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办公室的气压低得能冻死鬼。
路仁嘉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像等待宣判的囚徒。范无咎和苗欣欣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两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阎王没说话。他捧着那个“地府十佳管理者”保温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阳间,某顶级私立医院VIP病房。91岁的赵万山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显示心率微弱。床旁围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中老年男女,个个表情凝重——那是他的子女和集团高管。
医生看了看手表,低声说:“赵老先生可能就这一两小时了,各位请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赵万山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是虚弱地睁开,是“唰”一下瞪得溜圆。
他一把扯掉氧气管,翻身坐起,动作矫健得像个二十岁小伙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跳下床,做了两个深蹲,又原地蹦了两下。
“爸、爸爸?”大儿子声音发抖。
赵万山没理他,径直走到窗前,“哗啦”拉开窗帘。阳光照在他脸上,那原本布满老年斑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紧致。白发从发根开始转黑,皱纹一条条舒展消失。
三分钟后,站在窗前的已经是个看起来四十出头、身材健硕、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
“我饿了。”赵万山转身,声音洪亮,“给我弄只烤全羊,要内蒙的羔羊。再开两瓶茅台,要三十年陈的。”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然后一个护士尖叫着晕了过去。
阎王按了暂停键,把画面定格在赵万山徒手撕羊腿的特写上。他抬头,看向路仁嘉:“解释一下。”
“我……我不小心……”路仁嘉声音发干。
“不小心把首富的阳寿加了九个零?”阎王放下保温杯,“你知道九十亿年是什么概念吗?**开天辟地到现在,也才……”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反正没九十亿年。这意味着赵万山会一直活下去,活到太阳熄灭,活到宇宙热寂。而且因为阳寿过长,他的气运开始反哺肉身——你现在看到了,返老还童只是开始。”
路仁嘉冷汗直流。
“更麻烦的是,”阎王调出另一个界面,“生死簿是一个精密平衡的系统。你给一个人加了这么多阳寿,这些‘寿命’不会凭空产生,它们是从其他地方‘借’来的。”
屏幕上出现一张复杂的关系网。以赵万山为中心,延伸出无数条红线,连接着成千上万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负数。
【林天浩:阳寿-15年】
【王建国:阳寿-8年】
【李秀英:阳寿-3年】
……
“这些是与他有因果关联的人。”阎王指着屏幕,“他们的阳寿被不同程度地削减,以填补赵万山那九十亿年的窟窿。虽然每个人扣得不多,但架不住数量多——目前受影响的人数已经超过十万,而且还在扩散。”
路仁嘉腿开始发抖。
“现在,”阎王站起来,走到窗前,指着外面,“你看看。”
路仁嘉凑过去。政务服务中心大厅里乱成一团。一群穿着各异的鬼魂举着牌子,上面用血红色的字写着:
【还我阳寿!】
【严惩数据篡改者!】
【地府不作为,天理何在!】
口号声透过玻璃隐隐传来。
“这些都是刚死的,发现自己的阳寿比生死簿记载的少了好几年,正在**。”阎王转过身,表情凝重,“但这只是开始。阳间那边,赵万山返老还童的消息已经上了全球头条。各国**、科研机构、富豪圈全疯了。更麻烦的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天庭已经注意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办公室的窗户突然被一道金光笼罩。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穿透层层建筑,直接响彻在每个人脑海中:
【地府阎君,速来南天门解释!】
阎王叹了口气,整了整红袍,对路仁嘉说:“你跟我一起去。”
“我、我去天庭?”路仁嘉舌头打结。
“废话,你闯的祸。”阎王拎起他的后领,“小范,开通道。”
范无咎应了一声,双手结印。办公室中央的空间开始扭曲,形成一个旋转的金色光圈。
阎王拽着路仁嘉跳了进去。
下一秒,天旋地转。
路仁嘉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玉铺就的广场上。云雾在脚下缭绕,远处是巍峨的宫殿群,金光万丈。空气中飘着某种沁人心脾的香气,吸一口都觉得精神一振。
这就是天庭?
还没等他多看两眼,一群身穿金甲的天兵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三只眼的神将,手持三尖两刃刀,眉心竖目精光四射。
“二郎真君。”阎王拱手。
“阎君。”二郎神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路仁嘉身上,“这就是那个篡改生死簿的凡人?”
“临时工,还没转正。”阎王补充道。
二郎神嘴角抽了抽:“玉帝已在凌霄宝殿等候,请随我来。”
他们穿过层层宫门,沿途看到许多神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路仁嘉听到零碎的议论:
“就是他把首富改成老不死了?”
“听说加了九十亿年……”
“地府的数字化改革真是改出事了。”
“这下三界平衡要被打破了……”
凌霄宝殿比路仁嘉想象中还要宏伟。九九八十一根盘龙金柱撑起穹顶,仙雾缭绕中,无数神仙分列两侧。宝座之上,玉帝头戴冕旒,面容威严。
“参见玉帝。”阎王行礼。
路仁嘉有样学样,差点跪下去,被阎王一把拽住:“地府员工不兴跪拜礼,鞠躬就行。”
玉帝开口,声音恢弘:“阎君,生死簿之事,你可有解释?”
“此事乃我地府临时工操作失误所致。”阎王把路仁嘉往前推了半步,“具体经过,可由他本人陈述。”
几百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路仁嘉身上。他感觉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从误点招聘广告,到入职审核,再到手滑给赵万山加了九个零。
说完,大殿里一片寂静。
然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手滑?!”
“九、九十亿年!这凡人有点东西!”
“阎君,你们地府的培训不到位啊!”
连宝座上的玉帝都忍不住抬手掩嘴,肩膀微抖。
笑了好一阵,太白金星出列,捋着白胡子说:“陛下,此事虽荒唐,但后果严重。赵万山阳寿暴增,已引发人间动荡。更麻烦的是,三界因果线紊乱,若不及早修复,恐酿成大祸。”
玉帝止住笑意,正色道:“依卿之见,该如何处置?”
“当务之急是修正数据。”太白金星说,“但据地府汇报,金色标记目标的修改需十殿阎罗联合审批,流程漫长。而赵万山的阳寿每多一刻,因果紊乱就加深一分。臣建议……特事特办。”
“如何特事特办?”
太白金星看向路仁嘉:“既然是他改的,就让他去改回来。”
“可撤回流程……”
“不走撤回。”太白金星眼中闪过精光,“让他再改一次。把赵万山的阳寿……减掉九十亿年。”
路仁嘉愣住了:“那、那他不就立刻死了?”
“非也。”太白金星摇头,“你可以先减掉大部分,留个正常寿命。比如……再给他加两年?”
“这能行吗?”阎王皱眉,“反复修改金色标记目标,因果反噬会更严重。”
“所以需要一些……辅助措施。”太白金星从袖中掏出一卷玉简,“这是老臣拟的方案:第一,派路仁嘉前往阳间,接近赵万山,在其气运最弱时进行修改——比如他睡觉时、重病时,或者……”
他顿了顿:“情绪剧烈波动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