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最痛的地方。
我看着刘敏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跟一群白眼狼,有什么好争辩的呢?
我缓缓站起身,动作很慢,慢到他们都以为我要服软,要道歉。
姜伟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得色:“妈,知道错了就行,快坐下吃饭吧。一家人,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我没理他。
我只是平静地脱下身上那件沾着油烟味的旧围裙,叠好,放在椅子上。
然后,我拿起我的那个已经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转身就往门口走。
“妈!你干什么去!”姜伟见状,急了。
刘敏却在一旁凉凉地开口:“让她走!我看她能走到哪儿去!一个没钱没本事的老太Pó,离了我们家,她连饭都吃不上!不出三天,就得哭着回来求我们!”
我走到玄关,弯腰换鞋。
那是一双穿了五年的旧布鞋,鞋底都快磨平了。
我听见身后姜悦小声地问刘敏:“妈,奶奶真的会说德语啊?她怎么会的?”
刘敏不屑地冷哼一声:“谁知道呢?八成是跟着电视里学的呗,学了几句皮毛就出来吓唬人。你别管她,让她作,我看她能作成什么样!”
我穿好鞋,拉开门。
门外的风吹进来,带着夏夜的燥热。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一次,我用的是中文。
“这个家,我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我迈步走了出去,将身后的叫骂和错愕,连同我那可笑的十年,一起关在了门里。
砰!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我走出那栋我住了十年的高级公寓楼,晚风吹在脸上,却没有带来丝毫凉意,反而让我觉得更加窒息。
身后那栋灯火辉煌的大楼,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牢笼。
而我,刚刚从里面逃了出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姜伟打来的。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在赌气,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只要他稍微哄一哄,说几句软话,我就会乖乖回去,继续当那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
可惜,这一次,他想错了。
我直接按了关机键,世界瞬间清净了。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我有些茫然。
刘敏说得对,一个没钱没本事的老太婆,能去哪儿呢?
我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不到三百块。这是我这个月买菜剩下的。我的银行卡,工资卡,早就被姜伟以“妈,我帮您存着,您用钱跟我说”为由,全部收走了。
十年了,我没为自己花过一分钱。
我所有的价值,似乎都捆绑在那个家里。离开了他们,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