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胎湮灭后的地脉灵眼,化为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净化深坑。坑壁光滑如镜,
折射着溶洞顶部残余星力投射下的微光,呈现出一种近乎琉璃的质感。坑底深处,
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流淌着一层薄纱般的、纯净的星辉。这星辉并非静止,
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旋转,散发出一种浩荡、纯净而又带着一丝亘古苍凉的气息。
这股气息无声地涤荡着整个空间,曾经弥漫溶洞的污秽、死寂、怨毒被彻底扫除,
连空气都变得清冽,带着雨后初晴般的微凉,吸入口鼻,竟有几分滋养肺腑的奇异感觉。
然而,这片新生的纯净并非毫无代价。洞顶,
在方才邪胎湮灭的狂暴冲击和星锁大阵的极限运转下,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细小的碎石如同伤口的血痂,持续不断地簌簌坠落,砸在光滑的黑色岩石地面上,
发出清脆又带着几分寂寥的回响。那七根支撑星锁大阵的青铜巨柱,
此刻光芒已黯淡如风中残烛,柱身上玄奥的符文失去了灵动,变得灰暗模糊,
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仿佛饱经风霜的古老遗物,
默默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近乎同归于尽的决战。洛千尘如同一滩彻底失去骨骼的烂泥,
瘫软在主柱冰冷坚硬的基座旁。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撕扯着被秘法反噬得千疮百孔的心脉和肺腑,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
暗紫色的污血混杂着涎水,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溢出,
在月白的锦袍前襟洇开大片狰狞的污迹。他面如金箔,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泛着死灰。
那双曾经顾盼生辉、蕴藏着野心与算计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绝望,
映不出任何光亮,仿佛灵魂已被刚才那逆转乾坤、湮灭邪胎的一幕彻底抽走、碾碎。
他勉强抬了抬眼皮,看到的只有苏砚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漠然的眼神——那眼神,
就像拂去案几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比邪胎的怨念更让他窒息。他知道,自己完了,不仅仅是计划的失败,是整个人生连同信念,
都在苏砚那轻描淡写的一“钓”之下,彻底崩塌。苏砚并未立刻理会脚下这条濒死的“鱼”。
玄铁鱼竿轻轻一顿地,动作自然得如同垂钓者习惯性地整理钓线。竿尖触及岩石,
一道细微、却异常精纯的星力波纹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他缓缓闭上双目,心神沉凝,尽数附着在这扩散的星力波纹之上。
这波纹,此刻便成了他最敏锐的“钓丝”,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巨大溶洞的每一寸角落。
他的感知重点落在两处:一处是之前洛千尘在“垂死挣扎”时,
企图引动破坏的那根辅助阵桩;另一处,
顶一根倒垂的、散发着微弱水灵之气的钟乳石——那正是连通后山寒潭节点的关键地脉气眼。
星力“钓丝”所过之处,洞悉秋毫。
几处极其隐晦、如同剧毒蛛网般潜伏在阵法基座缝隙和岩壁阴影中的阴损禁制,
如同被投入强光下的污迹,瞬间无所遁形,被清晰地标记出来。
这些禁制散发着与洛千尘那柄玉骨折扇同源的幽冥鬼气,阴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窥伺感,
显然是幽冥阁提前布置、深藏于此的暗手,如同潜伏在塘底的毒蛇,伺机而动。
“幽冥蚀脉阵…九幽断灵咒…”苏砚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即逝,如同冰湖下的冷电。
他并未亲自动手破除这些毒瘤。心念微动间,袖中那枚承载着太玄门护山大阵权柄的玄清令,
骤然亮起温润却威严的青芒。嗡!溶洞顶部,几处特定的、位置刁钻的钟乳石仿佛受到召唤,
内部蕴含的微弱星力被瞬间激活!数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净化气息的星力光束,
如同拥有生命的神之手术刀,精准无比地从不同角度射出,
瞬间洞穿了那些被标记的禁制核心!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四溢的涟漪。
那些阴毒禁制在纯净的星力光束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无声无息地瓦解、消融、湮灭,
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整个清除过程干净利落,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隐患清除,苏砚的目光才重新落回洛千尘身上。那眼神,
如同审视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失败品。恰在此时,溶洞那幽深的入口隧道方向,
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破空声,以及混杂着惊惶、急切、担忧的呼喊:“苏前辈——!
”“洛师兄——!”“里面情况如何?邪秽可曾镇压?!”声音由远及近,迅速清晰。
下一刻,以清虚真人为首,玄苦长老、气息萎靡、道袍染血的静仪师太,
以及同样带伤、但眼神焦急的火云真人、明心执事等几位镇守节点的长老,
带着大批气息肃杀、手持兵刃、脸上犹带惊魂未定之色的内门弟子,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他们人人身上都带着战斗的痕迹,衣袍破损,气息不稳,
显然是各自在节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经历了惨烈的守护战。尤其是静仪师太,
脸色苍白如纸,胸前血迹刺目,被两名女弟子搀扶着,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显然在寒潭节点遭遇了重创。众人甫一冲入这巨大的山腹空间,便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
那令人心悸的污秽深潭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散发着纯净星辉、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
空气中弥漫的阴寒死寂被一种浩荡清新的气息取代。邪秽真的被彻底清除了!成功了!
狂喜之色瞬间爬上每个人的脸庞,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不少人眼眶发红。然而,
这份狂喜仅仅维持了一瞬。他们的目光,
几乎同时捕捉到了瘫软在主柱旁、气息奄奄、狼狈不堪的洛千尘,
以及——掉落在洛千尘脚边不远处、那柄沾满暗紫色污血、正散发着幽幽鬼气的玉骨折扇!
“千尘!”清虚真人看到爱徒如此惨状,如同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呼一声,
不顾掌门的威仪,踉跄着快步上前。他蹲下身,想要扶起洛千尘,伸出的手却在颤抖。
“掌…掌门…师尊…”洛千尘看到清虚真人,空洞的眼中勉强挤出一丝微弱的光,
那光芒混杂着浓烈的羞愧、无边的恐惧,还有一丝溺水者般的、卑微的求生欲。他嘴唇翕动,
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洛千尘!”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响起!
玄苦长老须发皆张,一步踏出,雄壮的身躯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狂暴的怒意和痛心几乎化为实质!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洛千尘身上,
又猛地扫向地上那柄鬼气森森的折扇,声如洪钟,
震得溶洞嗡嗡作响:“寒潭节点突遭幽冥秽水与内鬼袭击!静仪师妹重伤濒死!
四名守卫弟子…三死一重伤!尸骨无存!可是你这孽障暗中捣鬼?!
这扇子上浓得化不开的幽冥鬼气,你又作何解释?!”火云真人性烈如火,
此刻更是怒发冲冠,他脾气本就火爆,亲眼目睹丹鼎院也险遭破坏,
此刻怒火几乎冲破天灵盖。他直接冲到洛千尘面前,赤红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