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志小说最新章节-主角易欢柳璟全文免费阅读

发表时间:2025-10-09 10: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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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程国都句纨,皇城,含霜宫。

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跪坐在窗边,倚着一只三足凭几翻看手中书简,细软却缺少光泽的发丝披散下来,两侧各梳出一绺绑在脑后,身着帛青缂丝曲裾深衣,同色佩衿上佩着一块简素的流苏玉佩。窗外投入的晨曦映出了空气中翻飞滚动的浮尘。室内并未掌灯,光线昏暗,窗口晨曦的透入却并没有为这个清冷的所在增添一分活色,反而多了几分孤寂。

简直像个冷宫。

易欢搁下了手中书简,觉得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有点好笑。

脚步声。

内侍捏尖了嗓子的通报。

易欢有点疲倦,但还是坐正了身子,挥了挥手,示意内侍支班把人带进来。

青年在门前脱了皂靴,缓步走入,看得出这青年与易欢十分相熟,见到易欢后只是伸手扶了扶帽子,躬身一揖:“三郎君。”

“老师少礼,坐吧。支班,奉茶。”易欢恹恹地又靠回了凭几上,一手支着头,极不成样子。支班应声,沏了茶上来。

容仪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坐到了易欢身旁,拿了易欢手边的书简,眯着眼睛看了几行,出声道:“道之以政。”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易欢流利地背完一段,由于背得太熟,语速很快,导致字眼有些模糊,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疲惫,背完,掩口打了个呵欠。

容仪莞尔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三郎君火候未到,当再研读。”

易欢眉梢微抽,若非自幼的教养束缚着,只怕现在已经一个白眼翻了上去。

这些东西的内容、释义,他早背得滚瓜烂熟了好么?!还能研读出个什么来啊?!

容仪微微笑着,揭开条案上香炉的盖子,抬手扇了扇那袅袅青烟,往里面看了一眼,取了几片放在一旁的枫叶,放了进去。

这些枫叶是去年秋天留下的,用特殊的香料熏制过,焚之可明目清神,有个在易欢看来酸得要死的名字——挽风香,乃当下士子儒生附庸风雅必备之良物。然而易欢觉得这东西并没有什么用。

“臣今日带来了一个人,现在门外候着,三郎君要见见么。”

“既是老师引荐,自然要见。”易欢头也不抬地答道。

容仪略一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支班,支班会意,转身出去,片刻后,带进来一个人。

那人进门时,易欢看了一眼,没看清,他天生有眼疾,一丈开外尽是模糊一片。但看身形,年纪估计也不大。等那人走到了眼前,施礼时,易欢才看出原来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那少年也跟易欢一般绑着头发。大程礼制,已满八岁却未至加冠时,可拢结,以便行事。

“草民柳璟,见过三皇子。”

草民?

易欢挑眉,拢了手中书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和制式都十分普通,没有任何佩饰,他又自称草民,可见确实没有任何官爵,也没有什么身份,真的就只是平民百姓而已。

“少礼。”易欢并没有让他坐下,柳璟很识相地袖着手站到一边,微微颔首,十分谦恭知礼。

“三郎君,这是臣的门人。”

“哦?是老师座下桃李?”易欢来兴趣了,能让老师看上的人那可不多。

“如此说来,我们却也算师兄弟了。你坐吧,说说,是哪里人?”易欢招手让柳璟坐在了他旁边,细细问道。

“回三皇子,据师父说,草民是宛州人士。”

“宛州……那可很远,不过,据说?”易欢目光转到了一旁的容仪身上,心里已是明白了七八分。果不其然,容仪道:“他是臣当初南**道时收下的,彼时臣尚未入仕,只想着找个顺眼的人接替衣钵,就从宛州的育慈堂收养了他。”

“这么说,你是老师一手教养到大的?”

柳璟应了声是。

那有意思了。

“会弈棋吗?”

柳璟微微颔首答道:“略通。”

也不看看是什么人的弟子,肯定不会只是略通!

易欢眯眼,他可从来没有在老师手底下赢过……

容仪莞尔道:“臣去上朝了,三郎君可以好好问。若是三郎君高兴,臣今后会常带他来的。”

易欢点点头,没有留他。容仪每天都会极早入宫,先到含霜宫审查易欢的功课,再去上朝,退朝后换了衣服后再去雍行监。雍行监是皇子和世家子弟读书的地方,授课的都是名士大儒、朝廷重臣,因此规章制度极严,容仪的行程是耽搁不得的,只有休沐的时候可以好好给易欢授课。

容仪一走,易欢就没了兴致,只感觉愈发困了,挥手让支班出去。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反正也是因为老师要来抽查功课才那么早起的,现在老师走了,那再睡一会儿没问题的吧……

“师父说,要我看着三皇子你,不能让三皇子在午时之前睡觉。”

易欢心思才动了一半,就被无情打断了。

易欢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本宫知道。”

“三皇子饿么?”柳璟忽然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易欢:“……”废话当然饿了,但是还没有到可以用午膳的时辰,这也是他讨厌起这么早的原因之一!

柳璟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草民听师父说三皇子你常年茹素,故而特带此礼。”

易欢眉毛一挑,看见他拿出来的是个模样普通的小木椟,打开,里面垫着一层干净的细布,细布上躺着两枚圆滚滚的鸡子。

鸡子?

易欢联系柳璟的上一句话,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但依旧不动声色。

柳璟把木椟放下,伸出左手,振了振袖,露出一截手腕,那手腕上绑着一块雪白的帕子——这是程地风俗,无论男女,都会把帕子系在腕上。原先只是为了方便取用,但渐渐地也变成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平民只能系没有刺绣纹饰的布帕,为官者系没有刺绣纹饰的绫帕,宗室贵胄系有刺绣的绫帕,皇室则系四角缀有珠玉的缂丝绫帕。男子系左腕,女子系右腕。

此时此刻,易欢手腕上也系着一方缀有珠玉的缂丝绫帕,但说实话,易欢一直对这个规矩有点不屑,一个帕子也能弄出这么些花样,而且似乎也并无什么大的意义,不过是上位者彰显身份的手段罢了。

柳璟解下那帕子,捏起一枚鸡子,在条案上磕破,然后用帕子裹住,在条案上用手掌压着搓了一圈,那鸡子的壳立刻粉碎,却未曾掉落。柳璟用帕子垫着手,把那枚碎了壳的鸡子捧到易欢面前。

“三皇子可知为何这壳碎了却依旧连在一处?”

易欢看了一眼那鸡子,这或许对旁人来说只是常识,但对他来说却是新奇的事情,因为他自幼茹素,这鸡子他也只是看见过几眼,根本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过。

“本宫不知。”易欢坦然道。

柳璟笑了笑,捏住那鸡子,把帕子放到簟子上,把鸡子的壳揭破,从中间扯成两半,然后完整地剥了下来。

易欢眼睛盯着那鸡子一动不动。

柳璟把剥出来的鸡子放在帕子上,把那鸡子壳凑到易欢眼前,手指点着上面那层半透明的薄膜,道:“因为有这个。这层薄膜可以入药,叫凤凰衣。”

此刻天依旧没有大亮,易欢不喜欢宫中灯火通明,所以此刻周遭光线昏暗,柳璟背对着一个透光窗口,蒙蒙的晨曦撒进来,他细白的指尖边缘隐隐泛光,这样的距离,易欢看不清柳璟的脸,但是可以看清那莹白的指尖,和指尖下那层凤凰衣。

“你想说什么。”易欢抬眼看他。

柳璟莞尔,这笑容倒是有容仪三分模样。把鸡子壳握在手中,托了那剥好的鸡子送到易欢面前,道:“吃吧,三皇子。”

“本宫茹素。”易欢眉梢一抽,有点薄怒。

“草民知道。”

易欢不说话了,只冷眼看他,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易欢茹素并不是因为他出家了,而是因为他是将来进入荆隅的已定人选。

程人自古尚仙,并且与仙门筠行缔约,每一代大程皇帝,必选派一名皇子,在加冠之前拜入筠行修行二十年之后进入荆隅,为国祈福卜测。而那个皇子,必须从一出生就被定下,自幼茹素,不可沾荤腥女色。并且在前往筠行修行之前,会指派专人教导治国之方。但是,即便自幼被教习治国之方,那个皇子却是不可以登基为帝的,只能终身起辅助之用。

易欢就是这一代被定下的皇子。

听起来,似乎是个十分了不得的身份。

但其实,并不是。

或许再早个一百年,这样的身份会很受看重,但现在,几乎就是个笑话,被选去修行已经成了一件苦差事,因为修行无非就是为了成仙,但仙也不是那么好成的,那么容易就羽化登仙那谁还当皇帝,全去修行算了,这百年来,莫说羽化登仙,就是延年益寿的人都屈指可数。被选中的皇子唯一的福利大概就是皇帝受限于祖制,无论乐不乐意都必须在这个皇子被送走之前保证他的锦衣玉食。

大程一统天下两百余年之久,所有人都觉得大程根基稳固、国力雄厚,会千秋万代、盛世太平。

人变强的时候,就会开始藐视一些东西。

虽然现在尚仙,但赤诚之人已是凤毛麟角。而且易欢本身的身份也很尴尬,他的母妃是个寻常人家所出,只因姿色出群而被选入宫中,成为现在的大程皇帝、也就是易欢父皇易止的妃子,备受宠爱,然而,她在生下易欢后不久,便被发现与一侍卫私通,全尸也没留下。原本易欢也是要被溺死的,但是当时有臣子密谏,于是他父皇想着,祖制不可违,他肯定是要挑出一个皇子去修行的。但他又舍不得让亲生骨肉去苦修,那不如就让这个不一定是他亲身骨肉的人去好了,而且没准还能博一个仁慈的好名声。于是,易欢一条小命保下来了。

易欢每每想到他那个生母,都有点无语。如此荣华难道还不好吗?如此不知足……

他不愿意去修行,不是因为怕吃苦,也不是贪恋荣华富贵,其实他早就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只是他一想起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就有点想呵呵。

漂亮话一堆,说白了,不就是培养几条有特殊能力的狗么。

如此,易欢便不得不想到了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父皇,有点烦躁,看着眼前的柳璟,也愈发觉得他不顺眼。

柳璟看易欢眼神,心道这三皇子果然不好伺候,这就生气了。却也无退却之意,继续不急不缓地道:“敢问三皇子,这鸡子中,可有血腥?”他一边说着,一边掰开了手中鸡子,易欢瞄了一眼,道:“没有。”

“那么,可有骨肉?”

“没有。”

“既然一无血腥,二无骨肉,如何能说这是荤腥?”

易欢:“……”

这什么歪理?

不过,他还是来了点精神,道:“这鸡子取自鸡身。”

“鸡毛也是取自鸡身,鸡毛也是荤腥吗?”

“谁吃鸡毛啊?!”易欢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三皇子想吃吗?”柳璟莞尔,抛出了杀手锏。

一刻钟后。

易欢把玩着手中那层被柳璟揭下来的凤凰衣,陷入了沉思。

柳璟关切道:“可是不合三皇子口味?”

易欢想说是的,但是他已经吃了俩,说不合口味是不是有点打脸呢?

于是他憋了一会儿,道:“……干巴巴的。”

柳璟倒是很认真,道:“那下次草民带些其他的来。”

易欢忍不住道:“你这样被人知道了是要治罪的。”

“吃自己想吃的东西都要被治罪的话,那便是掌权者的无能。”

易欢:“……”

易欢觉得这家伙说话是真的不过脑子。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过……

易欢挑眉,道:“那若是我喜欢吃人呢?”

柳璟:“……”

扳回一局,易欢心情不错,但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压抑着没有把那个弧度扬上去,淡淡道:“以后说话需小心些。你好好在这儿待一会儿吧,等老师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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