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像冷却的岩浆,又像凝固的鲜血,无声无息地从检修口的缝隙里渗出,
沿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基座,缓缓向下流淌。它流过的地方,
留下一条蜿蜒的、散发着微弱腥气的暗痕,在远处翻滚红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林澜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怀里的小星停止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嚎,
小小的身体不再抽搐,却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姿态躺在她的臂弯里。
那双纯白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如同两枚冰冷的玻璃珠,
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凝视着那渗血的检修口。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勒得她无法呼吸。她甚至忘记了右臂暴露的断骨和后背撕裂的剧痛,
所有的感官都被那无声渗出的暗红液体和怀中婴儿诡异的白瞳攫住。那是什么?陈烬的血?
还是……冷却塔核心融穿后泄露的……某种东西?
“滋……”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电流在粘稠液体里窜动的声响,从那渗血的缝隙里传来。
小星纯白的眼珠,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似乎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林澜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小星,手脚并用地向后猛缩!
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震得散落的零件哗啦作响!不能再留在这里!一秒都不能!
她挣扎着爬起来,左臂死死箍住小星,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半边身体,
踉跄着冲向远离冷却塔的方向!她不敢回头,不敢再看那渗血的检修口和那双纯白的眼睛,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地狱!远处的红光似乎黯淡了一些,
爆炸声也稀疏了,但厂房里弥漫的灼热和硫磺味依旧浓烈。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沙砾。她跌跌撞撞地穿过倾倒的机床残骸,
绕过堆积如山的扭曲金属,脚下是厚厚的、如同骨灰般的白色粉末和滚烫的金属碎片。
小星在她怀里安静得可怕。没有哭闹,没有哼唧,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
和那双纯白的、倒映着废墟阴影的眼睛。不知跑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分钟,
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前方终于出现了巨大的、布满蛛网的破洞——那是厂房坍塌的墙壁,
通向外面灰蒙蒙的荒野。生的希望!林澜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破洞猛冲过去!
当她连滚爬爬地冲出破洞,扑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时,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她。
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尽管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放射性尘埃的灼烧感和远处飘来的硫磺味,
但比起厂房内那令人窒息的地狱,这已经是天堂。她瘫在冰冷的冻土上,剧烈地喘息着,
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的血沫。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星。那双纯白的眼睛,不知何时,
已经闭上了。婴儿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安的沉睡。
眼白……似乎褪去了一些?还是光线太暗?林澜不敢确定,心头那沉甸甸的恐惧并未消散。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被彻底废弃的工业区边缘。
巨大的冷却塔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身后,
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覆盖着灰黑色冻土和放射性苔藓的荒原。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
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大地。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和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呼啸。死寂。
比厂房里更彻底的死寂。没有追兵。没有鼠群。
只有她和怀里这个沉睡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婴儿。
右臂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必须……想办法弄到真正的食物。她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条,
忍着剧痛,用牙齿和左手,笨拙地、草草地将右臂暴露的断骨和狰狞的伤口包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