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清禅,是个修士。
修行的日子很长,大部分时间都在走路,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
这次,我走进了一个叫野兰国的鬼地方。
这里十年九旱,土地干得冒烟,人也一样。但这里的神庙,却修得比皇宫还阔气。
他们信一个叫“赭衣神”的东西。
神说,想要下雨,就要献上最纯洁的少女。
城里的人都信了,敲锣打鼓地把一个发抖的小女孩送上祭坛。
我没忍住,出手了。
他们不感谢我,反而拿石头砸我,骂我是妖女,说我触怒了神明,要让他们所有人没水喝。
他们的大祭司指着我的鼻子,让我要么降下神迹,要么就和那个女孩一起,当神的祭品。
我看着那干裂的天,和一张张疯狂的脸。
行啊。
你们要神迹,我就给你们神迹。
你们要献祭,我也给你们献祭。
只不过,被献祭的那个,得是你们的神。
野兰国的风是热的。
吹在脸上,像砂纸在磨。
空气里全是土腥味,还有一种绝望的焦味。
我走进这座城,城墙很高,土黄色。
城里的人也都一个颜色,面黄肌瘦。
他们的嘴唇干裂,走路的姿势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
但他们的眼睛,亮得吓人。
那是一种狂热的光。
街上没什么人,店铺也大多关着。
只有一座建筑,挤满了人。
那是城中心的神庙。
红墙金瓦,雕梁画栋,跟周围破败的民居格格不入。
神庙门口,人们排着长队。
手里捧着家里最后一点干粮,或者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
他们把东西放进一个巨大的功德箱里。
然后对着庙里一尊巨大的神像,磕头。
磕得邦邦响。
神像也是土黄色的,但外面披了一件赭石色的长袍。
面目模糊,看不清男女。
这就是他们的神,“赭衣神”。
我找了个墙角坐下,旁边有个卖水的老头。
他的水缸里只剩一层底,浑浊不堪。
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却盯着神庙的方向,念念有詞。
“神啊,快下雨吧。”
“神啊,祭品已经准备好了。”
我问他:“什么祭品?”
老头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外乡人?”
我点头。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求雨的祭品。”
“每逢大旱,神就会降下旨意,选一位‘神之新娘’。”
“只要把新娘献给神,神就会赐下甘霖。”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不忍。
全是理所当然的虔诚。
我心里有点发冷。
“神之新娘,是活人?”
“废话!”老头瞪了我一眼,“不献上最纯洁的活人,怎么能显出我们的诚意?”
“这次选中的是谁家的姑娘?”我继续问。
“城东老许家的闺女,叫许念。”
老头的语气里,甚至有点羡慕。
“那可是天大的福气,能被神选中,他们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我没再说话。
福气?
用自己女儿的命,换一场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下的雨。
这是什么狗屁福气。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天色渐渐暗下来。
城里开始变得热闹。
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
人们从破败的屋子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们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典礼。
一场献祭的狂欢。
我跟在人流后面,走向城中心的广场。
广场正中,搭起了一座高高的祭坛。
祭坛上,那尊赭衣神像被恭恭敬敬地请了上去。
下面跪满了人。
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嘴里高呼着“赭衣神”的名号,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一个穿着华丽赭色长袍的男人走上祭坛。
他是这里的大祭司,赫连。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面皮白净,眼神却很阴沉。
他高举双手,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神的子民们!”
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
“旱灾,是神对我们的考验!”
“我们的虔诚,感动了神明!”
“今夜,神将迎来他的新娘!”
“只要新娘归位,神恩便会化作甘霖,洒遍我们野兰国的每一寸土地!”
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他们高喊着。
“感谢神恩!”
“恭迎神之新娘!”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荒谬。
一群快要渴死的人,在为杀害同类的仪式而欢呼。
赫连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一挥手,几个祭司抬着一个蒙着红盖头的女孩,从后面走了出来。
女孩很瘦小,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嫁衣。
她浑身都在发抖。
我能感觉到她盖头下的恐惧。
那不是即将成为新娘的喜悦。
是奔赴死亡的绝望。
她被强行按着,跪在了神像面前。
赫连从旁边拿起一把金色的匕首。
高高举起。
对着女孩的后心。
广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屏住呼吸。
等待着刀锋落下,鲜血喷涌的那一刻。
他们觉得,那血,就是雨的前奏。
赫连脸上的表情很陶醉。
他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匕首开始下落。
我叹了口气。
算了,管不了。
这闲事,我管定了。
在匕首即将刺入女孩身体的前一秒。
我动了。
我人还在台下。
但一块小石子,已经从我指尖飞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中赫连的手腕。
“当啷”一声。
匕首掉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在狂热的广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赫连也愣住了,他捂着发麻的手腕,一脸错愕。
我分开人群,一步一步,走上祭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