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别墅的书房里,红木桌上铺着一份烫金封面的文件。林牧坐在单人沙发上,指尖冰凉。柳母将钢笔推到他面前,文件上“婚前协议”四个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你先看看条款。”柳母的声音平静无波,“有异议可以提,但核心内容不能改。”
林牧深吸一口气,翻开文件。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每一条款都像一把冰冷的锁链,将他未来三年的人生牢牢锁住。
“三年后,我和她没关系了?”林牧指着“无条件离婚”那一条,声音发紧。
“只要你做到。”柳母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钱和自由,都给你。”她顿了顿,补充道,“烟烟不知道契约的事,对外就说是……你救了她,我们感激你,才促成这门婚事。”
林牧的心沉了沉。连这场交易的真相,都要对当事人隐瞒。他想起照片上柳如烟空洞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困在牢笼里的可怜人。
“如果她问起……”
“你不用管。”柳母打断他,“她现在对什么都没兴趣,包括你这个‘丈夫’。”
钢笔在指间转动,林牧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的雨。雨点打在梧桐叶上,像极了母亲在电话里的咳嗽声。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已经熄灭。
“我签。”
笔尖落在纸上,“林牧”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墨迹透过纸背,像一滴凝固的血泪。他放下笔,听见自己说:“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明天。”柳母收起文件,“我会让张叔接你。对了,把你母亲转去私立医院,那里有最好的医生。”
走出柳家别墅时,雨已经下大了。林牧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手机震动,是医院的短信:“林先生,您母亲的化疗方案已确定,下周即可入院。”
他站在雨里,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混着雨水滚落下来。
领证前夜,林牧搬进了柳家别墅。客房宽敞得像个小公寓,却冷得像冰窖。张叔送来崭新的被褥,低声嘱咐:“柳**住在二楼东侧,您尽量别去打扰。她……脾气不太好。”
林牧点点头,看着张叔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打开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摞大学课本。明天起,这里就是他的“牢笼”了。
深夜,林牧被渴醒,下楼找水喝。经过二楼走廊时,东侧卧室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他脚步顿住,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受伤的小兽在呜咽。
是柳如烟。
林牧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他没有资格安慰她,他们只是交易的双方,他是她的“看护”,她是他的“提款机”。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民政局门口,林牧穿着借来的西装,站在柳树下等柳如烟。柳母开车送她来,轮椅停在民政局台阶下。林牧想上前帮忙,却被柳母拦住:“我来吧。”
他看着柳母小心翼翼地将柳如烟从车里抱到轮椅上,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脸色苍白得像纸,长发遮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进去吧。”柳母拍了拍林牧的肩,语气复杂,“对她……好一点。”
登记大厅里人不多,工作人员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一个坐着轮椅的漂亮女孩,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清秀少年,怎么看都不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姓名?”
“林牧。”
“柳如烟。”
女孩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林牧偷偷抬眼看她,她正望着窗外,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拍照时,柳母让林牧站到柳如烟身后,手搭在她的轮椅扶手上。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牧听见柳如烟极轻的一声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拿到红本本时,林牧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本该象征幸福的证书,在他手里却重如千斤。他看着封面上“结婚证”三个字,忽然觉得无比讽刺——这哪里是结婚证,分明是卖身契。
回柳家的路上,林牧坐在副驾驶,柳如烟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他看见她正盯着自己的红本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忽然,她抬起头,视线与林牧在镜中相撞。
那是林牧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空洞,麻木,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像迷路的孩子,打量着闯入自己世界的陌生人。
林牧迅速移开视线,心脏却莫名漏跳了一拍。
晚上,林牧躲在客房阳台给母亲打电话。手机屏幕上,母亲躺在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气色好了很多。
“小牧,你在哪呢?今天怎么没去**?”林母笑着问,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慈爱。
林牧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喉咙发紧:“妈,我……我谈恋爱了。”
“谈恋爱?!”林母的眼睛亮了,“哪家的姑娘?漂亮吗?对你好不好?”
“嗯,挺好的。”林牧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家里条件不错,阿姨说……愿意帮我们。”他避开母亲的目光,撒谎像吞了一块滚烫的石头,烧心,“妈,医药费的事……解决了。下周就能手术。”
林母愣住了,随即眼眶红了:“小牧,你……”
“是真的妈。”林牧打断她,声音哽咽,“她叫柳如烟,人很好。我们……打算结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牧以为信号断了。然后,他听见母亲低低的哭声:“傻孩子,你是不是为了妈……”
“不是的!”林牧急忙否认,“我喜欢她,妈,是真的喜欢。”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等你好了,我带她去看你。”
挂了电话,林牧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雨又开始下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他看着床头柜上那本红色的结婚证,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林牧打开门,看见柳如烟坐在轮椅上,停在走廊尽头,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雨幕。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林牧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关上门,将自己和那个女孩的悲伤,隔绝在两个世界。
夜还很长,而这场以爱为价、以身为质的交易,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