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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把车停进小区地面临时泊位（早上跟保安说好，只停到天亮）时，天边已经泛出浅灰。他攥着口袋里的铁皮青蛙碎片，指尖还残留着碎片的凉意——刚才开车时，他总觉得那碎片在硌手心，像有什么东西在提醒他。
推开门，客厅的灯还亮着。李娟没在沙发上，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正蹲在水槽边洗保温袋。听见开门声，她回过头，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是没睡好。
“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目光落在林默攥紧的手上，“手里拿的什么？”
林默把碎片掏出来，放在茶几上。绿色的铁皮片掉了大半漆，边缘还沾着点黑泥，指尖的血珠已经干了，在碎片上留下暗红的印子。“车库捡的，跟那小孩手里的铁皮青蛙一样。”
李娟凑过来，不敢用手碰，找了把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碎片。她的手在抖，镊子碰到茶几发出“嗒嗒”的轻响。“这泥……”她凑近闻了闻，皱起眉，“是地下车库的泥，有股霉味，我上次去车库拿东西，鞋底沾的就是这种。”
林默的心沉了沉。他想起昨晚在车库看到的脚印——也是这种黑泥，从西南角延伸到他的车位。这碎片，会不会是那小孩故意放在那的？
“对了，昨天你说的那个贴纸，”李娟突然想起什么，放下镊子，快步走到玄关柜旁，从抽屉里翻出个透明文件袋，“我早上整理副驾的时候，把它捡回来了，你看看。”
林默凑过去。文件袋里装着的，正是他昨天揉成团又丢进储物盒的纸。李娟把纸展开，用棉签一点点抚平褶皱——纸上的墨迹晕开了些，但能清楚看到那个蹲姿小人：身子是歪的，胳膊垂在两侧，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小人的脸是空白的，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只有一个圆圆的轮廓。
“你昨天没看清？”李娟的声音发颤，棉签停在小人的“脸”旁，“这根本不是小孩的恶作剧，哪有小孩画人不画眼睛的？”
林默盯着那张纸，后背突然冒冷汗。他昨天只瞥见个模糊的轮廓，没细看细节——现在看来，这哪是什么恶作剧？那空白的脸，像极了母亲说的“没眼睛的小姑娘”，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纸的材质也不对。”李娟又用镊子夹起纸的边缘，对着灯光看，“这纸有点厚，还发脆，不像咱们平时用的打印纸。你想想，昨天有没有丢过什么纸在车库？”
林默的脑子飞快转着。昨天早上出门，他扔过垃圾——一个装着电费单、超市小票的纸团，就丢在车库入口的垃圾桶里。难道……他猛地站起来，走到玄关想穿鞋：“我去车库垃圾桶看看！”
“别去！”李娟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现在才四点多，车库里连个人都没有，万一碰到那个小孩怎么办？”
林默看着妻子泛红的眼睛，脚步顿住了。他知道李娟害怕，可那纸的来源太关键了——如果真是他丢的电费单，那小孩为什么要拿它画这个？
“我翻了小区群，”李娟拉着他坐回沙发，打开手机微信群，“你看，有人在群里说，三年前地下车库漏水，淹死过一个穿红外套的小女孩，叫晓棠。还有人说，后来每到下雨天，就有人在车库看到她的影子。”
林默凑过去看群聊记录。消息是半年前的，发消息的人叫“单元302张姨”——正是他想找的同单元张阿姨。下面的回复一片附和，有人说“我也见过，吓得我再也不敢走地下车库”，还有人说“物业不让提这事，说影响小区房价”。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昨天晚上发的，有人问“最近还有人见过晓棠吗？”，下面没人敢接话。
“张阿姨肯定知道什么。”林默握紧手机，“今天早上我去楼下等她，跟她问问清楚。”
李娟没反对，只是把那张纸重新装进文件袋，锁进抽屉：“你小心点，别跟她硬问，要是她不愿意说，就别逼她。”
林默点点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晓棠、无眼小人、铁皮青蛙碎片、车库的黑泥脚印……这些碎片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母亲昨晚喝药时说的话：“晓棠说水沟里有东西”，难道那小孩，真的是三年前淹死的晓棠？
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小时，林默被闹钟吵醒。他洗了把脸，换上衣服，提前半小时到楼下等张阿姨——张阿姨每天早上七点会去小区门口的菜市场买菜，这是他之前听李娟说的。
七点整，张阿姨拎着菜篮子从单元楼里走出来。她穿一件灰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见林默站在楼下，愣了一下，脚步明显顿了顿。
“张阿姨，早上好。”林默迎上去，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能跟您问点事吗？关于地下车库的……”
张阿姨的脸色瞬间白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摆着手：“我不知道，你别问我。”说着就要绕开林默走。
“张阿姨，我妈生病了，每天都要走地下车库送药，我实在没办法。”林默拦住她，声音里带着恳求，“我就想知道，那个叫晓棠的小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还在车库里？”
张阿姨的嘴唇哆嗦着，手里的菜篮子晃了晃，几根黄瓜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头埋得很低，声音带着哭腔：“别问了，孩子，听阿姨的话，赶紧搬家，或者别再走地下车库了。晓棠那孩子……可怜啊。”
“她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没了？”林默追问，“她最近总在车库出现，还留下了贴纸和碎片，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张阿姨猛地站起来，推着菜篮子就往小区外走，脚步飞快：“我不知道！你别再找我了！”她走得太急，菜篮子里的西红柿掉了一个，滚到林默脚边，他想捡起来还给她，张阿姨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默看着张阿姨的背影，心里更乱了。她的反应太反常了，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害怕？
回到家，李娟已经做好了早饭。林默把刚才的事跟她说了，李娟沉默了半天，说：“要不……咱们找个道士看看？赵凯不是说他认识一个吗？”
“先别急。”林默喝了口粥，“我今天下班再去车库看看，要是能再碰到那个小孩，我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下午上班时，林默总心神不宁。他把那张无眼小人的照片发给赵凯，问他“有没有见过这种图案”。赵凯很快回复：“这看着像邪祟的标记啊，你小心点，那道士说‘没脸没眼的东西，大多是有怨气的’，要不我帮你约他明天见面？”
林默没回复。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小人，想起昨晚在车库听到的“咔嗒”声，还有那个红色的小身影——如果真的是有怨气，为什么不直接害他？反而留下碎片和贴纸？
晚上十点半，林默提前下班。他没直接去车库，而是绕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个强光手电筒、一包烟（准备给可能遇到的保安），还有一张新的电费单——他想试试，要是再把电费单丢在车库，会不会有新的动静。
走进地下车库时，强光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墙面，把水渍照得像一道道黑色的伤疤。空气里的霉味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咔嗒、咔嗒”的声音没响。
林默的心跳加快了。他用手电筒照向西南角——那个红色的小身影，还蹲在那里，背对着他，手里的铁皮青蛙停在半空，像是在等他。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电筒，慢慢朝那边走。离小孩还有五米远时，他故意把手里的新电费单丢在地上，用脚踢到小孩旁边的位置。“小朋友，你是不是想要这个？”他试探着问。
小孩没动。
林默停在原地，手电筒的光柱落在小孩的红外套上——外套的衣角好像在动，不是风吹的，是那种轻微的、不规则的抖动，像有什么东西在衣服里钻。
突然，小孩手里的铁皮青蛙“咔嗒”响了一声。
林默的手电筒晃了一下，光柱扫到小孩的头发——两个小辫子垂在肩膀上，发梢还在滴水，滴在地上的电费单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湿圈。
他突然想起张阿姨说的“晓棠是掉进水沟淹死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李娟打来的。林默慌忙接起，声音有点发颤：“喂？”
“你在哪？妈刚才打电话说，今天的中药好像熬得有点稀，让你送药的时候注意点。”李娟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点模糊，还夹杂着电流声。
“我在车库，马上就取车。”林默说着，又朝小孩看了一眼——小孩还是背对着他，地上的电费单已经被水浸湿了大半，隐约能看到上面的门牌号。
挂了电话，林默转身想走，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用手电筒照——小孩还蹲在那里，但地上的电费单不见了。
他的心里一紧，快步走到自己的车位。打开车门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副驾的储物盒——刚才丢在车库的电费单，正平放在储物盒里，上面画着一个新的蹲姿小人，和之前的一样，没有眼睛，只有一个空白的脸。
林默的手停在储物盒上，不敢碰那张纸。他抬头用手电筒照向西南角——那个红色的小身影，还在那里，背对着他，手里的铁皮青蛙又开始“咔嗒、咔嗒”地响，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荡开，像在倒计时。
他不敢再等，赶紧把保温袋放进副驾，发动车子。开出车库时，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个红色的身影动了，慢慢站起来，朝他的车挥了挥手。
林默猛踩油门，车飞快地冲出小区。他的手心全是汗，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那张电费单上的门牌号，是他家的。那个小孩，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住在哪。
tonight，他第一次觉得，那个小孩不是在等他，是在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