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张秀芸。她维持着擦桌子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有呼吸变得粗重。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那个省城来的……文化人?”她的声音干涩,“他……他是个好人。”
“他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她猛地摇头,眼泪终于滚落,“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别再问了!求你了!”
她的声音引来了隔壁理发店的探头张望。顾云川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快速将一张写着卫星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找零的钱里。
“如果你想说话,打给我。”
他拿起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张秀芸极力压抑的、类似呜咽的抽气声。
一整天,顾云川都在村里“闲逛”。他去了废弃的矿坑,拍了村口的百年老槐树,和几个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聊了收成。他能感觉到,暗处始终有眼睛在盯着他。是赵德柱的人,还是那个发短信的神秘人?
傍晚,他再次走向后山。这一次,他绕开了村长家,从更陡峭的西坡爬上去。就在他试图靠近昨天发现绿色信号的区域时,一个身影从一棵老树后闪了出来。
是老猎户孙老栓。他背着那杆老旧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那条不会叫的黑狗安静地蹲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后生,”孙老栓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前面的路,走不通了。”
“为什么?封山育林?”
“比那更糟。”孙老栓用**的枪管,轻轻拨开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顾云川顺着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草丛里,隐藏着一个伪装极好的、闪烁着红色工作灯的摄像头。不止一个,沿着山坡,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
这不是普通的安防监控。这是专业、密集的监视网络。
“这……”
“七年前,王家小子好奇,想进去看看。”孙老栓打断他,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刻骨的痛苦,“淹死在了废矿水池里。去年,李家闺女在外面打工,说了些不该说的,人就‘失踪’了。”
他盯着顾云川,一字一句地说:“你想当第三个?”
顾云川后背发凉。
孙老栓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孙大爷!”顾云川叫住他,“您认识我父亲吗?顾明远?”
孙老栓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回头,但顾云川看到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住了**的背带,指节泛白。
“你长得……很像他。”
说完这句,他带着黑狗,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顾云川站在原地,山林寂静,但他仿佛能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嘶吼——张秀芸的恐惧,孙老栓的警告,父亲的呼唤,还有那列无声的、吞噬一切的“绿皮火车”。
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晚上回到小学,他发现门缝底下塞了一张纸条。没有署名,只有用铅笔草草画下的一幅图:
一节简笔画的火车车厢,车门敞开。车门外,画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车厢里,伸出一只巨大的、戴着金戒指的手。
日期,标注的是三天后。
月圆之夜。
顾云川猛地攥紧了拳头。他打开父亲的旧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染血的、未写完的绝笔。
他打开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省城好友的号码。
“喂,强子,是我,云川。帮我查几个人,资料我稍后发你。另外,如果我三天后失联,把我发给你的定位和所有资料,交给省纪委的王叔。”
挂掉电话,他擦紧了父亲留下的旧相机。
他知道,他没有退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