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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虞僵在原地。
梁牧也一声低吼,“江婉虞!你干什么?”
他脚步急促地冲进来,掠过她的身侧奔向梁落落。
梁落落的哭声立刻变得柔弱,“牧也哥,我好痛!我的脸......我的脖子......”
“婉虞姐她......我好心让她喝汤,她不知怎么就生气了,呜呜呜......”
江婉虞猛地转向梁牧也声音的方向,“不是的,我没有!”
“是她自己泼的!是她把汤泼到自己身上的!她故意......”
梁牧也的声音冰冷地砸下来,“够了!”
“江婉虞,我亲眼看见你抬起了手。”
亲眼看见?
这四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她摇摇欲坠的心。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梁落落的表演,相信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而她这个失明者,只剩下苍白无力地辩解。
喉咙像被堵住,挤出破碎的音节,“我没有......”
梁牧也硬邦邦地截断她的话,“我不想听解释,落落烫伤了,这是事实。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他一字一顿清晰地残忍,“向落落道歉,现在,立刻!”
“第二,你也端一碗汤,泼自己。”
梁落落适时地发出一声带着惊惧的抽泣,“牧也哥,不好吧......”
梁牧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选。”
黑暗里,江婉虞仿佛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紧锁的眉头,紧抿的薄唇,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和怜惜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厌烦。
也好。
江婉虞循着记忆中料理台的轮廓,无比精准地握住了碗沿。
梁牧也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愕,“阿虞!你......”
太迟了。
江婉虞没有给他任何阻止的机会。
她手臂抬起没有半分犹豫,带着决绝的狠厉朝小臂浇下!
“嗤——”
滚烫的汤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声响。
一声短促的痛哼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溢出,“呃啊......”
空气死寂。
只有江婉虞压抑不住的喘息,和梁落落虚假的啜泣。
梁牧也几步跨到她面前,带着怒火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你疯了?!”
“江婉虞!你到底在闹什么?!”
“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什么?就能显得你无辜?!任性妄为!简直不可理喻!”
任性妄为?
不可理喻?
手臂上的痛楚还在蔓延,但更深的寒意却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
她泼向自己的滚汤、手臂上红肿起泡的灼伤,在梁牧也眼里仅仅是她在“闹”?
她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
“梁牧也,我们是夫妻,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梁牧也眼底闪过一丝犹疑,“我也想信你,不过......”
“牧也哥......”
梁落落带着哭腔的呼唤响起,瞬间转移了梁牧也的注意力。
他的声音立刻变了调,“落落,我在这儿呢!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疼不疼?”
那声音,是江婉虞曾经无比熟悉的。
是他在她摸索着学习黑暗中的生活时,一遍遍安抚她的语调。
是承诺着“别怕,有我在”的港湾。
梁落落的每一个音节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呜......好疼,我的脸会不会留疤?”
梁牧也斩钉截铁,“不会的,绝对不会!”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先去用冷水冲一下,我扶你过去......”
水流哗哗地打开。
“落落,再忍忍......”
“水凉点冲,会舒服些......”
“别怕,医生马上就到......”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疼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门**。
梁牧也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医生来了!落落,你坐着别动,我去开门!”
厨房里只剩下江婉虞和梁落落。
梁落落轻笑一声,“听到了吗?他信我。从头到尾,他只信他‘看见’的。而你?一个瞎子的话......呵,谁会信呢?”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滚烫的汤......浇在自己手臂上的滋味,不好受吧?”
“真可怜。不过,这才只是开始呢。你猜,下一次,牧也哥会不会信你?”
梁牧也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医生,这边!快看看她!”
他的声音充满急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梁落落身上,完全无视江婉虞和她手臂上那片狰狞的灼伤。
江婉虞站在原地,像一只被遗忘在舞台角落的小丑。
她缓慢地转过身朝着厨房门口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身后,医生轻声询问着,梁牧也低柔地安抚着......
当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厨房冰冷的门框时,身后传来梁牧也的声音。
“你去哪?先待着,等医生给落落处理完。”
他没有问她的伤势,一个字都没有。
“不用了,我会自己处理好。”
说完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