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爸,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法庭之上,女儿李念声泪俱下,一张精致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望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与不解。
而我,亲手将她送上被告席的父亲,此刻却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这是我第三次将她告上法庭。
为的,是收回她名下那套,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房子。
法官的木槌重重落下。
“经审理,原告李卫国与被告李念之间关于房产所有权的争议,判决如下。”
法庭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鄙夷,有愤怒,也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的女儿李念,站在被告席上,身体因为抑制不住的哭泣而微微颤抖。她身边的年轻男人,她的男朋友张伟,正体贴地搂着她的肩膀,用一种无声的控诉和保护姿态瞪着我。
仿佛我不是父亲,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仇人。
“……原告李卫国提交的证据链完整,证明其在该房产购买过程中全额出资,且有明确代持协议,故被告李念名下位于城南的‘景苑小区’7栋301室房产,应归还于原告李卫“
“砰!”
法槌再次敲响,一锤定音。
我赢了。
第三次。
赢得了法律,却输光了世界。
“不!我不接受!”李念尖叫起来,声音凄厉,“那是妈妈留给我的!是你说的,是留给我的!”
她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里面燃烧的,是纯粹的恨意。
我面无表情地站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绝对不能。
闪光灯在我眼前疯狂地闪烁,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冲破了警戒线。
“李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房子,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吗?”
“连续三次状告亲女,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网上都说你是‘当代第一狼爸’,对此你有什么回应?”
“李先生,看看你女儿哭成这样,你真的没有一点愧疚吗?”
无数个话筒怼到我的嘴边,那些问题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插向我的心窝。
我一言不发,在法警的艰难维护下,试图挤出人群。
混乱中,有人朝我扔了一个矿泉水瓶,正中我的额头。
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额角流下,狼狈不堪。
人群发出一阵快意的哄笑。
“打得好!这种**就该打!”
“连自己女儿的遗产都要抢,简直禽兽不如!”
我没有理会,只是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继续往前走。
余光里,我看到李念在男友张伟的搀扶下,哭倒在法庭门口。她那柔弱无助的样子,通过无数个镜头,瞬间传遍了全网。
而我,这个刚刚打赢官司的“胜利者”,则像个过街老鼠。
我成了全民公敌。
走出法院大门,刺眼的阳光让我有些眩晕。
一部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却满是讥讽的脸。
“姐夫,恭喜啊,又赢了。”
是李念的小姨,我亡妻的亲妹妹,刘芳。
她的话语里,每个字都带着刺。
“为了那点钱,把念念逼到这个份上,我姐在天有灵,恐怕都不会瞑目。”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没什么好说的。
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贪得无厌,连女儿棺材本都要抢的**。
刘芳冷笑一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轻蔑地扔在我脚下。
“这里面是五十万。算我替念念买回那套房子,够不够?求你高抬贵手,别再折磨她了。”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我没有去捡那张卡。
“不够。”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那套房子,我要定了。”
刘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李卫国,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我多想告诉她,告诉所有人,我到底想干什么。
可我不能。
我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绕过车头,一步步离开。
身后,传来刘芳气急败坏的咒骂。
“你会后悔的!李卫国!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后悔?
从我决定做这件事开始,我就已经活在后悔的地狱里了。
我只是没想到,地狱的火,比我想象中烧得还要旺。
回到我那间位于老城区的小杂货铺时,天已经黑了。
铺子门口的卷帘门上,被泼满了红色的油漆。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
“**!禽兽!”
“还我女儿血汗钱!”
旁边还画着一个丑陋的乌龟,头的位置,正对着我的名字。
邻里们远远地站着,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习以为常,拿出钥匙,默默地打开了门。
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和垃圾的馊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门口的地面上,散落着烂菜叶和碎鸡蛋壳。
这是今天的“欢迎仪式”。
我叹了口气,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一点点清理。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陌生号码发来的辱骂短信和骚扰电话。
自从我的信息被“正义”的网友人肉出来后,我的生活就再也没有安宁过。
清理完门口的狼藉,我拉下卷帘门,将自己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小小的店铺里,昏暗又压抑。
我没有开灯,摸黑走到柜台后,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笑得灿烂又温柔。
那是我的妻子,和年幼的念念。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妻子温柔的笑脸,眼眶一阵酸涩。
“慧君,对不起……”
“我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要做到。”
“哪怕,要我变成一个魔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力道很大,像是要将门板拆掉。
我心里一紧,以为又是那些激愤的“正义人士”找上门来。
我没有出声,悄悄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李念的男朋友,张伟。
他没有了在法庭上的温柔体贴,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和……贪婪。
他一个人来的。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我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没有开门。
张伟似乎有些不耐烦,又重重地敲了几下。
“李叔!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是来跟你谈谈念念的事!你开门啊!”
谈念念的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依旧沉默着,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
门外,张伟似乎失去了耐心,声音也冷了下来。
“李卫国,你别装死!我知道你就是想要钱!”
“开个价吧,多少钱你才肯把房子还给念念,顺便,以后都别再来烦我们!”
他的话,终于暴露了真实目的。
原来,他以为我做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钱。
也好。
这样也好。
我清了清嗓子,隔着门板,冷冷地回了一句。
“房子,两百万。少一分都不行。”
我故意报了一个他绝对不可能拿出来的天价。
我想看看他的反应。
门外沉默了片刻。
随后,传来张伟的一声嗤笑。
“两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就那破房子,顶天值一百二十万!”
“李卫-国,做人别太贪心!”
我没有再理他。
贪心?
如果只是为了钱,我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门外,张伟骂骂咧咧了几句,似乎也觉得自讨没趣,终于安静下来。
我以为他走了。
可就在我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通过门缝传了进来。
那不是张伟的声音。
更像是……他在跟谁打电话。
我立刻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得更近。
“……对,那个老东西不肯松口,要两百万。”
“……”
“我知道,你放心,念念这边我安抚得很好,她现在对我死心塌地,恨死她那个爹了。”
“……”
“房子的事你别急,我再想办法。那个老东西油盐不进,只能用别的招了。”
“……”
“嗯,你那边也盯紧点,别出岔子。只要等念念过了二十二岁生日,拿到她妈留下的那笔信托基金,咱们就发了!”
信托基金?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慧君……什么时候给念念留了信托基金?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