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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领结婚证那天,柳清音在民政局门口等了沈亦琛整整两个小时。
最终等来的,却是沈亦琛在来的路上出车祸当场身亡的消息。
葬礼上,她数次哭到晕厥。
下葬那天,她身穿白色婚纱一头撞向坚硬的墓碑。
嘭——
醒来时,沈亦琛的双胞胎弟弟沈亦墨从国外赶来,坐在她床头。
“嫂子,这是在我哥临死前写的信。”
看着沈亦墨那张和沈亦琛一模一样的脸,柳清音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她颤抖着拿起那封信,撕开。
信里,沈亦琛将他名下所有的资产尽数留给了她。
“清音,我最放不下的是母亲和小妹。母亲年迈体弱,小妹尚在求学,沈家产业飘摇,唯有你能撑起这个家。”
“下辈子,我一定和你白头偕老。”
柳清音猛地攥紧信纸,号啕大哭。
之后......
她为了照顾瘫痪在床的沈母,学会了专业的护理知识,每天定时翻身、擦洗、**,数年如一日,沈母身上没生过一块褥疮。
她为了给沈小妹买最漂亮最合身的新衣服,省吃俭用,依旧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
她为了小叔子和弟妹苏妤的闲云野鹤生活,甘愿被家族事业束缚。
放弃体制内稳定的工作,通宵研究市场趋势,亲自下车间改进工艺。
咬牙学习喝酒,在应酬场上赔笑脸与各色人周旋。
再艰难都没有一句怨言。
甚至,沈亦墨在海外投资失败欠下债务,也是柳清音挺身而出。
她卖掉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一套珍贵首饰,帮他们渡过难关。
她就像一根蜡烛,为了死去爱人的一句嘱托,燃烧着自己的青春、健康。
这一熬,就是二十年。
四十五岁,她因长期操劳过度住进ICU。
昏迷醒来,却听到小叔子沈亦墨和弟妹苏妤在她床头低声交谈。
“这些年,你后悔过吗?”
后悔?
苏妤为什么会问沈亦墨后不后悔?
男人将苏纾搂得更紧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阿纾,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眼睁睁看着你阴差阳错地嫁给我弟弟阿墨!”
沈亦墨?
眼前的人难道不是沈亦墨?
“所以,阿墨出车祸当场死亡......那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后一次拥有你的机会!”
他双手握住苏纾的肩膀,眼神灼灼:“所以‘沈亦琛’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我才能用‘沈亦墨’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回到你身边,和你厮守终生。”
轰——
一记惊雷一样在柳清音脑中炸开。
原来当年死在那场车祸中的不是沈亦琛,而是他双胞胎弟弟沈亦墨!
是沈亦琛顶替了弟弟的身份,和他深爱的苏纾双宿双栖。
原来她二十年来的苦难,她逝去的青春,她累垮的身体......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成全他们破镜重圆!
柳清音用尽全身力气想睁开眼,想大声质问。
可最终,她只是伸出手艰难地扯了扯沈亦琛的衣角。
巨大的打击下,她的生命走到尽头。
怨念和恨意撕扯着她的意识,不甘!
她死也不甘!
她这二十年算什么?一场笑话?
沈亦琛,若有来生,我定要你......
柳清音再次睁眼,看到熟悉的吊顶,和镜子中皮肤光洁紧致,眉眼清澈明媚的自己。
才意识到她重生了,重生在了二十岁!
在沈亦琛还没假死之前!
丁零零——
床头柜上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伸手拿起听筒,“喂?”
“是我,骆远舟。”
骆远舟?
那个从大学起就追求她,即使她和沈亦琛订婚,也从未放弃过的骆远舟?
九几年他南下深城,正好赶上下海经商的大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她后来隐约听说,骆远舟一生未婚。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瞬间成型。
沈亦琛不是最爱玩金蝉脱壳、假死脱身这套吗?
那这一世,她就比他先“死”一步。
“骆远舟,你之前说的,那些要追我的话现在还作数吗?”
电话那头的骆远舟愣了几秒,随即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作数!永远都作数!”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清晰地说道:
“那好。你去深城的船票,多准备一张。”
“一周后,我跟你一起走。”
电话刚挂断,沈亦琛就推门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中山装,衬得他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曾让她无比迷恋的温柔笑意。
他的目光扫过电话机,“在跟谁讲电话?我好像听到什么船票?”
柳清音压下想冲过去掐死他的冲动,垂下眼睫:“我咨询一下去南方的船票,不是说好领完证就去度蜜月吗?”
沈亦琛似乎松了口气,笑着揽住她的肩:“都听你的,你安排就好。”
“对了,妈叫我带你回家吃饭,走吧。”
柳清音坐在沈亦琛自行车的后座,停在沈家老楼下。
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苏纾正笑着陪沈母说话。
“嫂子!你来啦!”
苏纾见到她立刻热情地迎上来,一口一个“嫂子”叫得甜腻。
柳清音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怎么回来了?沈亦墨呢?他没陪你一起?”
一瞬间,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亦琛脸上的笑容僵住。
沈母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连旁边正在摆弄娃娃的沈小妹都停下动作。
所有人脸上都闪过难掩的惊慌。
柳清音的心狠狠一沉,原来他们都知道。
沈家全家合起伙来瞒着她沈亦墨已经死了的消息,就为给沈亦琛顶替沈亦墨铺路!
苏纾反应最快,她用手护住小腹:“阿墨工作忙,走不开。我是回来养胎的,这边环境安静些。”
柳清音猛地想起,上一世也是在苏纾回婆家养胎期间,沈亦琛出车祸“身亡”。
她瞥向一旁的沈亦琛,敏锐地捕捉到他看向苏纾微微隆起的小腹时那充满慈爱的眼神。
难道苏纾肚子里的孩子,是沈亦琛的?
那她倾尽所有去疼爱的侄子侄女,是丈夫和弟媳苟合生下的孩子?
“清音,别站着了,阿纾怀着孕呢,累不得。”
沈亦琛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语气里带着对苏纾显而易见的维护。
饭菜上桌,沈亦琛自然地给苏纾夹她爱吃的菜,轻声细语。
轮到柳清音时,却只是敷衍地夹了一大块红烧鱼肉放到她碗里,“多吃点。”
柳清音看着那块鱼肉,心底一片冰凉。
他记得苏纾爱吃的口味,却连柳清音吃鱼肉会严重过敏都不记得。
沈亦琛见她不动,眉头微蹙,“怎么不吃?”
柳清音将鱼肉扔进垃圾桶,“我不爱吃鱼。”
这时,一旁的沈母,那个她前世尽心尽力伺候到寿终正寝的婆婆刻薄地开口:
“挑三拣四,怪不得身子这么单薄,一直怀不上孩子。”
柳清音夹了一口青菜,头都没抬,“我和沈亦琛还没结婚,没怀孕不是很正常吗?未婚有孕,才该被人指指点点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苏纾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和沈亦墨就是奉子成婚。
她的眼泪说掉就掉,“是,我是不检点,我这就走。”
“阿纾!”
沈亦琛紧张地站起身拉住她,沈母也狠狠地瞪了柳清音一眼。
更让人心寒的,是她从小带大的沈小妹,竟然跑过来用力推了她一把,“坏大嫂,你欺负二嫂,我讨厌你!”
看着这一张张怨毒冷漠的脸,柳清音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这,就是她前世拼尽一切守护的“家人”!
“柳清音!”
沈亦琛沉下脸,厉声呵斥,“给阿纾道歉!”
柳清音倔强地昂着头,“我凭什么道歉?我说错了吗?”
沈亦琛彻底失去耐心,“就凭你口无遮拦,伤了人!”
说着,他竟上前用力摁住她的后颈,强迫她向苏纾低头,“道歉!”
这个动作极具羞辱,柳清音拼命挣扎。
推搡间,她的高跟鞋一崴,额头嘭的一声重重撞在门框棱角上。
“唔。”
她捂住伤口疼得眼前一黑,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客厅里瞬间一片死寂。
沈亦琛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扶她,苏纾却在这时捂住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
“亦琛,我肚子好痛......”
沈亦琛立刻缩回伸出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抱住苏纾,脸上写满焦急。
“阿纾,别怕,我们去医院。”
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柳清音和冷眼旁观的沈母和沈小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