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七十三口一夕被屠,只余我一个孤女。我形容枯槁,于长街拦驾喊冤。
碰巧拦下的是仇人的车驾,将自己主动送到了仇人面前。
屠我满门的偏执帝王、虐杀阿姐的伪善姐夫。他们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
却不知道我其实是来索命的。陆祈安掐着我的脖子冷笑:「江洛,你想死?」
我顺势攀上他的肩膀:「陛下,您不是在找我吗?我这主动来和你重续旧缘呢。」另一边,
林修远红着眼眶握住我的手:「阿洛,你一定要帮姐夫。」我扑进他怀里痛哭:「姐夫,
阿洛只剩你这一个亲人了,定会助你。」当我抹着眼泪从林修远怀里抬头时,
正对上陆祈安阴鸷的目光。林修远这个老狐狸,和陆祈安这条疯狗。终于互相咬起来了。
1「民女江洛,求钦差大人做主……」我扑跪在长街中央,高举**,截停了林修远的车驾。
侍卫一拥而上,将我按倒在地,高声厉喝。「大胆刁民!冲撞钦差仪仗,越级上诉,
按律当脊杖二十!」车帘猛地掀开,林修远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
他攥着帘子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却温和:「住手。」侍卫退开,他快步下车来扶我:「阿洛,
我终于找到你了。」明明是一句温情的话语,却听得我脊背发寒。
我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从阿姐死后,他一直在找我。我借着他搀扶的力道起身,
指甲深深掐进他胳膊。「姐夫,」再抬头,我已是泪眼婆娑,「阿姐……阿姐被人害死了,
江家没了,满门都没了,我还被人追杀,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抽噎着,几乎喘不上气,
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他的手臂上。「姐夫,你一定要替江家和阿姐报仇啊!」三个月前,
江家七十三口一夜殒命,连我养的老黄犬都被斩成两段。我的姐姐江婉,
林修远明媒正娶的发妻,几日后竟也遭遇意外,横尸在郊外庄子。而我则侥幸逃过一劫,
像阴沟老鼠般躲藏至今。林修远打量着我,眼梢微眯。一道惊雷突然炸响,狂风卷起车帘。
我抬眼望去,蓦然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震惊、暴怒,还带有一丝近乎病态的欣喜。
我浑身一颤,不是害怕,而是赌对了的狂喜。坊间传闻,新帝陆祈安登基后,
一直在暗中寻人。所以我赌他称病静养是假,混进钦差队伍寻人才是真。果然,
他要找的人也是我。我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继续对着林修远哭诉。车帘落下,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执杖侍卫面面相觑,在等待下一步指示。林修远眉心微蹙,
「她这般孱弱,二十杖怕是会要了……」话音刚落,车驾内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朝廷法度,
岂容儿戏?打!」2侍卫立即按住我,碗口粗的刑杖高高举起,又裹挟着雨滴砸下。
剧痛沿着脊骨蔓延,我咬牙闷哼,身体不受控地向前扑倒。我忍痛抬头看向车驾,
但帘布将我的视线阻挡得严严实实。第三杖落下的瞬间,我眼睫一颤,当场晕厥倒地,
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我听到围观百姓之间发出一阵唏嘘声。
还听到不远处车帘猛然掀开的哗啦声。侍卫探来的手指刚触到我鼻下,
我已将呼吸气息压得气若游丝。「禀大人,还有气。」身体很快被人从两侧架起,
林修远的人正准备将我拖走时,陆祈安终于开口了。「带回宫去。」那声音顿了顿,
又补充道:「别让她死了。」我闭着眼睛,心里冷笑。陆祈安,你还是上钩了。
偏殿的门锁咔哒落下时,我睁开了眼。我抹去嘴角的血迹,扶着腰撑起身子。
窗棂处传来陆祈安仪仗远去的声音。真可笑。他恨江家的拒婚,让他沦为天下笑柄,
恨到不惜屠尽江家满门。现在却偏偏留我这「耻辱」的源头活着。还叫来太医为我诊治上药。
3十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陆祈安。秋后的围场死寂,
我攥着父亲给我做的小弩偷偷翻了进去。阿姐生辰快到了,
我要猎一张最莹润柔软的白狐皮为阿姐庆贺。却见一瘦骨嶙峋的少年被恶狼围堵在枯树间。
「蹲下。」我搭箭呵斥。箭矢穿透狼眼的瞬间,那少年竟如野兽般跃起,
扑过来替我挡住了狼王的偷袭。狼牙咬碎他的肩胛时,我的匕首也捅进狼腹。
我扯下裙角为他包扎伤口:「这里不适合久待,你还是尽快回家去。」掀开衣服,
他背上肋骨清晰可见,新旧鞭痕叠成蛛网。我的手一时愣在空中。他咬着木棍对抗疼痛,
声音含糊不清:「我没有家。」鬼使神差地,我把他当做孤儿带回了家中。
却没想到他竟是当朝五皇子陆祈安。彼时皇家秋闱已经结束了五日,
而宫中似乎还没发现少了人。他就这么孤单单地,待在扎营的地方等着,
等着有人能把他找回去。父亲因此震怒,我在祠堂内倔强地与父亲对峙着。他赤脚狂奔而来,
第一反应竟是「扑通」跪倒在父亲脚边,额头将青砖磕得咚咚响:「是我的错,
求将军别责打江姑娘。」他选择了求饶,而不是利用皇子身份施压。我和父亲送他回宫,
宫门即将合上时,他突然回头,轻声对我说:「阿洛,谢谢你。」语气熟稔,
就像是相识许久的友人。自那以后,我便成了他阴暗岁月里的一束光。
有时是偷摸朝那些霸凌他的人身上扔马粪,有时是朝宫墙狗洞处放一包还暖和的烧饼。
但更多时候是撩起他破烂的衣衫,为伤口敷上厚厚的金疮药。直到一年前。我的及笄礼一过,
就听到了陆祈安在朝堂上鼓起勇气向先皇请求赐婚的消息。可我当晚就被捆住,
连夜送到了郊外庄子。4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我立即闭眼装睡。
脚步声停在身前,一只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粗粝的指腹擦过我嘴角。「江洛,」
陆祈安低声说,「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呼吸一滞。他这是看出来了?我没动。
他的手缓缓下移,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力道不重,却让我浑身紧绷。「你以为……」他俯身,
呼吸喷在我的耳畔,「朕会信你是偶然拦驾?」我猛然睁眼,对上他深渊般的眸子。「陛下,
」我轻笑,「您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这主动来找你重续旧缘呢。」听到旧缘二字,
他的手猛然收紧,眼角血丝崩裂。呼吸艰难,我的手不自觉搭上去,意图掰开脖颈上的束缚。
衣袖向下滑落,露出我手臂上深浅交错的伤痕。陆祈安那有力的手竟开始微微颤抖。
他瞳孔微颤,然后一把扔开我。声音狠戾:「你以为朕不敢杀你?」我微微一笑,
望向门口的侍卫,「陛下,右手三丈外有剑,您请便。」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会杀我。反而,
一直以来他最喜欢的就是我这副倔强又无畏的模样。装乖求饶,只会让他觉得无趣。果然,
陆祈安静默片刻后,忽然低声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响,最后竟带着几分癫狂。离去时,
他抛下诏令:「江氏女冲撞圣驾,罚入掖庭为奴。」我挑眉,他这是想折磨我取乐?行啊,
那就看看谁先受不住。5当林烬雪找过来时,我正在掖庭的井边浣衣。我被陆祈安带入宫中,
脱离了林修远的掌控,林修远估计着急死了吧。所以这一大早,他的妹妹林贵妃就找过来了。
我勾起嘴角,打量着她。脸蛋艳丽而不俗气,有着姣好的眉眼。仔细一看,
两颊竟有一对若隐若现的梨涡。她环顾一周,指着我说:「我宫中还缺个婢女,就她吧。」
几个掌事姑姑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低头称是。林烬雪的宫殿装饰得金碧辉煌,
桌上却摆着民间常见的糖葫芦。「哟,这不是江家二**吗?」她捂嘴轻笑。「怎么,
当年不肯嫁陛下,如今倒来当奴婢了?」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林烬雪,
笑得一脸无辜:「姐姐,我这不后悔了嘛,以后咱们说不定又是姐妹了。」她脸色一变,
上前一把揪住我的头发:「装什么乖?你以为你还能利用旧情,让陛下重新看上你?」
头皮刺痛,我却笑了:「看不看得上,您说了可不算。」突然甩手一耳光扇过来。「**!」
这一巴掌打得我脸上**辣地疼。我当即反打回去,清脆的耳光声再次响起,
伴随着林烬雪的尖叫。林烬雪捂着脸,叫嚣着:「一个贱婢,竟然敢对本宫动手,
给我拖出去!」她的婢女立马上前将我摁住,我的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我被罚跪在院中,
林烬雪坐在廊下的软椅上。我们两人的脸颊都又红又肿,场面竟让我有点想笑。
眼下她用裹着冰的丝帕敷着脸,愤愤地看着我。身后鞋底碾过石阶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祈安来了。林烬雪几乎是弹起来的,像只受惊的小猫,未语泪先流:「陛下,
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她侧过脸,那片刺目的红肿完全暴露在陆祈安眼中。
陆祈安周身的气压骤降,声音威严:「谁干的?」帝王气势,
惊得所有的宫女太监立即伏跪在地求饶,乌泱泱跪满了庭院。我站起身,直视着他,
冷笑:「我打的。」6他眉目如剑,一身玄色龙袍衬得身姿挺拔。站在廊下,
无声地与我对峙着。空气凝固,只有他那搭在墨玉扳指上的拇指,
极其缓慢地、一下下摩挲着,指节绷得泛白。缓慢摩挲扳指,是他生气时压抑情绪的表现。
十三岁时,我在一场宴会上见过。那人酒醉后吹嘘:「江氏女,彪悍愚笨,家境卑微,
给我提鞋都不配,也就宫里那窝囊废才稀罕她。」窝囊废指的是陆祈安,
他们都喜欢用这个词羞辱他。对比朝中各达官显贵,我父亲的官职确实不高,
确实算是家境卑微。我不在意这些议论,也不愿同这些人辩驳。转身离开时却瞥到了陆祈安。
他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扳指。几日后,那人便离奇溺亡。
......整个宫殿安静极了,连林烬雪都止住了哭声。新欢和旧爱齐聚。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怎么处置。半晌后,他终于开口:「一个奴婢而已,爱妃自行处置便是,
要打要杀都随便。」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林烬雪,语气温和:「朕还有公务,改日再来看你。」说罢转身便走,
连个眼神都没再给我。他前脚刚走,
一件件昂贵的补品与珍奇珠宝便源源不断地送到林烬雪寝殿。甚至专程请来了孙太医,
为她细细诊治。我看着这「独宠」的盛景,不屑地撇了撇嘴。彼时他在朝堂求娶于我,
先皇却抚掌大笑,带着恶趣味,将决定权交给了江家。而他却因为江家的「委婉」
拒婚而饱受天下人嘲笑,就连先帝也对他多有讥讽。非但未治江家的罪,反赞赏江家有风骨。
这一切都源于他母亲的身份。一个被送来和亲的外邦小国女子。生下他后不久,便郁郁而终。
宫闱之中,渐渐流言四起,甚嚣尘上。竟有传言说他并非真正的王室血脉。而先帝,
从未为这个儿子正名。皇子之尊?不过是个谁都能踩一脚的靶子。如今他登临绝顶,
这独宠林贵妃、空置后宫的做派,怕也是演给天下人看的一出「深情」戏码。
有了陆祈安的撑腰,林烬雪便不再对我忍让。夜幕时分,我浑身血污,
被林烬雪的两个婢女从屋内拖出。扔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7门轴轻声转动。
林修远摘下帽兜,几步跨到我的榻前。声音压得极低:「阿洛,你没事吧?
自从你姐姐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生怕你也……」林烬雪的权力比我想象中的大,
林修远竟然能悄无声息地出入这后宫。我瑟缩了一下,仿佛被他的话语刺痛,泪水决堤而下。
他继续追问道:「你当初怎么从庄子里消失了?你去了哪里?」我揪着被角,
身体也因哭泣微微颤抖。「姐夫……那夜有人翻窗进来掳走了我,他们逼我污蔑你,
说我只要配合他们诬告你,指控你贪污敛财、结党营私,就放我一条生路……」
关于林修远贪污和结党营私的事情,都是阿姐告诉我的。我在庄子上的那两个月,
阿姐经常来陪我。一开始都是说些趣事给我解闷,慢慢地,她开始心神不宁,总是突然走神。
直到江家灭门前几天,阿姐神色惊恐地找到我,我才得知大部分的真相。
林修远露出一丝狐疑的表情。我吃力地掀开袖子,
一道道暗红发紫的伤痕在烛光下狰狞可怖:「他们还打我。」我抽噎着,
眼神涣散犹如受惊的幼兽:「洛儿好疼……好想阿姐和娘亲。」「他们是谁?」我茫然摇头,
又似突然想起,怯生生道:「只……只听到下属都叫那人张大人,可黑布蒙着我的脸,
我看不清……」林修远眉头紧锁。朝中姓张的官员不少,清流一党里更是有几个硬骨头,
一直以来与林修远作对。他声音紧绷:「他们可给你什么证据?」我摇摇头:「没……没有,
但是有一天来了个人,好像很有权势,手持的佩剑上刻了个奇怪的弯月标记。」我伸出手指,
在沾满灰尘的床褥上,歪歪扭扭画了个月亮。弯月,是陆祈安暗卫的标记。
因为这个标记还是在他来问我时,我提议的。林修远死死盯着那个图案,指尖无意识捻动。
忽又抬眼看向我,嘴角微微勾起。他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低:「阿洛,
这宫里才是真正的狼窝,害江家满门、杀你阿姐的正是当今天子,陆祈安!」
我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怎么会……陛下他……」「姐夫潜伏至今,
就是为了收集他弑父篡位、残害忠良的铁证。」他眼中迸出「仇恨」的火光,演技精湛,
「阿洛,我需要你的帮助。」「他明显对你还有旧情,我需要你在这宫中,做我的眼睛。」
林修远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陆祈安,并且想利用我来对付陆祈安。不过,
这也正是我想要达成的目的。毕竟,如果我对他无用的话,
他袖中的匕首恐怕早已**我的胸口。我像是被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击垮,泣不成声,
但我还是坚定地冲他点了点头。房门开了又关,门外守着的身影也一起离去,
房间终于清静下来。演戏太累了,我倒头就睡。8三更时分,我的房门又被打开。
陆祈安带着一身酒气闯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太医。在发现我身上的血污是造假后,
掐着我的脖子质问道:「江洛,你满意了?」以前他总被欺负时,
我教过他用猪血来营造自己伤势惨重,好让他少受点苦。我咳嗽着笑:「陛下在说什么?
奴婢听不懂……」「装!」他暴怒,手指收紧,「你故意激怒林烬雪,不就是想让朕心疼你?
」这就受不了了?我仰头看他,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陛下若真心疼,
就不会让我落到她的手里。」他瞳孔一缩,手上力道微松。我趁机凑近他耳边,
轻声道:「除非……陛下是想看她折磨我,又怕她真弄死我,所以才半夜来查看?」
陆祈安呼吸骤乱。王总管不知何时来到屋内。「陛下,贵妃娘娘的婢女在崇政殿外等您,
说是娘娘起夜时摔着了。」陆祈安顿了顿,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江洛,求我。」
「求我庇护你,只要你求我,我就给你个名分,让你不再受林烬雪欺负。」求他庇护我?
我才不要他居高临下的施舍,我要他求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一介孤女,
怎敢奢求陛下的庇护。」陆祈安的脸色瞬间阴沉:「你当真如此不知……」他的话还没说完,
我一口鲜血就喷在他的衣袍上。我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渍,抬头冲他笑着,
笑得张扬:「对不住了陛下,我有点犯恶心。」陆祈安没说话,只是盯着我,
冷冷地笑着:「装,接着装。」王总管躬身提议:「陛下,孙太医还在,您看,
要不给江……」」陆祈安拂袖而去:「不必,不过是故技重施。」9这件事后,
我一直待在林烬雪宫里,很久没见到陆祈安。他好像被气狠了,因为每次他来,
我都被要求回避。秋雨淅淅沥沥,沿着屋檐垂落。我跪在林烬雪脚边替她烘着手炉。
鎏金护甲突然勾起我鬓边的木簪:「这破烂也配戴出来?」她指尖一甩,簪子落入湖中。
那是支桃木簪,两年前陆祈安刻给我的,作为我请他吃糖人的回礼,簪尾是一轮弯月。
我立马起身,抓住林烬雪往栏杆处拖,声音带上哭腔:「那是他送给我的,
你今天必须给我找回来。」一时之间,亭子内乱作一团,婢女太监纷纷惊呼,
上前意欲分开我俩。王总管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到。」地上瞬间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我站在原地与他对望,眼里不自觉蓄满泪水。就像那天在林烬雪殿中一般。他盯着我,
目光冷冽,一字一句道:「下去捡回来。」我不会水,且湖水那么深,下去根本就没命上来。
林烬雪泪眼朦胧:「陛下,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下去捞。」陆祈安解下自己的披风,
细心为林烬雪披上,将她扶起。我垂眸,自嘲笑笑:「不必了,
只不过是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陆祈安却突然暴怒,
大步上前拎起我往湖里扔:「找不到你就别上来了。」我听见林烬雪哭哭啼啼地往湖水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