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冰冷从石床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经脉中残留的刺痛。林清欢在一片混沌中挣扎,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粗糙的岩石穹顶,这里显然是一处简陋的石室,除却身下这张冰冷的石床,几乎空无一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潮湿的霉味。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松了口气,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更深的无力感。灵力透支后的空虚感像个黑洞,吞噬着她仅存的力气。
“嘤……”
一声细微的、带着依赖的呜咽在床边响起。
林清欢艰难地侧过头,对上了一双清澈纯净的棕色眼眸。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灵鹿,体型不大,看起来还未成年,它的一条前腿蜷缩着,上面草草包扎着,隐约透出血迹。此刻,它正乖巧地趴在石床边,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着她垂落的手心,传递着微弱的暖意。
是记忆里,原主偶尔会偷偷喂食的那只小鹿?它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伤?
是她昏迷前无意识召唤出的那些灵植,吸引了它吗?这小东西,是在……守护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尖。在她被全世界背弃、污蔑的时候,竟是这样一个弱小受伤的生灵,给了她唯一一丝慰藉。
“小家伙……”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低沉的男声突兀地在石室角落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嘲讽?
“为了觉醒血脉,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们灵族公主的修炼方式,倒是别致。”
林清欢心中一惊,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石室的阴影处,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抱臂倚墙而立。墨发赤瞳,面容俊美得极具侵略性,身形挺拔如松,衣袍边缘用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魔族符文,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魔族!而且看这气势,绝非普通魔族!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多久?
林清欢瞬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想调动灵力,却只引来经脉一阵抽痛,让她闷哼出声。
“别白费力气了。”夜宸(魔族少主)迈步从阴影中走出,赤瞳扫过她苍白如纸的脸和额间若隐若现的淡银色图腾,语气平淡无波,“蚀灵阵的滋味不好受,强行觉醒透支的灵力,没个三五天,你连个火星都搓不出来。”
他走到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灵族禁地,上古祭坛,偷来的灵心珠……林清欢,你倒是很会给自己找麻烦。”
他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灵心珠!
林清欢心脏狂跳,强自镇定:“你是谁?为何在此?”
夜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屈指一弹,一道乌光射向床边的小灵鹿。林清欢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护住那小鹿,却动弹不得。
那乌光却并非攻击,而是一缕精纯的魔气,萦绕在小鹿受伤的前腿处,那草草包扎的布条自动散开,露出底下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
小灵鹿舒服地蹭了蹭那只前腿,看向夜宸的眼神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好奇。
“追踪一个叛徒的气息,恰好撞见了一场好戏。”夜宸这才淡淡开口,算是回答了林清欢的第一个问题。他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蚀灵阵是灵族二长老的拿手好戏,他背后站着仙门的人。你挡了别人的路。”
他的话言简意赅,却信息量巨大。
林清欢瞬间明白了。二长老和楚玄是一伙的!从原主偷灵心珠开始,这就是一个针对她的局!目的可能就是她这刚刚觉醒的上古血脉?
“他们想要我的血脉?”她声音微颤。
夜宸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敏锐。“上古灵族血脉,即便稀薄,对某些仙门功法或是炼制某些法器,也是大补之物。”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当然,也可能是单纯觉得你这‘废柴’不配拥有它,想毁掉。”
真相如同冰水浇头,让林清欢遍体生寒。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让开!奉二长老之命,提审叛徒林清欢!”
“大长老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公主!”
“此女已被邪祟附身,证据确凿!大长老也被她蒙蔽!我等必须将她拿下,以免再生祸端!”
是二长老的人!他们竟然敢强行闯进来!
林清欢脸色一变,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再次因无力而跌回石床。小灵鹿也紧张地站了起来,挡在她身前,发出威胁性的低鸣,尽管它的身躯还在微微发抖。
夜宸赤瞳中闪过一丝不耐,他看了一眼强作镇定却难掩虚弱的林清欢,以及那只明明害怕却依旧护主的小鹿。
就在石室门被强行推开,几名二长老心腹族人持械涌入的瞬间——
夜宸动了。
他并未转身,只是向前迈了一步,恰好挡在了石床与门口之间。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浩瀚、带着幽冥森冷之意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石室!
那几名族人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恐惧,手中的武器几乎握不住。
“魔……魔族?!”
夜宸赤瞳微眯,目光落在为首那人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这人,我罩了。”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现在,滚。”
强大的魔威之下,那几名族人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石室内重归寂静。夜宸收回威压,转身看向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眼睛的林清欢,随手抛过去一个散发着淡淡腥气的黑色草叶。“魔族的凝灵草,能让你死得慢点。”他语气依旧冷淡,但那双赤瞳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石室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几名二长老的心腹连滚带爬地逃走,仿佛慢一步就会被那恐怖的魔气吞噬。夜宸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只是随意地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石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
林清欢靠在冰冷的石床上,手里握着那株触手冰凉、散发着奇异腥气的“凝灵草”,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一幕而剧烈跳动。她看着眼前这个墨发赤瞳、气场强大的魔族男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救了她,暂时。但他的目的不明,身份成谜,而且……强大得令人心悸。
“为什么帮我?”她终于问出了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轻,但眼神却带着审视。
夜宸转过身,赤瞳扫过她依旧苍白的脸,语气平淡无波:“我说了,恰好。”
“恰好需要一个人证,证明二长老和仙门勾结?”林清欢不傻,她迅速抓住了关键。一个魔族少主出现在灵族禁地,追踪叛徒是借口,恐怕更深层的目的,与灵族内部的动荡,以及仙门的动向脱不开干系。
夜宸挑眉,似乎对她能想到这一层略有赞许,但出口的话依旧刻薄:“脑子没完全摔坏,还算有救。”他走到石室唯一的石凳旁,却没有坐下,只是用指尖敲了敲粗糙的石面,“二长老和仙门楚玄勾结的证据,你有吗?”
林清欢抿了抿唇。原主留下的记忆里,只有楚玄的花言巧语,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摇了摇头。
“灵心珠为何认你为主,除了那所谓的上古血脉,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吗?”夜宸再问。
林清欢再次沉默。祭坛的异变、血脉的觉醒,对她自己而言都还是个谜。
“什么都没有,空口白牙,就想扳倒一个在族内经营多年的长老?”夜宸嗤笑一声,“林清欢,你的敌人比你想象的更狡猾,而你,除了刚觉醒还不会用的那点血脉,一无所有。”
他的话像冰锥,刺破了林清欢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但也让她彻底冷静了下来。没错,愤怒和委屈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证据,需要力量,更需要……策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