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很快结束。
宾客们带着各异的心思散了,原本还算热闹的老宅主厅,一下子空旷下来。
江惜念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场所谓的婚礼,终于结束了。
“少夫人,车备好了。”福伯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恭敬地躬了躬身,“老爷子让您和津年少爷直接过去新宅,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
江惜念点点头,起身走到容津年身边。
他似乎是累了,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睁半闭,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啃了一半的鸡腿骨头,像是怕人抢走。
“津年,我们回家了。”江惜念轻声说。
听到“回家”两个字,容津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她,然后乖乖地站了起来,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往外走。
新宅坐落在蓉城顶级的富人区,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带着一个宽阔的院子。
容老爷子果然是花了心思的。
张妈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少夫人,津年少爷,一路辛苦了。”
因为容津年的情况特殊,自然没有什么闹洞房的说法。张妈麻利地给江惜念拿了全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安顿好她,就去哄着容津年去洗漱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夹杂着张妈哄小孩一样的声音。
“津年少爷乖,洗完澡澡就能睡觉觉了……”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张妈从容津年的房间里退出来,对着江惜念恭敬地道了别,便从侧门下去了。
偌大的别墅,瞬间只剩下江惜念和容津年两个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新装修的淡淡气味。
江惜念洗完澡,换上舒适的棉质睡衣,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她坐在床边,擦着半干的头发,脑子里空空的。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响动,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江惜念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天忙着应付那些人,席上她几乎没动过筷子,确实是饿了。
她正准备起身去厨房找点吃的,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容津年的脑袋探了进来,他已经换上了卡通图案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一双眼睛在昏黄的床头灯下,亮得惊人。
“大姐姐,你饿了吗?”他小声问。
江惜念怔了一下,随即逗他:“你怎么知道的?”
“福伯说的。”容津年理所当然地回答,“肚子饿了就会叫,要吃东西才行。”
他说得认真,江惜念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的最后一丝紧绷也松懈了。
“那你饿不饿?”她问。
容津年闻言,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饿。晚上就吃了那个鸡腿,后面就没吃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爸爸说,一只鸡只有两条腿,我吃了一个……”
他说着,献宝似的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江惜念面前。
那是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是另一只油光锃亮的鸡腿。
他居然一直留着。
江惜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自己选择他,本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摆脱容亦寒的算计,不赴前世后尘,为了让自己多两年的时间谋划如何离开。
可他却用最纯粹的心,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了她。
她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还没碰到那个鸡腿,容津年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干净的睡衣,小声地问:“大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脏?”
江惜念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每次换衣服,家里的保姆姐姐都说我的衣服好脏。”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们都不喜欢碰我的东西。”
江惜念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好,很好。
他堂堂容家子孙,之前给容氏赚了多少钱,如今却轮到几个下人来嫌弃了。
“不脏。”
江惜念压下心头的火气,伸手,将容津年的手连同那个鸡腿一起,轻轻地握在了自己掌心。
她的手温暖而干燥,让容津年瑟缩了一下,随即不动了。
“津年很干净。”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而且,这个鸡腿是你留给我的,我很喜欢。”
她拿起鸡腿,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大口。
容津年的眼睛瞬间亮了。
江惜念三两口吃完鸡腿,感觉胃里舒服了些,但还是空落落的。
她看着容津年期待的眼神,柔声问:“想不想吃面条?我给你做。”
“面条?”容津年歪了歪头,“有肉肉吗?”
“有。”江惜念被他逗笑,“还有溏心蛋。”
她拉着他下了楼。
与此同时,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了别墅区外。
容桉熄了火,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看着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心里闷闷的。
老爷子当年从国外请了顶级设计师,斥巨资打造的“婚房”,说是要留给容家下一个结婚的人。
当初他结婚,求爷爷告奶奶,老爷子硬是没松口。前妻就因为这事,觉得他在容家不受重视,没前途,闹着跟他离了婚。
结果现在,这栋他求之不得的房子,竟然给了江惜念和一个傻子住。
凭什么?
他越想越不甘心。
他倒要看看,这房子到底有多金贵。
容桉借着酒劲,仗着自己容家人的身份,绕到别墅侧面,发现一扇小门竟没锁。他冷笑一声,轻手轻脚地推门溜了进去。
别墅里很安静,一楼客厅的灯亮着。
他刚走了两步,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是食物的香气。
容桉鬼使神差地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厨房里,江惜念正背对着他,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睡衣,长发随意地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她很快地煮好了两碗面,正准备往碗里加配料。
“好了,过来吃吧。”
她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还给你卧了你最喜欢的溏心蛋。”
容桉见她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傻子,眼珠一转,痞气地笑了起来。
他故意压着嗓子,懒洋洋地开口。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小婶婶的手艺。”
这声音……!
江惜念猛地转过身。
当看清站在厨房门口,一脸玩味笑容的容桉时,她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