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凌素,在清虚门就是个跑腿的。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师兄师姐们送个信,买点丹药,
顺便听听八卦。那天我就是去断龙崖给内门师兄送件法衣。结果撞上了九天玄雷劫。
雷劫底下,有条金鳞穿云鲤正在渡劫。所有人都说,这鱼气数已尽,应劫而亡是它的命。
我看着它浑身焦黑,还在拼命往上冲。就觉得,这命,不该这么算。于是我顺手救了它。
然后,我就被绑上了问心台。罪名是:扰乱天道,逆天而行。
主审官是天界最有名的冷面阎王,执法天君苍渊。所有人都等着看我怎么死。
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哭,会求饶。但我只是想问问他们。天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天道就是看着一条鱼活活被劈死,那这种天道,不要也罢。1:救了条鱼,
天塌了我叫凌素。就是个跑腿的。在清虚门,外门弟子三千,我排两千九。修为垫底,
灵根拉胯,唯一的优点就是腿脚快,脑子还行。所以成了专职跑腿小妹。今天这单,
是给内门的张师兄送一件新裁的法衣。地点,断龙崖。这地方邪门,常年罡风呼啸,
跟刀子似的。我爬到半山腰,天就阴了。乌云黑得跟锅底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紫色的电蛇在云里钻来钻去。“九天玄雷劫。”我听见身后有人小声说。回头一看,好家伙,
山头上站了不少内门弟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原来不是冲着人来的。
断龙崖下的深潭里,有东西在渡劫。我眯着眼往下看。是一条鱼。一条特别大的金色鲤鱼,
鳞片比黄金还亮,在黑漆漆的潭水里扎眼得很。它正在往上冲,想跃过那道看不见的龙门。
一道儿臂粗的紫色天雷,就这么直愣愣地劈了下来。“轰隆!”一声巨响,
震得我耳朵嗡嗡的。金光暗淡了一下。那条鱼被劈得浑身冒黑烟,掉回水里,砸起一片水花。
“可惜了,这条金鳞穿云鲤,修行千年,还是没躲过这一劫。”“命数如此,强求不得。
”“是啊,天道循环,应劫而亡,此乃定数。”上面那帮师兄师姐们,一个个摇头晃脑,
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他们就是天道本人。水里的金鲤又冲了起来。它好像受伤很重,
飞得歪歪扭扭。但它的眼睛,死死盯着云层之上。那不是认命的眼神。
是“老子跟你拼了”的眼神。又一道天雷劈下来。更粗,更亮。我看见它身上的鳞片被炸开,
血肉模糊。它发出一种无声的悲鸣,整个身体都在抖。但它还是没掉下去。它还在往上,
一点一点地挪。哪怕每动一下,都有血从伤口里渗出来。我心里有点堵得慌。什么叫命数?
难道拼命活着,也是一种错吗?我送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看过不少典籍。书上说,
万物皆有灵,修行不易,当顺天而行。可我眼前这鱼,它没偷没抢,没害人,就想活下去,
想变得更强。天,为什么要弄死它?第三道雷开始凝聚了。比前两道加起来还吓人。
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紫色。我能感觉到那里面毁天灭地的力量。这一下去,这条鱼肯定就没了。
连渣都不剩。山顶上的人还在那儿点评。“三道天雷,气数已尽。”“阿弥陀佛,早登极乐。
”放你娘的屁。我心里骂了一句。脑子一热,就干了件蠢事。我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东西。
那是我平时跑腿攒下来的。一把“引雷针”,炼器房的废品,能引走一点点电弧。
还有几张“化水符”,下雨天师姐们不想湿了鞋,让我去买的。最关键的,
是我兜里揣着的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息壤石”。也是个废品,据说能吸收灵力,
但因为太慢,被当垃圾扔了。我捡回来当压泡菜的石头。我把引雷针往旁边的山壁上一插。
然后掐了个诀,把化水符全扔了出去。最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块压泡菜的息壤石,
朝着金鲤的方向扔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是不想看着它就这么死了。紫色的雷光,
像一条巨龙,咆哮着冲了下来。所有人都闭上了眼。我没闭。我看见那道雷,
有一小部分被引雷针给引走了。山壁上炸开一个大坑。大部分雷光,还是冲着金鲤去的。
但在碰到它之前,先撞上了我扔出去的化水符。符纸瞬间蒸发,化成一片浓密的水汽。
雷光穿过水汽,威力小了一点点。最后,那块黑乎乎的息壤石,刚好掉在金鲤的脑袋上。
紫色的雷电劈在石头上。石头连一秒钟都没撑住,就化成了粉末。但就是这一秒钟的缓冲。
金鲤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回了水里,昏了过去。可它还活着。身上的伤口很重,但没死。
天上的劫云,也开始慢慢散了。我松了口气,腿有点软。还没站稳。
两道人影就落在了我面前。是执法堂的弟子。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外门弟子凌素,
你可知罪?”其中一个开口,声音跟冰块一样。我愣了一下。“我有什么罪?
”“你擅自干预天劫,扰乱天道秩序,逆天而行。”另一个拿出一副镣铐,上面刻满了符文。
“跟我们走一趟吧。”我看着他们,又抬头看了看山顶上那些目瞪口呆的师兄师姐。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救了一条快死的鱼。天,就这么塌了。2:问心台上,
没一个人看我执法堂的地牢,比我想象的要干净。也更冷。墙壁是黑色的石头,
摸上去滑腻腻的,能吸走人身上的热气。我被关在一个小单间里。手上的镣铐挺沉,
上面的符文一闪一闪的,把我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压得死死的。跟个凡人没两样。我没闹。
也没怕。我就是饿。从断龙崖被抓回来,就没吃过东西。我盘腿坐在石床上,
开始琢磨这件事。逆天而行。这帽子扣得真大。什么是天?是头顶上那片云,
还是劈下来的那道雷?还是山顶上那些师兄师姐嘴里的“命数”?我想不明白。我只知道,
我看见一条鱼不想死,我拉了它一把。就这么简单。如果这也是罪,那这天的规矩,
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门开了。一个穿着执法堂衣服的弟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餐盘。
一碗白粥,一碟咸菜。他把餐盘放在地上,看我的眼神,跟看一个死人差不多。“吃吧,
上了问心台,就没得吃了。”他说完,转身就走。“等一下。”我叫住他。他回头,
有点不耐烦。“问心台是什么地方?”我问。他嗤笑一声。“审判逆天之人的地方。
”“主审官是谁?”“执法天君,苍渊大人。”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有种敬畏。
我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师兄。”他大概没料到我还挺有礼貌,愣了一下,关上门走了。
苍渊。这个名字我听过。天界执法第一人。据说他本身就是天条的化身,公正无私,
铁面冷血。他判决过的犯人,没有一个能翻案。因为他从来不错。看来我这次的麻烦,
比想象的还要大。不过,饿肚子的麻烦更大。我端起碗,把那碗凉掉的白粥喝得干干净净。
还挺香。第二天,我被带出了地牢。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
是一个白玉砌成的高台。那就是问心台。台子周围,已经站满了人。清虚门的弟子,长老,
甚至连掌门都来了。他们看我的眼神,五花八门。有鄙夷,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有漠不关心。但没有一个人,走上来跟我说一句话。好像我身上带了瘟疫。我被押上高台,
跪在中央。冰冷的玉石硌得我膝盖生疼。我抬起头。高台的最上方,有一个座位。
上面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他长得很好看,
是那种锋利的、没有温度的好看。眼睛很深,像結了冰的湖。他就是苍渊。他也在看我。不,
他不是在看我。他的目光穿过了我,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个需要被归类的卷宗。
“堂下何人?”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像是玉石敲击的声音。“外门弟子,凌素。”我回答。“可知所犯何罪?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弟子不知。
”这三个字一出口,下面一片哗然。“死到临头还嘴硬!”“不知悔改!
”我听见了张师兄的声音,就是那个让我去送法衣的内门弟子。他站在人群里,
一脸的义正言辞。好像我救鱼,是刨了他家祖坟一样。苍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抬了抬手。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带证人。”他说。几个内门弟子被带了上来,
就是那天在山顶上看热闹的几位。他们一个个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说我如何不自量力。如何胆大包天。如何用“卑劣的手段”玷污了天劫的神圣。
说得好像他们当时就在雷劫里洗澡一样。最后上来的是张师兄。他清了清嗓子,
对着苍渊一拱手。“天君大人,此女心术不正,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平日里油嘴滑舌,
不思进取,如今更是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乃我清虚门之耻!请天君严惩,以儆效尤!
”他说得慷慨激昂,好像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我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他那件法衣,
我好像还没交给他。还在我储物袋里呢。所有人都说完了。广场上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苍渊身上,等着他宣判我的死刑。
我甚至能听到旁边一个师妹紧张的呼吸声。苍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身上。这次,
他好像真的看见我了。“凌素。”“你还有何话可说?”他的声音依然冰冷。
像是在履行一个既定的程序。我扶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镣铐很沉,但我站得很直。“有。
”我说。“我有话要问。”3:我问天君,天道是什么我站起来的动作,
让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在问心台上,犯人只能跪着。这是规矩。但我站起来了。
押着我的两个执法弟子想按我下去,但苍渊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动。苍渊看着我,
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澜。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审视。
像是在看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棋子。“问。”他只说了一个字。我环顾四周。
看着台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掌门、长老、师兄、师姐。他们都在看我,
等着我做最后的、无力的挣扎。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苍渊。“敢问天君,天道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下面又是一阵骚动。“放肆!竟敢质疑天道!”“天道便是天道,
岂是你能置喙!”一个白胡子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没理他。我只看着苍渊。因为我知道,
这里,只有他能回答我的问题。或者说,只有他,有资格被我问。苍渊没有生气。
他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天道,是秩序,是法则,是万物运行之根本。
”他的回答,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标准答案。“很好。”我点点头,“那么请问天君,
秩序的目的是什么?法则的意义是什么?”苍p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秩序,
为防天下大乱。法则,为使万物归位。”“归于何位?”我追问。“各安其位,各司其命。
”“那么,金鳞穿云鲤的命,又是什么?”我的问题,像一把锥子,一下一下,
扎向那个最核心的地方。苍渊沉默了。台下的长老忍不住了。“它的命,便是应劫而亡!
这是它的命数,你横加干预,便是逆天!”“说得好。”我转向那个长老,“请问长老,
您怎么知道它的命就是死?”“天劫降下,便是天意!”“那天劫为何要降下?”我问。
长老被我问得一愣。“自然是考验!考验它是否有资格化龙!”“既然是考验,
”我笑了一下,“那请问,有人在考试的时候,递了张纸条,帮考生解答了一道难题,
这叫作弊,对吧?”“当然!”“可如果,考场失火了,有人冲进去,
把快被烧死的考生拖了出来,这叫什么?”我的声音不大,但整个广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这自然是救人!”长老下意识地回答。“没错。”我点点头,
目光重新回到苍渊脸上。“天雷是考验,是那张考卷。但九天玄雷劫,
威力远超它本该承受的极限,这是考场失火。”“它拼命挣扎,是在自救。而我,
只是那个把它从火里拖出来的人。”“我救的,不是它的考试成绩,我救的,是它的命。
”“请问天君,我救了一条命,何罪之有?”整个问心台,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的歪理……不,是道理,给说蒙了。他们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在他们眼里,天劫就是天劫,神圣不可侵犯。我说天劫是“考场失火”,
这是闻所未闻的blasphy。苍渊看着我,眼神深邃。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问我:“你如何判定,天劫威力远超它所能承受的极限?天道自有其衡量的标准。
”“标准?”我笑了。“天君,我在清虚门跑了五年腿,送过无数的典籍。
其中有一本《异兽考》,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金鳞穿云鲤,属水行精怪,性情温和,
千年修行,可渡三道天雷化蛟,再千年,可渡六道天雷化龙。”“而那日断龙崖上,
不过千年修为的它,引来的却是九天玄雷劫。此劫,乃是穷凶极恶之辈,
或有大功德大造化之神兽化形时,才会遇到的至强天劫。”“它,一条普普通通的鲤鱼,
何德何能,配得上九天玄雷劫?”我顿了顿,看着苍渊。“所以,不是我判定。是天道自己,
搞错了标准。”“是它这场考试,出错了卷子。”“一派胡言!”张师兄在台下尖叫起来。
“天道怎会出错!我看就是你妖言惑众!”我懒得看他。跳梁小丑而已。我的对手,
从始至终,只有台上这个男人。苍渊终于有了动作。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很高,
玄色的长袍将他的身影拉得更长,像一座山。他一步一步,从高台上走下来,走到我面前。
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他离我只有三步远。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在替天道,
纠错?”这个问题,是个陷阱。我如果回答是,那就是承认自己凌驾于天道之上,罪加一等。
如果回答不是,那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成了狡辩。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像冰湖一样的眼睛。
我忽然笑了。“不敢。”我说。“我不是在替天道纠错。”“我只是觉得,
天道或许也需要有人,提醒它一件事。”“什么事?”“好生之德。”4:他说天道无情,
我笑了“好生之德。”这四个字我说得很轻。但在死寂的问心台上,却像惊雷。苍渊的瞳孔,
猛地收缩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虽然只有一瞬间。
“天道至公,视万物为刍狗。”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冷。“无所谓生,亦无所谓死。
何来好生之德?”“刍狗?”我重复着这个词,摇了摇头。“天君,您错了。或者说,
所有人都理解错了这句话。”“哦?”苍渊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有了一点兴趣。
“《道德经》里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刍狗,
是祭祀时用的草扎的狗。祭祀开始前,它被奉得高高的,享受各种尊崇。祭祀结束后,
它就被随手丢弃,任人踩踏。”“所以,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天地把万物当成没有生命的草狗,可以随意践踏。”“恰恰相反。”“它的意思是,
天地看待万物,就像看待那个刍狗。不会因为你在祭祀时地位尊贵,就对你格外偏爱。
也不会因为你祭祀后被丢弃,就对你格外鄙夷。”“它对万物,一视同仁。
”“这才是真正的公平。”我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很多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他们只知道打坐练气,哪里听过这些凡间的道理。但我知道,苍渊听懂了。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真正的对视。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对话的存在。“一视同仁。
”他慢慢咀嚼着这个词。“即便如此,也无法证明天道有好生之德。它只是不干预。”“不,
它干预了。”我立刻反驳。“如果天道真的无情,真的不干预,那它为什么要降下生机?
”“春风夏雨,秋实冬藏,这是什么?”“一粒种子,掉进石缝,它会拼了命地长出来,
这是什么?”“一只雏鸟,摔下鸟巢,它的母亲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它,这又是什么?
”“天君,这遍布世间,无处不在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志,
难道不是天道本身最大的意志吗?”“如果天道真的冷漠无情,
为何要创造出这么多渴望生命的东西?它直接创造一堆石头,岂不是更省事?”我停下来,
喘了口气。话说得有点多,口渴。苍渊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是冰层开裂的声音。台下的白胡子长老又忍不住了。“强词夺理!
就算天道有好生之德,那也是对整个天下!区区一条鲤鱼的生死,岂能与天道秩序相提并论!
为了它一条鱼,坏了规矩,将来人人都学你,天下岂不大乱!”这番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也是大多数仙神的想法。为了大局,牺牲局部,是理所当然的。我笑了。转向那位长老。
“长老,我再问您一个问题。”“您饿了,要吃饭,对吧?”“废话!”“您面前有一碗饭,
一万粒米。您吃掉它,是为了活下去,这是大局。”“那请问,对于其中任何一粒米来说,
被您吃掉,是不是它的‘局部牺牲’?”长老又被我噎住了。“这……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能?”我步步紧逼。“在您眼里,米就是米,天生就是被吃的。
在天君和各位眼里,那条鲤鱼,也只是鲤鱼,它的命数已定,就该死。”“可那条鲤鱼,
它修行了千年。对于它自己而言,它就是它的全部。它的生死,就是它自己的‘天下大局’。
”“我们凭什么,用我们的‘大局’,去决定它的‘大局’?”“如果今天,天道说,
为了整个天界的安稳,需要牺牲掉清虚门。长老,您愿意做这个‘局部’吗?
”“你……你放肆!”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我知道,
我戳到他们的痛处了。所谓的“大局”,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决定别人的生死罢了。
当牺牲的不是自己时,谁都可以大义凛然。我不再理会他,我的目光,始终锁定着苍渊。
“天君,您是执法者。您维护的,
到底是那个高高在上、可以随意牺牲任何‘局部’的冷漠规则,
还是那个赋予每一个生命、哪怕是一粒米、一条鱼,都有权活下去的‘好生之德’?
”“我救那条鱼,不是在对抗天道。”“我恰恰认为,我是在顺应天道。”“我顺应的,
是它最根本的意志——”“生生不息。”说完最后四个字,我闭上了嘴。该说的,我都说了。
剩下的,就看眼前这个男人了。看他是选择做规则的机器,还是做一个……有温度的神。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广场的声音。苍渊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站着睡着了。然后,他缓缓地,对我,这个他眼中的“犯人”,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5:他说我有理,下面的人炸了“你说的,有道理。
”苍渊的声音不响。但五个字,像五道天雷,劈在问心台上。所有人都傻了。包括我。
我设想过很多种结果。他可能勃然大怒,说我妖言惑众,当场把我劈了。也可能不为所动,
冷冰冰地宣判我有罪。我甚至想过,他可能会把我关起来,慢慢研究。但我从没想过。
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我说的“有道理”。下面的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炸了。
“什么?!”“天君大人,您……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她说的都是歪理邪说啊!
”“是啊!一个外门弟子的话,怎么能信!”那个白胡子长老,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往前冲了几步,差点跪在地上。“天君!万万不可啊!此例一开,天规将荡然无存!
人人都可以用‘好生之德’做借口,为所欲为,届时天下大乱,谁来负责?
”张师兄也跟着喊。“对啊,天君!她就是巧言令色!她救鱼,
说不定是看上了那条金鳞穿云鲤的内丹,想据为己有!其心可诛啊!”这想象力,
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质疑,反对,惊恐,愤怒。
他们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他们心中至高无上、永远正确的执法天君,
竟然会认可一个跑腿小妹的“谬论”。这比天塌下来还让他们难以接受。因为这意味着,
他们一直以来信奉的东西,可能是错的。我站在风暴的中心,却异常平静。我看着苍渊。
他依然站在我面前,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还是落在我身上。
那双冰湖一样的眼睛里,冰层正在加速开裂。我甚至能看到下面涌动的暗流。
那不是凡人的情绪。那是一种……道心的动摇与重塑。他抬起手。还是那个简单的动作。
整个广场,又一次安静了下来。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针落可闻。
“我说,她说的有道理。”苍渊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的声音更清晰,更坚定。
“不是因为她巧言令色,而是因为她的话,引出了一个我们从未深思过的问题。”他转身,
面向台下所有仙门百家。“天规,为何而立?
”“是为了维护一个僵化的、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的‘命数’,还是为了守护天道之下,
那份最原始、最蓬勃的‘生机’?”“我们执法,是做天道的刽子手,还是做天道的护园人?
”一连串的质问,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这些问题,他们从来没想过。在他们看来,
天规就是天规,遵守就完事了。想那么多干嘛?“那条金鳞穿云鲤,所渡之劫,确有异常。
”苍渊的声音,响彻全场。“此事,我会亲自彻查。”“至于凌素……”他转过身,
重新看向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干预天劫,扰乱秩序,是事实。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没那么容易。“但是,”他话锋关一转,“其行可恕,其心可悯,
其理……可鉴。”他看着我,一字一顿。“本君判决,凌素,无罪。”无罪。两个字,
轻轻飘飘。却比万钧雷霆还要震撼。我赢了。我看着这个男人,
这个传说中冷血无情的执法天君。忽然觉得,他那张冰块脸,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轰——”台下彻底失控了。“不公!”“天君三思啊!”白胡子长老气得直接瘫倒在地,
被人扶住。张师兄脸色惨白,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苍渊完全无视他们。他手一挥。
我手上的镣铐,“咔嚓”一声,自动解开了。恢复自由的感觉,真好。“今日审判,
到此结束。”“所有人,散了。”他的话,就是命令。虽然很多人不服,不甘,
但没人敢违抗。人群开始骚动,慢慢散去。他们看我的眼神,比之前更复杂了。
鄙夷和同情不见了。取而代代,是恐惧,是敬畏,是浓浓的嫉妒和不解。我活动了一下手腕,
准备跟着人群溜走。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还是安安静静地跑我的腿比较好。“凌素。”苍渊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脚步一顿,
回过头。“天君还有事?”他看着我,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片冰湖,化了。虽然还是很冷,
但已经是流动的活水。“关于天道,我还有很多问题,想和你聊聊。”他说。我看着他。
一个天界的执法天尊。要和我一个跑腿的,聊聊“天道”。这世界,**的玄幻。
6:天君请我喝茶,我怕他下毒苍渊的府邸,叫“静思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事实上,也确实不好玩。整个大殿空空荡荡,除了柱子,就是墙。色调是黑白灰,
跟我上辈子那个甲方爸爸喜欢的“高级感”差不多。连个花瓶都没有。我严重怀疑,
苍渊是不是有点洁癖加性冷淡。他让我坐。一张黑玉桌,两个白**。桌上一套茶具,
也是黑的。他亲自给我倒了杯茶。茶水是清的,但闻不到一点香味。我端起来,犹豫了一下。
这茶里,不会下了什么“真言水”或者“噬魂散”吧?虽然他当众宣布我无罪,
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想秋后算账。把我骗到这儿来,毁尸灭迹。苍渊看出了我的迟疑。“放心,
里面没毒。”他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这是‘忘忧泉’的泉水,能静心凝神。
”我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小口。没什么味道。跟喝白开水一样。但我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好像真的少了一点。“你叫凌素。”他开口,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嗯。
”“清虚门外门跑腿弟子。”“是。”“灵根驳杂,修为练气三层,至今无法筑基。
”他把我老底都掀了。我有点不爽。“天君调查得挺清楚。”“这些,
都写在你的宗门名录里。”他说,“但我现在觉得,那上面写的,不全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