音,柴房中的动静更加猛烈,又是接连几声碰撞声。
刚想走过去看,就被身边的贺念盈拦住:“灼儿莫要过去。”
“是家中的罪奴,待关两日以示惩罚,便找人随便发卖了。”
话落,几个小厮打扮的人从拐角处跑来,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对着里面的人大骂道:
“你手脚不干净,主子如此罚你已是宽厚,居然还敢惊扰贵人?!”
“……”
原来如此。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房中的场景,但想这些对话中不难看出,这被关押之人到底犯了何罪。
难怪一向宽厚的父母都要如此罚他。
沈明灼收回视线:“我们走吧。”
“嗯,走。”沈崇大手一挥,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老夫都饿了,是要赶快吃点东西了。”
待一行人走远,柴房中小厮打扮的源一才抬手,示意其他人松手。
源一走近,恭敬道:“公子见谅,主子如此做,也都是为了夫人好。”
沈明琅恨不得破口大骂,只可惜嘴里被塞了一大块布,完全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狠狠瞪着源一。
为了他妹妹好?
胡言乱语!裴樾那厮分明是为了一己之私,欺骗灼儿!!!
**,裴樾他**!
*
宴厅里。
裴樾主动为沈明灼布菜,动作从容、优雅矜贵,没有丝毫犹豫、迟疑。
沈崇都看呆了,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在给他女儿布菜?
这种下人做的活,他做起来居然没有觉得不妥。
再看自家闺女,坦然地接受了裴樾的“伺候”,一看就是习惯了。
“咳。”沈崇咳了下:“灼儿最近过得好吗?”
“很好啊。”沈明灼奇怪父亲为什么这么问,她看起来哪里不好吗?
她在齐府待的这段时间,不管是衣食还是住行,样样称心如意,甚至还吃胖了一些。
“那就好。”只要知道女儿过得好,沈崇就放心了许多。
“对了。”沈明灼突然想起来什么。
她压低了一点声音:“父亲,我听闻裴首辅在朝堂上拔剑了,那日你可在?”
沈崇不自然地看了眼裴樾,含糊点头:“嗯,在。”
沈明灼问出心中忧虑:“那究竟是何缘由,此事可与我沈家有牵扯?”
沈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件事和沈家有没有关?自然是有关的。
甚至和自家闺女关系最大。
但这话他是不能说的,现编一个?沈崇极少说谎,一时间也找不出个好理由。
“夫人。”裴樾轻轻唤了声,将温粥放在沈明灼眼前:“这粥夫人喜欢,可以尝尝。”
说完,状若无意地开口:“那日我也上朝了,有什么疑问尽可问我。”
“你与岳丈大人许久未见,如今好不容易见面,就不要为这些事情烦心了。”
沈明灼接过粥,用勺子盛了一点送入口中:“你说的也是。”
“那我不问了。”
她也是太紧张了。
若是真的有什么事,那日夫君归家时必定不会瞒她。
听闺女说不问了,沈崇悄悄松口气:“灼儿放心,家中一切安好。”
为了调节气氛,贺念盈主动聊起家常,饭桌上紧张的感觉渐渐消失。
沈明灼享受当下欢快的时光,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夫君,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总给我寄书信,有一次还在里面夹了一个边**有的花。”
回忆时,她满眼带笑:“很漂亮,是蓝色的。”
话落,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
沈崇用眼神询问自家夫人:齐风眠那小子什么时候给闺女偷寄的信,还赠花?什么花?!
贺念盈默默摇头:她怎么知道?
齐风眠与灼儿的书信往来,必然是明琅那小子在传递!
“你忘了?”沈明灼歪头看向裴樾,有些失落。
“没忘。”裴樾回道:“只是陷入回忆,一时想入了神。”
“是吗?”沈明灼不太相信:“那你说说,那花叫什么名字?”
沈崇:完了,要露馅了!
贺念盈:假的终究真不了。
裴樾做思考状,在沈明灼等不及时,才笑道:“没记错的话,应是翠雀花。”
听到正确答案,沈明灼心中一动:“好吧,算你博闻强识。”
“与夫人的过往,为夫怎敢忘。”
沈崇:……
那是他的过去吗就不敢忘?
他记过吗他?
沈崇握着筷子,一口菜始终没送到嘴里,直到身边的贺念盈提醒:
“专心吃饭。”
“好、好,吃饭。”沈崇将菜放入口中,咬的咯吱响。
好似这口中不是菜,是某人的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