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月的雨下得绵密,打在老旧单元楼的玻璃窗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薇蹲在阳台角落,用沈奶奶留下的铜剪刀修剪月季,花瓣上的水珠顺着指尖滚落,
滴在褪色的蓝布衫上。“吱呀”一声,防盗门被推开。苏晴站在门口,
米白色的风衣下摆沾了泥点,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她身后的林国栋西装笔挺,
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局促,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
封皮上“DNA鉴定报告”几个字格外刺眼。“薇薇……”苏晴的声音发颤,
像被雨打湿的琴弦,“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林薇握着剪刀的手顿了顿,
月季的尖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沈奶奶走前三天,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
枯瘦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把半块温润的羊脂玉佩塞进她掌心:“薇薇……去找林家,
他们不是坏人。当年是被人换了,你要好好的……”林国栋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们找了你十八年,一个月前,我们找到你沈奶奶,
沈奶奶有没有跟你说?”林薇想起沈奶奶跟她说,她的亲生父母来找她了,
问她愿不愿意回家,当时她抱着沈奶奶不撒手,她说她只认沈奶奶是唯一的亲人,
沈奶奶当时摸着她的脑袋,救救不出声。林国栋看着林薇眼里的悲伤,
温声说:“沈奶奶……我们去看过了,墓碑修好了。”“奶奶的东西……”她的声音很轻,
被雨声吞掉一半。“都带走。”林国栋立刻说,“你的房间带最大的露台,能放下藤椅,
能种月季,跟这里一样。”搬家时,林薇把沈奶奶的铜剪刀、缺角的搪瓷杯、线装医书,
还有那棵养了五年的月季,都小心翼翼地收进纸箱。林国栋和林宇负责搬箱子,
苏晴站在一旁,看着她用红绳把玉佩系在脖子上,
眼泪又掉了下来:“这玉佩……是你出生时戴的,另一半在你爸那。”宾利驶离老巷时,
林薇回头望了最后一眼。三楼阳台的月季探出头,在雨里摇摇晃晃,
像沈奶奶总在门口送她上学时的模样。(二)林家别墅的旋转门缓缓打开,
暖黄色的灯光涌出来,驱散了雨雾带来的寒意。林曼穿着鹅黄色公主裙,
赤着脚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看见林薇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像被按了暂停键。
“这就是……姐姐?”她歪着头,卷发上的珍珠发夹晃了晃,
目光在林薇沾着泥土的帆布鞋上打了个转,“穿得好朴素啊,跟张妈织的抹布似的。
”“曼曼!”苏晴轻斥一声,却伸手把林曼揽进怀里,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卷发,
“别没礼貌。”林国栋清了清嗓子,指着穿灰色卫衣的青年:“这是林宇,你哥哥,
刚被保送进燕大。”又指向啃着苹果的少年,“这是林睿,你弟弟,初三,调皮得很。
”林宇点了点头,递过来一杯温水:“路上累了吧。”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
虎口处有淡淡的薄茧,像是常年握笔留下的。林睿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蹦到林薇面前:“姐,你会玩《王者荣耀》吗?我带你上王者!
”林曼突然拉着林薇往楼梯跑,裙摆扫过楼梯扶手的雕花,
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带姐姐看房间!爸妈特意给你准备了带星空顶的,比我的还漂亮!
”她的手指掐在林薇手腕上,力道不小,像是在宣示**。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确实宽敞,
露台铺着防腐木,摆着崭新的藤椅——和沈奶奶那把样式相似,却没有岁月磨出的温润光泽。
林曼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衣裙,
标签都没拆:“这些都是我去年的款,你要是不嫌弃就穿,总比你那身破布强。
”林薇看着那些花红柳绿的布料,想起沈奶奶给她缝的蓝布衫,洗得发白却永远浆烫平整,
领口绣着小小的石榴花。她把装着月季的纸箱放在露台角落,声音平淡:“不用了,
我自己的衣服够穿。”“给脸不要脸是吧?”林曼的笑容瞬间消失,双手叉腰,
“你以为爸妈真的喜欢你?他们只是觉得愧疚!等过阵子新鲜劲过了,
你还是得滚回那个破巷子!”“曼曼!”林国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带薇薇下来吃饭。”林曼狠狠瞪了林薇一眼,转身噔噔噔跑下楼,
经过转角时故意撞掉了墙上的相框。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炸开,
声紧接着响起:“呜呜……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礼物……都怪我不小心……”林薇站在露台上,
看着苏晴慌忙跑上去揉她的头发,林国栋皱着眉却没说重话,林宇和林睿低头吃饭,
显然对这种戏码习以为常。雨还在下,打在露台的遮阳棚上,
像沈奶奶总在夜里给她讲的故事,絮絮叨叨,却藏着温暖。她蹲下来,给月季松了松土,
泥土的腥气混着雨水的清新,让她莫名地安心。沈奶奶说过:“花栽到哪都能活,人也一样。
”(三)圣樱中学的早读课,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敌意。林薇走进高三(1)班时,
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投过来,像带着钩子,要把她浑身上下打量个遍。林曼坐在靠窗的位置,
看见林薇,立刻扬手:“姐姐,这里有空位!”林薇刚坐下,
同桌的赵雅就“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她的笔记本上。深褐色的液体迅速晕开,
浸湿了沈奶奶给她的笔记本上。“对不起啊。”赵雅用涂着亮片美甲的手指戳了戳笔记本,
“这破本子一看就不值钱,我赔你个新的。”林薇抽出纸巾按压纸页,
看着墨迹晕染的“当归”“黄芪”字样,指尖微微发颤。这是沈奶奶教她认草药时亲手抄的,
每一页都有老人淡淡的指痕。“不用了。”她从书包里拿出另一本笔记本,
是她连夜用钢笔手抄的,字迹娟秀,比印刷体还要工整,“我自己有。”“哟,还挺用功?
”赵雅嗤笑,“城郊三中出来的,能看懂圣樱的课本吗?我们曼曼可是从小请外教的。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了道附加题,难度远超高考范围。班里鸦雀无声,
连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林曼都咬着笔头,眉头拧成了疙瘩。赵雅眼珠子一转,举手:“老师,
林薇说她会:”她想着林薇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成绩应该也很菜。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笑,
大家也是这样想的,林曼抬头嘲讽的看着林薇:“你会?别是想上去出洋相吧?
”林薇看了看赵雅,没理她们,走上讲台拿起粉笔。粉笔在黑板上划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解题步骤行云流水,甚至在最后列出了三种不同的解法。教室里传来了窃窃私语“不是吧,
她真的会啊……”“林曼这个全校第一都不会,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居然会?
”“不会是随便乱写的吧?”林曼看着林薇的答案,有一大半她看不懂“一定是她乱写的!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看了看黑板上的答案,赞许地颔首:“逻辑清晰,思维缜密,
比标准答案还简洁!林薇同学,你是怎么想到的?”“沈奶奶教我珠算时说过,
一道题总有不同的算法。”林薇放下粉笔,转身回座位,路过林曼身边时,
对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午休去食堂的路上,林曼突然“哎呀”一声,
手里的保温桶掉在地上,褐色的汤汁溅了林薇一裤腿。“对不起姐姐!”她慌忙去捡,
眼里却藏着得意,“这是妈妈给我炖的燕窝,三千块一盅呢,补脑子的……姐姐不会没拿吧?
”“这燕窝里加了阿胶和红糖,适合气血虚的人。”林薇蹲下身,用纸巾擦拭裤腿上的污渍,
“不过你舌尖发红,是上火了,喝多了会流鼻血。
”林曼的脸瞬间白了——她昨天确实流了鼻血,还偷偷塞了棉花去上课。
“你……你怎么知道?”“沈奶奶是中医,教我望闻问切。”林薇站起身,
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她还说,做人要心诚,装病的人,喝再多补药也没用。
”周围的女生面面相觑,林曼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林曼瘪着嘴,路过林薇身边时,
压低声音淬了句:“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林薇看着她的背影,
想起沈奶奶晒草药时说的:“有些草看着光鲜,内里早就烂了根,太阳一晒就蔫了。
”(四)张妈端来夜宵时,林薇正在客厅看书。“薇薇**,夫人让我给你做的银耳莲子羹。
”张妈笑得眼角堆起褶子,白瓷碗里的羹汤冒着热气,甜香里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味,
“太太说你看书费眼,特意加了枸杞和桂圆。”林薇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
目光不经意扫过张妈的袖口——那里沾着点白色粉末,
和沈奶奶医书里画的“夜交藤”粉末一模一样。这种草药少量能安神,过量会让人嗜睡,
第二天头晕脑胀。“谢谢张妈。”她舀了一勺放在鼻尖轻嗅,
果然闻到了夜交藤特有的苦杏仁味,“不过我最近睡眠很好,倒是你,黑眼圈很重,
这碗给你补补吧。”张妈的手猛地一抖,羹汤差点洒出来:“不、不用了薇薇**,
我……我不渴。”“拿着吧。”林国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应酬回来,
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张妈在我们家做了二十年,跟自家人一样。”张妈没办法,
只能端过碗,硬着头皮喝了两口。林薇看着她转身时僵硬的背影,笑了笑,
端着张妈剩下的碗,起身对林国栋道:“爸,我上去休息了”。第二天早读课,
林曼趴在桌上打瞌睡,口水浸湿了课本。班主任敲了敲她的桌子:“林曼!上课呢!
”她猛地惊醒,眼神迷茫,站起来时还打了个趔趄。赵雅赶紧扶住她,
瞪向林薇的眼神带着怨毒:“肯定是你搞的鬼!”“我可没那本事。”林薇翻开英语书,
她只不过是加了些冰糖,顺手放在林曼房间里,谁知道她真的会喝呢,
“倒是张妈今天没来做饭,听说半夜头晕去医院了。”林曼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低下头不敢说话。接下来的日子,林曼的“小动作”越来越密集。音乐课上,
她的**版乐谱“不见了”,最后在林薇的书包侧袋里被找到。
林薇指着乐谱扉页的签名:“你签的是艺术体‘曼’,这里却多了个小写字母‘m’,
是你自己塞进去时不小心蹭到的吧?”美术课上,她准备参赛的油画被泼了墨,
林薇调出画室角落的监控:“你趁老师不在,自己泼的墨,还故意把墨水瓶塞到我画架下面。
”体育课上,她跑步时“崴了脚”,哭着说是被林薇推的。
林薇拿出运动手环的数据:“我的步频是每分钟120步,步幅0.6米,
你的步频是每分钟90步,步幅0.4米,我们之间隔着三米,我怎么推你?”每次被拆穿,
林曼都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太紧张了。苏晴总拉着林薇的手说:“薇薇,
曼曼从小被我们宠坏了,你多让着她点,毕竟她也是受害者。”林薇听罢低头不语,
她对这个母亲的感觉很复杂,她能感受到苏晴对她的关心,只不过这么多年的空缺,
她也理解。林国栋却皱着眉,把林曼叫到书房谈了好几次。林宇和林睿更是站在林薇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