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突然泼下来的。我抱着西装盒站在某集团楼下的梧桐树下,刚把伞撑开,
就看见赵凯搂着个女的从旋转门出来。那女的穿一身香奈儿套装,
手里拎着的包我在奢侈品店见过,标价能抵我半年工资。她指尖夹着支细长的烟,
烟雾飘到赵凯脸上时,他居然笑着低头替她挡了挡。这个动作像根针,扎得我眼睛生疼。
昨天晚上他还在电话里说“宝贝等我升职,马上就带你见家长”,现在看来,
这话大概是对着镜子练了十遍才说出口的。我往前挪了两步,雨声太大,得喊他才能听见。
“赵凯!”他转过头的瞬间,脸上的笑还没褪干净,看见我时却像见了什么脏东西,
眉头拧成个疙瘩。“你怎么来了?”他甩开那女人的手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让你别来公司找我吗?”我把怀里的西装盒递过去,
盒面上还沾着我刚才跑过来时溅的泥点。“你说今天面试要用新西装,我……”话没说完,
盒子就被他挥到了地上。深蓝色的西装从盒子里滑出来,立刻被雨水泡得透湿,
在积水里晕开一团深色的污渍。那是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昨天晚上熨了三遍,
边角都仔细叠过。“林晚你是不是有病?”赵凯的声音突然拔高,路过的人都停下来看,
“谁让你买这种地摊货的?我穿这个去见张总?你是想让我在全公司面前丢人吗?
”那个香奈儿女人慢悠悠走过来,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趾踢了踢水里的西装。“凯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普通朋友啊?”她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
语气里的嘲讽像糖衣炮弹,“眼光确实挺‘普通’的。”赵凯的脸瞬间涨红,不是羞愧,
是恼怒。他突然抬脚,皮鞋跟狠狠碾在西装的袖口上,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踩什么垃圾。
“听见没有?普通朋友!”他盯着我,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林晚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要的是能陪我进高级餐厅、能在酒会上替我挡酒的女人,
不是你这种挤三号线、吃五块钱麻辣烫、连星巴克都舍不得喝的底层货色!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我看见周围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这男的也太过分了吧……”“好像是劈腿了?
那女的看着就不好惹……”“那女的是张总的女儿吧?
上次在酒会上见过……”原来他早就搭上了富家女。原来他说的升职,是靠这种方式。
我蹲下去想捡西装,手指刚碰到布料,就被赵凯一脚踩在手上。“别碰!”他的声音像冰锥,
“脏了我的地。”手心传来钻心的疼,我强忍着没吭声,就那么看着他。
他大概是被我看得发毛,突然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这副样子很可怜?”他弯下腰,
凑近我的脸,雨水混着他嘴里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我告诉你林晚,
就算我赵凯以后一无所有,就算我去要饭,也绝不会回头找你这种女人。”他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像往我心上砸石头。“你连让我回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说完他直起身,
自然而然地搂过那个富家女,语气瞬间变得温柔。“曼曼,别跟这种人计较,
爸还在等着我们呢。”张曼瞥了我一眼,从包里掏出张纸巾擦了擦刚才被我碰过的盒子边缘,
随手扔在我面前。“凯哥,跟她浪费时间,掉价。”跑车引擎发出一声轰鸣,
溅起的水花劈头盖脸打在我身上。我还蹲在地上,手心的疼已经麻木了,
只有那套被踩得不成样子的西装,在雨里泡得越来越沉。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没人再看我。
就像没人在乎地上有一滩水,或者路边有只被遗弃的猫。我慢慢把西装捡起来,
布料湿哒哒地贴在手上,重得像块铁。雨还在下,越下越大,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淹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跑车消失的方向,突然笑了。不是哭,是真的笑了。
笑自己三个月省吃俭用,笑自己昨晚熨衣服时的小心翼翼,笑自己刚才居然还抱着一丝幻想。
原来有些人,真的可以坏到这个地步。原来有些真心,在别人眼里,连垃圾都不如。
我把湿透的西装塞进垃圾桶,转身走进雨里。没有伞,也没有回头。那天的雨很大,
大到我以为自己会被冲走。但我没有。我只是在心里清清楚楚地记下来——赵凯,张曼。
你们今天踩在我手心里的疼,我迟早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我林晚或许普通,
或许没钱,但我不是任人欺负的傻子。你们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
什么叫后悔。而这一天,不会太远。三年后的那天,我正在甜品店的后厨烤玛德琳。
烤箱“叮”的一声跳开时,手机在操作台上震个不停。是国内的发小莉莉,发来一段视频,
配着一行字:快看,你的“好前夫”上热搜了。我擦了擦手上的黄油,点开视频。
画面里是某集团楼下的老地方,还是那棵梧桐树,只是树干粗了一圈。赵凯就站在树下,
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领口卷着边,手里举着块纸板,上面用红油漆写着:林晚,
我错了,求你回来。他瘦了不少,颧骨凸出来,眼窝陷进去,
以前被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上,被太阳晒得冒油。
视频里有人在笑,有人在拍,还有人喊:“赵少,怎么不去找你的富家女了?
”赵凯听见这话,突然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像在哭。
莉莉又发来条语音,声音笑得直抖:“他家公司破产了,
张曼卷着他最后点钱跟个富二代跑了。你说这人是不是活该?现在知道你的好了,
早干嘛去了?”我把手机放在一边,戴上隔热手套拿出烤盘。
玛德琳的边缘已经烤成了漂亮的焦糖色,散发着黄油和柠檬的香气。三年前那个雨天的味道,
好像还在鼻尖萦绕——潮湿的,带着泥土和屈辱的味道。我咬了一口刚出炉的玛德琳,
外酥里软,甜得恰到好处。原来真的可以,有一天能笑着看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摔得头破血流。“老板娘,这批玛德琳烤得真好!”帮工的留学生艾米探头进来,
“刚才有个中国阿姨来取蛋糕,说认识你?”我心里一动:“什么样的阿姨?”“五十多岁,
短头发,说话特利落,说她是你以前的邻居,姓李。”是李姐。我来国外的第二年,
李姐跟着儿子移民过来,偶尔会来我店里帮忙。她以前在影视城跑群演,演技没的说,
嘴还特别严。我擦着手走出后厨,李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冰美式,看见我就笑了。
“果然是你,小晚。”她指了指桌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赵凯跪地的照片上,
“这戏看得我都替你气。”我在她对面坐下:“他闹了多久了?”“快一个月了。
”李姐撇撇嘴,“天天在你以前公司楼下堵,送的花是从菜市场捡的烂花苞,
还天天发朋友圈卖惨,说什么‘失去了才懂珍惜’。我看他不是懂珍惜,
是没人给他当免费保姆了。”我端起李姐没喝完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块在嘴里咯吱作响,
凉丝丝的。“李姐,”我突然放下杯子,看着她的眼睛,“你以前跑群演,一天多少钱?
”李姐愣了一下:“国内的时候?好点的群头给三百,差点的一百五。怎么了?
”“我给你五百一天,”我说,“帮我演场戏。”李姐的眼睛亮了:“演谁?怎么演?
”“演我。”我把手机推到她面前,“赵凯不是想追‘林晚’吗?你就当那个‘林晚’。
”李姐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看到赵凯淋雨的视频时,冷笑一声:“这戏我接了!
五百块一天,我保证演得他晕头转向!”“不用晕头转向,”我拿出纸笔,
“记住这几条就行。”1.穿我以前常穿的衣服——纯棉T恤,牛仔裤,平底鞋,别化妆。
2.对他送的东西,不拒绝,也不热情,就放着。3.他说情话,你就低头玩手机,
偶尔“嗯”一声。4.他提复合,你就说“我再想想”,让他觉得有希望,但永远够不着。
5.最重要的一条——别跟他有肢体接触,他碰你一下,额外加五十块精神损失费。
李姐逐条记下来,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这渣男,就得好好治治!
”第二天一早,李姐就发来消息:已到位,目标人物刚出现,手里拿着两朵蔫玫瑰。
我正在给蛋糕裱花,回了个“收到”。接下来的日子,就像看一场实时直播的闹剧。
李姐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发“工作总结”。“Day1:赵凯送玫瑰,我插在矿泉水瓶里了,
他乐了半天,以为我心里有他。笑死。”“Day3:他在雨里站了半小时,
发消息说‘晚晚我知道错了’,我回了个‘嗯’,他激动得差点在雨里蹦起来。
”“Day7:他带了份早餐,说是亲手做的,我闻着像便利店买的。
他说‘还是你做的番茄炒蛋好吃’,我没接话,他自己尴尬地笑了半天。
”“Day15:张曼的朋友来嘲讽他,说他‘吃回头草’,
他居然维护我——当然是维护‘我’,说‘晚晚比你们都好’。我差点没忍住笑场,
加五十块精神损失费。”我看着这些消息,有时在揉面团,有时在烤饼干,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却像在喝加了冰的气泡水,滋滋地冒着爽利的气。
赵凯大概是觉得“林晚”越来越松动了。他开始玩更大的花样。
先是去我以前住的小区楼下等,李姐按照我说的,故意在阳台上晾衣服,让他看见。
然后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个旧杯子,说是我当年送他的,天天揣在怀里,
逢人就说“这是晚晚最宝贝的东西”。李姐发视频给我看,那杯子的缺口明明是他当年摔的,
现在却被他擦得锃亮。“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李姐在视频里翻了个白眼,
“为了演深情,连脸都不要了。”我正在给新烤的曲奇装盒,闻言笑了笑:“快了,
让他再演几天。”第28天,李姐说赵凯在筹钱,好像要搞个大动作。第29天,
他租了辆二手宝马,开到李姐说的“新家”楼下,捧着个丝绒盒子,
说要给“林晚”一个惊喜。李姐打开盒子拍给我看,里面是枚金戒指,看着就廉价,
钻石估计是玻璃的。“他说明天要当众求婚,”李姐发来语音,语气里全是嘲讽,
“还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赵凯要跟林晚重新开始了。”我看着手机屏幕,
突然觉得这场戏也该收场了。我给李姐转了笔钱,比约定的多了五千。“明天收工,
”我打字,“把这个给他。”我发过去一张图片,是我连夜做的账单。
清楚楚地写着:陪演费:30天×500元=15000元精神损失费:每日面对油腻表演,
5000元合计:20000元下面还附了一行小字:演员李翠兰,联系方式××××。
第30天下午,李姐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赵凯单膝跪在地上,举着那个丝绒盒子,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人在拍视频,有人在起哄。“晚晚,嫁给我!
”他仰头看着李姐,眼睛里居然真的有点红,“我知道我以前**,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我什么都听你的!”李姐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周围的起哄声渐渐小了,大家都等着“林晚”的回答。赵凯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
眼神里开始有了一丝不安。就在这时,李姐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纸,
“啪”地一声拍在他面前的盒子上。是那张账单。“赵先生,”李姐的声音不大,
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戏演完了,该结账了。”赵凯低头看着账单,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从错愕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你……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都在抖,“晚晚,你别跟我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了?
”李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不是林晚,我是她雇来的演员,李翠兰。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举起来。照片上是我在甜品店的样子,穿着干净的围裙,
站在琳琅满目的蛋糕柜前,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林晚。
”李姐的声音带着点冷意,“三年前就移民国外了,开了家甜品店,过得不知道多好。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这男的被耍了?”“雇演员?太狠了吧!不过干得漂亮!
”“我就说他是装的,果然没人信他!”赵凯还跪在地上,
手里的丝绒盒子“啪”地掉在地上,玻璃戒指滚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廉价的光。
他猛地抬头看向李姐,眼睛里全是血丝。“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她怎么可能……她那么爱我……”“爱你?”李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