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宇,一个刚毕业的穷光蛋。为了省钱,租了个老破小,月租八百,便宜得像个陷阱。
入住第一天,我就在床底下捡到一百块。我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后来我才发现,
这房子掉的不是馅饼,是催命符。钱,一张接一张地出现。从床底,到枕头下,
再到我锁死的抽屉里。每一张,都比上一张更诡异。直到我看见那张一百块上,
用针尖刻着两个血红的小字:救命。房东告诉我,在我之前,这里死过一个年轻人。现在,
他好像回来了。他没想杀我,他只是想让我,帮他把没发出去的求救信,送出去。
1我叫陈宇。拉着行李箱,站在这个老破小门口的时候,后背的汗已经把T恤衫浸透了。
六楼,没电梯。行李箱的轮子坏了一个,我是半扛半拖弄上来的。钥匙是中介给的,
一个姓张的大姐,人挺热情,就是催我交钱的时候,笑得有点假。她说房东在外地,
全权委托她。“小陈啊,这房子地段好,价格便宜,你算捡到宝了。
”我看着剥落的墙皮和生锈的防盗门,没吱声。一个月八百,在市中心,确实是捡到宝了,
或者说,踩到雷了。但我没得选。刚毕业,兜比脸干净。钥匙**去,转了两圈,门开了。
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一罐过期的咸菜。屋里很暗,
窗户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阳光都透不进来。一室一厅,家具很旧,但还算齐全。一张木板床,
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缺了角的桌子。我把行李箱拖进去,关上门。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只剩下我的喘气声,和心脏咚咚跳的声音。累。我没急着收拾,一**坐在床上。
床板“嘎吱”一声,像是随时要散架。我躺下来,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大片水渍,
形状像一张扭曲的人脸。我闭上眼,太累了,不想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饿醒了。
坐起来,肚子咕咕叫。得出去吃点东西,顺便买点日用品。我伸手去摸裤兜里的手机和钱包。
手在床板上摸索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低头一看。一张红色的,一百块。
就那么平躺在床边的地上,一半压在床脚下。我愣了一下。我的钱都放在钱包里,
不可能掉出来。难道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我弯腰捡起来。钱有点旧,但不像是假的。
毛爷爷的头像还挺清晰。我把它对着光看了看,有水印。应该是真的。心里有点小激动。
白捡一百块,晚饭可以加个鸡腿了。我把它塞进兜里,跟我的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放在一起。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没那么累了。出门。楼道里黑漆漆的,感应灯坏了。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步一步往下走。墙上用红漆写着各种开锁、通下水道的电话,
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走到一楼,一股下水道的馊味钻进鼻子。我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城市亮起了灯,车来车往,很热闹。这让我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找了个路边的兰州拉面馆,点了一碗大份的牛肉面,又要了两个烤串。吃饱喝足,
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东西。牙刷,毛巾,肥皂,一卷卫生纸。
结账的时候,我掏出那张一百块。老板是个中年大叔,戴着眼镜,正在看报纸。他接过钱,
看了一眼,又拿到验钞机上过了一下。机器没响。他把钱还给我。“小伙子,换一张。
”我愣了:“钱是假的?”“验钞机没说是假的,”大叔指了指机器,“但也没说是真的。
”我拿过来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啊。我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百的。这是我自己的钱,
刚从ATM机里取的。大叔接过去,放进验钞机。“嘀”一声,是真的。“奇怪了。
”我嘟囔着,把那张“捡来”的钱塞回兜里。付了钱,提着东西往回走。心里有点不舒服。
不是因为钱是假的,而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回到出租屋。我先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然后开始打扫卫生。扫地,拖地,擦桌子。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屋子总算看着像个住人的地方了。我把新买的床单铺上,准备睡觉。脱下裤子,
把里面的钱都掏出来,放在桌上。那张捡来的一百块,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拿起来,
又仔细看了看。还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也许是那家超市的验钞机太老旧了。
我把它单独放在一边,明天去银行看看。关灯,睡觉。一夜无梦。2第二天早上,
我是被楼上的剁肉声吵醒的。梆梆梆,梆梆梆。又快又密,像是要把砧板剁碎。
我看了眼手机,早上六点。行吧,老年人起得早。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想继续睡。
但那声音跟魔咒一样,一个劲儿地往我耳朵里钻。我放弃了。起床,洗漱。昨晚买的牙刷,
刷毛有点硬,把我牙龈都刷出血了。我吐掉嘴里的泡沫,一嘴的血腥味。镜子里的人,
脸色发白,眼圈发黑,像个鬼。我揉了揉脸,打起精神。今天要去公司报道。新工作,
不能迟到。我换上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衬衫西裤,把头发梳了梳。对着镜子照了照,嗯,
像个人样了。出门前,我拿起桌上那张一百块,想了想,还是塞进了钱包的夹层里。
上班的地方离得不远,坐公交车三站地。我没吃早饭,想去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
到了便利店,我拿了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结账的时候,前面排了两个人。轮到我,
我把东西放在柜台上。“一共十二块五。”店员说。我打开钱包,掏出那张一百的。
我就是有点不信邪。我想再试试。店员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接过钱,熟练地用手一搓一弹。
然后,她停下了。她把钱举起来,对着灯光看。眉头皱了起来。“先生,您有零钱吗?
”她问我。“这张钱……有问题?”我问。“说不上来,”她把钱递还给我,“感觉不对劲,
有点滑,又有点粘。您还是换一张吧。”我又一次把钱塞回钱包。掏出另一张二十的付了账。
走出便利店,我站在路边,把那张一百块又拿了出来。阳光下,
它看起来就是一张普通的旧钞。滑?粘?我用手指捻了捻。好像是有点。那种感觉很微妙,
不像是沾了油,更像……像是这张纸本身的质感有问题。我把它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类似铁锈的味道。又有点像血。我心里咯噔一下。甩了甩头,
觉得自己是穷疯了,想太多。一张钱而已。上班。一天都很忙,见了新领导,认识了新同事。
忙得我没空再去想那张钱的事。下午下班,领导说晚上部门聚餐,欢迎新同事。
我当然不能拒绝。吃饭的地方是个挺高档的饭店,包厢很大。一桌子人,推杯换盏,
说着客套话。我酒量不行,喝了两杯啤酒,脸就红了。借口去洗手间,出来透透气。
在走廊里,我看到一个自动贩卖机。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我想再试一次。
机器总不会骗人吧。我掏出那张一百块,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小心翼翼地塞进投币口。
机器“咔哒”响了一声。然后,钱被吐了出来。掉在退币口里。我捡起来,又试了一次。
还是被吐了出来。我试了四五次,全都被退了回来。我盯着那张钱,后背有点发凉。这张钱,
真的有古怪。它像个幽灵,混进了我的钱包,但又不属于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认它,
但所有机器和真正接触它的人,都拒绝它。我把它攥在手心,快步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
用冷水冲了把脸。冰冷的水让我清醒了一点。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还是红的,
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是恐惧。我把那张钱拿出来,想了想,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不管它是真是假,有什么古怪,我不要了。扔掉之后,我感觉心里松快了不少。回到包厢,
继续吃饭。饭局结束,已经快十点了。有同事顺路,把我捎到了小区门口。我道了谢,
一个人往里走。楼道里还是那么黑。我掏出手机照明,往楼上走。走到六楼,我家门口。
我正要拿钥匙开门,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我用手机照了一下。一张红色的,一百块。
就躺在我家门口的脚垫上。和我扔掉的那张,一模一样。甚至连折痕,都一模一样。
我头皮瞬间就炸了。3我盯着地上那张钱,腿有点软。第一反应是,谁在跟我恶作剧?
聚餐的同事?不可能,他们都不知道我住这儿。中介?她图什么?我咽了口唾沫,
感觉嗓子干得冒火。周围很安静,只有楼下隐约传来几声猫叫。我用脚尖,把那张钱,
往旁边踢了踢。它在地板上滑了一段距离,停在墙角。我不敢捡。我掏出钥匙,手有点抖,
对了好几次才把钥匙**锁孔。开门,进屋,反锁。**在门上,大口喘着气。屋里没开灯,
比楼道还黑。我摸索着打开墙上的开关。灯亮了。还是那个熟悉的,破旧的小屋。但现在,
它在我眼里,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我总觉得,屋子的角落里,藏着什么东西。藏着一双眼睛,
在偷偷地看我。我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连厨房和厕所的都没放过。然后,我开始检查。
门窗都锁得好好的。屋里没有被人动过的痕生。我走到阳台,探头往楼下看了看。
外面那张钱,还在墙角躺着。我松了口气,又觉得更害怕了。如果不是人干的,那是什么?
鬼?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毕业生,从小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我努力说服自己,
这只是个巧合。可能是我扔掉的那张钱,被人捡到了,又恰好掉在了我门口。对,
一定是这样。这个解释很扯淡,但至少比“闹鬼”要容易接受。
我决定给中介张大姐打个电话。我想问问房子的事。电话通了。“喂?小陈啊,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张大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张大姐,不好意思打扰你。
我想问问,我租的这个房子,以前有没有出过什么事?”“出事?能出什么事?
”张大姐的语气很警惕。“就是……有没有死过人什么的?”我问得很直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听谁瞎说的?没有的事!这房子干净得很!
”她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我就是随便问问。这房子,之前是谁在住啊?
”“之前是个小年轻,跟你差不多大,住了不到半年就搬走了。”“他为什么搬走啊?
”“哎呀,人家找到更好的地方了呗。你问这么清楚干嘛?是不是房子有什么问题?漏水了?
还是电路坏了?”“没有没有,都挺好的。”我赶紧说。“那就行了。小陈啊,我跟你说,
这房子能租给你这个价,你就偷着乐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早点睡啊。”说完,
她就把电话挂了。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是发毛。
她肯定隐瞒了什么。我睡不着了。在屋里来来**地走。每走一步,
地板都会发出“嘎吱”的响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我走到窗边,
又看了一眼楼道。那张钱,还在。我拉上窗帘,不敢再看。我决定给房东打电话。
合同上有他的电话号码。一个叫王建国的名字。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是一个听起来有点年纪的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喂?哪位?”“您好,
是王建国先生吗?我是您房子的新租客,我叫陈宇。”“哦,哦,小陈啊。有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王叔叔,我想问问您这房子的事。”“房子怎么了?
中介没跟你说清楚?”“说了。我就是想问问,这房子……干净吗?
”我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电话那头的王建国,反应跟张大姐完全不一样。他没有否认,
也没有激动。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你是不是也碰到了?
”我心里一沉:“碰到什么了?”“钱。是不是捡到钱了?”我握着手机的手,
一下子收紧了。“是。一张一百的。花不出去。”“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他又开始了……”王建国在那头喃喃自语。“王叔叔,‘他’是谁?
这房子到底怎么回事?”我追问道。王建国又叹了口气。“小陈啊,不瞒你说。这房子,
是死过人。”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死的是个年轻人,跟你差不多大。
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他是怎么死的?”“警察说是自杀。抑郁症。
他家里人把他送到我这里,让我看着他。其实就是……把他关起来了。
他爸妈每个月给我一笔钱,让我给他送饭,不让他出门。”“囚禁?”我惊呆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他家里人说,为他好。唉,这叫什么事啊……后来有一天,
我送饭过去,敲门没人应。我拿备用钥匙开门一看,人已经……凉了。”我感觉一股寒气,
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我环顾着这个我住了不到两天的小屋。这里,
曾经是一个年轻人的牢房。最后,也成了他的坟墓。“那……钱是怎么回事?
”我声音有点发颤。“那个年轻人,叫许阳。他家里条件不错,但他爸妈管得严,
不怎么给他钱。他自己偷偷攒了一些,就藏在屋里。他死后,他爸妈来收拾东西,
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笔钱。后来……后来这房子就老出怪事。每个住进来的人,
都会捡到钱。一开始是一百,后来是五十,二十……都是他藏起来的那些。
”“那些钱……都花不出去?”“对。花不出去。拿到银行去,银行也说没问题,
但就是没人收,机器也不认。像是……像是那孩子舍不得他的钱。用他的念想,
把钱给锁住了。”王建国像个话痨一样,把所有事都倒了出来。他说,
他本来不想再把房子租出去了。但中介那个张大姐,非说他是封建迷信,
硬是又把房子挂了出去。“小陈啊,你要是害怕,就搬走吧。押金和租金,我退给你。
”我没有说话。挂了电话,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走到门口,犹豫了很久,
还是把门打开了。楼道里那张钱,还在墙角。我走过去,弯腰,把它捡了起来。这一次,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觉得……有点悲伤。我把它拿回屋里,放在桌上,
和我钱包里那张摆在一起。两张一模一样的,花不出去的钱。我盯着它们,看了很久。然后,
我看到了。在那张我刚捡回来的钱上。毛爷爷头像的下方,有一排极其微小的,
像是用针尖刻出来的痕迹。我把它拿到台灯下,眯着眼睛,仔细地看。是两个字。
两个血红色的,已经干涸变黑的字。救命。4“救命”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针,
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我手一抖,钱掉在了桌上。心脏像是被人攥住,猛地一缩。
我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椅子。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我大口地喘着气,眼睛死死盯着那张钱。幻觉。
一定是幻觉。我太紧张了,眼睛都花了。我闭上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再睁开。
那两个字,还在。工工整整,笔画清晰。刻痕很深,能看到下面露出的纸张纤维。
颜色是暗红色的,像是干掉的血。我之前的检查,太粗心了。这些痕迹太小了,
混在钞票本身的复杂图案里,不拿到灯下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走到桌边,把另一张花不出去的钱也拿了起来。就是我在房间里捡到的第一张。
我把它也拿到台灯下。翻来覆去地看。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终于,在钞票背面,
国徽图案的旁边,也找到了类似的针刻痕迹。但不是字。像是一个没有完成的笔画。
一个“又”字,只写了一捺。我把两张钱并排放在一起。一张写着“救命”。
一张写着一个残缺的笔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那个叫许阳的年轻人。
他不是自杀的。他是在被囚禁的时候,试图向外界求救。他没有纸,没有笔。
他只有他藏起来的那些钱,和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针。他把求救信息,刻在了钱上。
他希望这些钱,能像漂流瓶一样,流传出去。被人发现。然后……救他。可是,他的钱,
被他的执念锁住了。它们流不出去。它们只能在这个房间里,被一个又一个的租客,捡到。
然后,再被丢弃,再回到这个房间。周而复始。这是一个绝望的循环。一个永不停止的,
无声的求救。我浑身发冷。这比一个单纯的鬼故事,要可怕一百倍。我仿佛能看到,
那个叫许阳的年轻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怎样的绝望。他被关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与世隔绝。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刻着字的钱。他把它们从门缝里塞出去,
从窗户里扔下去。他幻想着,会有一个好心人捡到,看到上面的字,然后报警。但他不知道,
他死了。他更不知道,他死后的执念,亲手毁掉了他最后的希望。
我拿起那张写着“救命”的钱。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黏腻的触感。我不再觉得它恶心。
我只觉得,它很沉重。上面承载着一个年轻生命最后的挣扎。我该怎么办?报警?跟警察说,
我租的房子里闹鬼,鬼给了我一张写着“救命”的钞票?他们会把我当成神经病。王建国说,
警察的结论是自杀。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鬼故事”。我把钱放回桌上。
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脑子里一团乱麻。窗外,天色渐渐发白。楼上又传来了剁肉的声音。
梆梆梆,梆梆梆。这一次,我听着这声音,感觉像是在剁我的心。我一夜没睡。第二天,
我没去上班,请了病假。我不想待在这个房子里。但我又不敢离开。我总觉得,如果我走了,
许阳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我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睛下意识地在地上扫来扫去。
我在找钱。我在想,许阳到底藏了多少钱?他到底刻了多少求救信?我把床挪开。床底下,
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我把衣柜搬开。墙角有一团蜘蛛网。我把桌子,椅子,
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搬开了。一无所获。也许,钱不是一次性出现的。
是许阳……“想”让它们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我累得满头大汗,瘫坐在地上。
房间被我弄得一片狼藉。阳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照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光柱里,
有无数的尘埃在飞舞。我看着那些尘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王建国说,
许阳的父母来收拾过东西,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他们为什么没有找到钱?
许阳会把钱藏在哪里?一个被囚禁的人,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床下,柜子后,
地板缝里……这些地方,太容易被发现了。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
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哪里呢?我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了墙上。那面斑驳的,
掉着墙皮的墙。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5我的目光,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死死地盯着那面墙。就是我床头对着的那面墙。墙皮剥落得最厉害,露出了里面灰色的水泥。
上面还有几道长长的裂缝。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形成。钱……会不会在墙里面?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大胆到我自己都觉得荒谬。谁会把钱藏在墙里?怎么藏?把墙砸开吗?
不可能。许阳被囚禁在这里,他手无寸铁,怎么可能砸开水泥墙?我摇了摇头,
想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可是,这个念头一旦种下,就像藤蔓一样,
疯狂地在我心里生长。我站起来,走到那面墙边。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的墙面。墙皮很脆,
用指甲轻轻一刮,就掉下一片。我凑近了,仔细看那些裂缝。最长的一道裂缝,
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板,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裂缝很细,大部分地方,
连一张纸都塞不进去。但在中间的位置,裂缝稍微宽了一点。我眯起眼睛,往裂缝里看。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裂缝照了进去。光线很窄,
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我看到了水泥的断面,还有一些白色的粉末。我移动手机,
一点一点地往下照。就在裂缝和地板的交界处。我看到了。一抹红色。
非常非常淡的一抹红色。被灰尘和阴影覆盖着,几乎看不出来。但那绝对是,人民币的颜色。
我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我丢下手机,整个人趴在地上,把脸贴在裂缝上。用尽全力,
往里看。没错!是一张钱!一张一百块的钞票,被卷成一个很细的筒,塞在裂缝的最深处。
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边角。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我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找到了许阳的藏宝地!我伸手,想用手指把它抠出来。但裂缝太窄了,
我的手指根本伸不进去。我环顾四周,寻找工具。桌上有一把水果刀。我拿过来,用刀尖,
小心翼翼地去捅那个缝隙。刀尖探了进去。我轻轻地拨动着。想把那个钱卷给勾出来。
很困难。钱塞得很紧。我怕把钱弄破,不敢太用力。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滴在地板上。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很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声音是从墙里面传出来的。像是……有人在墙的另一边,用指甲,轻轻地刮着墙壁。
我动作一僵。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沙沙……沙沙……声音还在继续。不快,也不慢。很有节奏。一下,又一下。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墙的另一边,是什么?是隔壁的邻居吗?不对。我这个房间,
是这栋楼最边上的一间。这面墙,是外墙。墙的外面,就是十几米的高空。什么都没有。
那……这声音是……我不敢想下去。我丢掉手里的刀,连滚带爬地退到房间的另一头。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裂缝。沙沙声,停了。世界又恢复了安静。我咽了口唾沫,
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我盯着那条裂缝,一动不敢动。几秒钟后。
我看到了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那张被我捅了一半的钱卷。它自己……动了。
它从裂缝里,一点一点地,往外“挤”了出来。就像一条红色的虫子。蠕动着,
爬出了它的洞穴。最终,它整个都从裂缝里掉了出来。掉在地上。然后,它自己,慢慢地,
在我眼前,展开了。从一个卷曲的纸筒,变成了一张平整的,一百块的钞票。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像是在邀请我,去捡起它。我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我看着那张钱,大脑一片空白。这不是幻觉。这不是魔术。这是真的。是许阳。
是他在墙里面。他在回应我。他知道我发现了他。所以,他把他藏起来的钱,给了我。
过了很久,我才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爬到那张钱的面前。
我伸出手,颤抖着,把它捡了起来。钱是冰冷的。比我之前捡到的任何一张,都要冷。
我把它拿到眼前。上面,同样用针尖,刻着字。这一次,字迹很大,很潦草,
充满了愤怒和绝望。是四个字。“杀了他们”。6“杀了他们”。这四个字,像四个烙印,
深深地刻在我脑子里。和之前的“救命”不一样。这两个字,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许阳的执念,变了。他不再求救。他在求……复仇。是谁?他们是谁?是囚禁他的父母?
还是看守他的房东王建国?我捏着那张冰冷的钞票,手心全是冷汗。事情,
正在往一个我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个房子,已经不安全了。
许阳的怨气,太重了。他能让钱自己从墙里爬出来,天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我必须走。立刻,马上。我把那几张刻着字的钱都揣进兜里,这是证据。然后,
我开始收拾东西。我没多少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我把衣服胡乱塞进去,
把洗漱用品也扔进去。我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就在我拉上行李箱拉链的时候。我的脚,
踢到了床底下的一个东西。一个硬硬的,方方的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个笔记本。
一个黑色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很旧了。边角都磨损了。我愣了一下。这不是我的东西。
我入住的时候,打扫过床底,什么都没有。这个本子,是刚刚才出现的。就像那些钱一样。
是许阳,想让我看到它。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我知道,我不该看。我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离得越远越好。但是,我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想知道,许阳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想知道,“他们”是谁。我弯腰,捡起了那个笔记本。笔记本很沉。我翻开第一页。
上面是一行字,字迹很娟秀,是个女孩子的字。“如果你看到了这个本子,请立刻离开这里,
不要回头。”我心里一惊。这不是许阳的日记。我往后翻。日记是从一年前开始写的。
记录日记的人,是上一个租客。一个叫“赵静”的女孩。日记的内容,
几乎和我这几天的经历,一模一样。她也是刚毕业,为了省钱,租了这间房子。然后,
她开始捡到钱。花不出去的钱。她也害怕过,也找过房东。房东王建国,
也跟她说了许阳的故事。赵静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孩。她没有搬走。
她对许阳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她开始像我一样,调查这件事。她也发现了钱上的字。最开始,
也是“救命”。她试图报警,但警察不相信她。于是,她决定自己寻找真相。
她记录下了她每一次发现钱的地点和时间。她发现,钱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是几天一张,后来是一天一张,再后来,一天好几张。而且,钱上的字,
也在发生变化。从“救命”,变成了“我好冷”。然后是“我好饿”。再然后是“我好疼”。
最后,变成了和我捡到的一样的,“杀了他们”。赵静在日记里写道,她能感觉到,
许阳的怨气,越来越重。这个房间,也变得越来越冷。她开始在深夜,听到哭声。有时候,
是男人的,有时候,是女人的。她还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子。在墙角,在天花板上,
一闪而过。她开始失眠,精神衰弱。她想搬走,但已经晚了。她发现,她走不了了。
每次她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些怪事。门打不开,钥匙断在锁孔里。
或者,楼梯会变成一个无限循环的圈,她永远也走不到一楼。她被困在了这里。和许阳一样。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非常潦草,充满了恐慌。“他就在我房间里。我能感觉到他。
他站在我床边看我睡觉。我不敢睁开眼睛。”“他碰我了。他的手好冷,像冰块一样。
”“他想让我帮他。他想让我去杀了他的父母。他说,只要我帮他,他就放我走。
”“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杀人。可是我出不去。我快要疯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只有一句话。是用红色的笔,重重写下的。“他们来了。”然后,日记就中断了。
我合上笔记本,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赵静,怎么样了?她最后去哪了?中介说,她搬走了。
但日记里说,她出不去。所以……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把日记本塞进行李箱,拉起来,
冲向门口。我必须走!我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拧。门,纹丝不动。我心里一沉。又试了一次。
还是不行。我去看锁孔。钥匙,还插在上面。我转动钥匙。能转动。但是,锁芯就是打不开。
就像……里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开始用力撞门。“砰!砰!砰!”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它就像一堵铁墙,纹丝不动。我绝望了。赵静日记里写的事情,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也被困住了。我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就在这时,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是我的手机在响。我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按下了接听键。“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男人的声音。
“你是陈宇?”“……是。你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知道你在调查许阳的事。”我心里一惊:“你到底是谁?”“我劝你,到此为止。
不要再查下去了。这对你没有好处。”他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我的耳朵里。“是你!
是你把赵静……”我激动地喊道。“赵静?哦,那个女孩啊。她太不听话了。
我给过她机会的。”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我希望,你比她聪明一点。
明天,我会派人过去‘打扫’一下房间。你最好,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不然,
她的下场,就是你的未来。”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打扫房间?
他说的打扫,是什么意思?是来处理掉我吗?就像他们处理掉赵静一样?7“她的下场,
就是你的未来。”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进我的脑髓里。赵静……死了。她不是搬走了,
她是死了。被那个打电话的男人,和他的同伙,“打扫”掉了。现在,轮到我了。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门被锁死,我出不去。明天,
“打扫”的人就会来。我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等着被宰割。不。我不能就这么等死。
我强迫自己站起来。我必须想办法。报警?没用。那个男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我,
就说明他有恃无恐。他背后的势力,肯定不简单。甚至,可能和警方有关系。
我不能指望警察。我只能靠自己。我环顾着这个小小的房间,这个囚禁了许阳,困住了赵静,
现在又轮到我的牢笼。我必须找到一条出路。窗户?我冲到阳台。窗户外面装着防盗网。
铁条很粗,焊得很死。我用力摇了摇,纹丝不动。而且,这里是六楼。就算我能弄开防盗网,
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还有什么办法?墙。那面藏着钱的墙。许阳能把钱从墙里弄出来。
那他……能不能帮我,从墙里出去?这个想法很疯狂。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回到房间,走到那面墙边。“许阳?”我对着墙,小声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许阳,我知道你在。”我又喊了一声,“我看到你的钱了,
也看到了赵静的日记。我知道你的事了。”还是没有回应。“那个害死你的人,
明天就要来杀我了。我不想死。你也不想让我死,对不对?”我盯着那条裂缝。
“你把钱给我,是想让我帮你。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复仇,你就必须先救我出去。否则,
我们两个,都得永远被困在这里。”我说完,房间里依旧一片死寂。我心里一沉。难道,
他帮不了我?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帮我?他只想找个替死鬼,帮他去杀人?我越想越害怕。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沙沙……”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从墙里面响了起来。我精神一振。
有反应了!我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墙上。沙沙声,比之前更清晰了。而且,
不是一个地方在响。是整面墙……都在响。墙里面,好像有无数只老鼠,
在疯狂地啃噬着水泥。紧接着,我看到墙上的裂缝,开始变大。一道,两道,
三道……像蜘蛛网一样,迅速地在墙面上蔓延开来。墙皮,开始大块大块地剥落。
灰尘和水泥碎末,簌簌地往下掉。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许阳的怨气,
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是在……拆墙?几分钟后,整面墙都布满了裂缝。
“轰隆”一声巨响。墙,塌了。不是整面都塌掉。而是在墙的中间,塌出了一个一米多高,
半米多宽的洞。洞的后面,不是我想象中的,室外的天空。而是一片漆黑。一个狭窄,
阴暗的通道。我愣住了。墙的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夹层?这个房子,是双层墙体结构?
难怪……难怪许阳会把钱藏在里面。也难怪,他在里面死了那么久,都没人发现。
王建国这个老狐狸!他肯定知道这个夹层的存在!他当初把房子租给许阳的父母,
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这里,是一个天然的,完美的囚室。我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犹豫了。
进去吗?里面会是什么?是通往外界的生路,还是另一个更可怕的地狱?“快走。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脑后响起。我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但那个声音,我听得很清楚。是许阳。他就在我身边。他在催我。我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我把行李箱推到洞口。然后,一咬牙,钻了进去。夹层里非常狭窄,我只能弯着腰走路。
空气里充满了灰尘和霉味,呛得我直咳嗽。地上很脏,踩上去黏糊糊的。我用手机照着,
往前走。通道不长,大概走了十来米,就看到了尽头。尽头是一扇小小的铁门。门上没有锁。
我推开门。一股熟悉的,下水道的馊味,钻进我的鼻子。我走出去,
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狭窄的楼梯间里。这是……这栋楼的消防通道?我从来不知道,
这栋老破楼,竟然还有消防通道。它被隐藏在了墙的后面。我沿着楼梯往下跑。很快,
就到了一楼。一楼的门是锁着的,但旁边有一扇小窗,玻璃已经碎了。我从窗口爬了出去。
外面是小区后面的小巷子。一股自由的,混杂着垃圾味的空气,涌进我的肺里。我出来了。
我真的逃出来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黑漆漆的居民楼。心里一阵后怕。我拉着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