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行李箱走出电梯,陆昭已经等在大堂了。
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件格子大衣,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
看到我他立刻迎上来,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箱子。
“都处理好了?”
“嗯。”
他没再多问,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轻柔。
“走吧带你去吃点热乎的。看你这小脸冻的。”
我被他推进车里,暖气瞬间包裹上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陆昭开着车,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他开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心理诊所,身上总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场。
“你爸那边,我帮你找了最好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看着放心。”
“谢谢你阿昭。”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三年前突发脑溢血,虽然抢救了过来,但一直半身不遂,需要长期康复治疗。这也是我当初答应沈聿行的主要原因。
“跟我还客气什么。”陆昭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倒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专注画廊的工作吧。”**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年底有个很重要的跨国艺术展,我想把它做好。”
“也好。”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月初别硬撑着。想哭就哭出来。”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不甘、心酸,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真的。”
陆昭叹了口气,没再劝我。
他带我去了他家附近的一家日式拉面馆。店面不大,但很温暖。
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下肚,我感觉自己冻僵的四肢百骸都活了过来。
陆昭的公寓在市中心一个很安静的小区。两室一厅,收拾得干净整洁。
他把次卧让给了我,还提前准备好了全新的洗漱用品和床上四件套。
“这几天你先安心住下,工作别太累,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他站在门口,温声嘱咐。
我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阿昭真的……太谢谢你了。”
“傻瓜。”他笑着敲了下我的额头,“早点休息。”
关上门我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里,用被子蒙住头。
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第二天我照常去画廊上班。
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冗长的梦。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方。我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疲惫来麻痹那颗隐隐作痛的心。
一周后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和合作方通电话,画廊的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聿行走了进来。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那个女人,我只在照片里见过。
许清嘉。
她本人比照片上更美,气质清纯,我见犹怜。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一朵不胜风雨的娇花。
和我这种浑身带刺的野玫瑰,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沈聿行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他脚步一顿,深邃的眸子落在我身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许清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你就是江月初**吧?聿行经常跟我提起你。这几年,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她的声音柔柔的,像棉花糖,甜得发腻。
替她照顾他?
这话说得,好像我只是个临时的保姆。
我压下心头的冷笑,挂断电话,伸手与她交握。
“许**客气了。我和沈先生只是合作关系,谈不上照顾。”
我的手很凉,她的手却很暖很软。
我只是一触即分。
沈聿行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许清嘉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她亲昵地挽住沈聿行的胳膊,仰头看着他,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聿行我听说这家画廊有很多青年艺术家的作品,你陪我好好逛逛嘛。”
“好。”沈聿行收回目光,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沈聿行身上的雪松香,混杂着许清嘉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钻进我的鼻腔。
我站在原地,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助理小陈走过来,小声在我耳边八卦:“江姐,那个不是沈氏集团的沈总吗?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啊?好漂亮。”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接下来的一小时,对我来说,是场漫长的凌迟。
我能感觉到沈聿行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而许清嘉,则像个女主人一样,挽着他的手,对每一幅画都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这幅画的色彩好大胆,像梵高一样。”
“这幅的光影处理得真好,有伦勃朗的感觉。”
她的点评,业余得可笑。
终于他们逛到了那幅《涅槃》面前。
许清嘉眼睛一亮:“聿行,你看这幅画,好有生命力!我想买下来,挂在我们的卧室里,好不好?”
我们的卧室。
四个字像四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沈聿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这幅画是非卖品。”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因为这幅画,是我亲自挑选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幅。这件事,我曾无意中跟他提过。
许清嘉的脸色白了白,委屈地咬住下唇:“为什么呀?我可以出高价的。”
我再也听不下去,踩着高跟鞋走过去。
我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看向许清嘉。
“许**,不好意思,这幅《涅槃》是我们这次展览的压轴展品,确实不出售。不过,如果您喜欢这种风格,我可以为您推荐我们画廊签约的另一位艺术家的作品。”
我的语气礼貌而疏离,将她定义为普通的客户。
许清嘉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她求助似的看向沈聿行。
沈聿行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许清嘉说:“我们走吧。”
说完他便率先转身,朝门口走去。
许清嘉跺了跺脚,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原来亲眼看着自己爱过的男人,将另一个女人拥入怀中,是这种感觉。
像被人活生生剖开了胸膛,连呼吸都是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