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整个县城都在关注这个案子。
这是1983年,全县第一起女方主动争取抚养权的离婚后纠纷案。
很多人都在议论,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凭什么要回孩子。
但也有不少人支持我,特别是厂里的女工们。
"刘主任,我们都支持您!"小红代表女工们表态,"母亲照顾孩子天经地义!"
"就是,凭什么只有男人能要孩子?"
"刘主任给我们女人争了口气!"
她们的支持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律师也给我打气:"刘同志,您的条件很有优势。现在的收入、社会地位,还有住房条件,都比对方好很多。"
"关键是孩子的意愿。"律师继续说,"如果孩子愿意跟您生活,胜算会更大。"
开庭前一天,我去学校找了李老师。
"李老师,我想请您在法庭上作证,证明平平这段时间的心理状态。"
李老师看着我,眼神里有种同情。
"刘同志,我看得出来,平平很想念您。这孩子最近经常一个人发呆,问他怎么了,他就说想妈妈。"
"还有别的情况吗?"
"有的。"李老师说,"平平的作文经常写妈妈,但每次写完都会撕掉。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爸爸不让他想妈妈。"
我的心一阵抽痛。
一个八岁的孩子,连想妈妈都要偷偷摸摸的。
"李老师,您愿意在法庭上说这些吗?"
"当然愿意。"李老师坚定地说,"为了孩子好,我愿意说实话。"
开庭这天,法院里坐满了人。
不仅有双方的亲朋好友,还有很多前来旁听的群众。
我穿着最正式的深蓝色套装,坐在原告席上。
张建国穿着中山装,坐在被告席上,脸色阴沉。
"现在开庭。"审判长宣布。
我的律师首先发言,详细陈述了我的情况。
"审判长,我的当事人刘小梅同志,现任县纺织厂女工部主任,月收入六十元,有独立住房,完全具备抚养孩子的能力。"
"而且,孩子平平一直渴望与母亲生活在一起。"
接着,对方律师反驳。
"审判长,孩子一直跟随父亲生活,有稳定的生活环境。母亲当初主动离婚,现在又要争夺孩子,动机值得怀疑。"
"而且,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能给孩子完整的家庭环境吗?"
双方律师各自陈述完毕,开始举证。
我拿出了收入证明、工作证明,还有厂长写的推荐信。
张建国这边只能拿出一些基本的材料,经济条件明显不如我。
"现在请证人出庭。"审判长说。
李老师作为我的证人出庭,详细描述了平平在学校的表现。
"平平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这段时间明显不快乐。他经常一个人发呆,写作文总是写妈妈,但又不敢说出来。"
"前几天打架事件,也是因为有同学说他没有妈妈,他才动手的。"
李老师的证词对我很有利。
然后,轮到询问当事人。
"刘小梅同志,请您说明一下,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婚?"审判长问。
我深吸一口气,把当初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当然,我没有说那是假离婚,只是说夫妻感情破裂。
"那您为什么现在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
"因为我现在有能力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孩子需要母亲的照顾。"我说,"这段时间,我看到孩子因为缺少母爱而变得孤僻、叛逆,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张建国同志,您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审判长问张建国。
"我认为孩子跟着父亲更合适。"张建国说,"我能给他稳定的家庭环境,而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您对孩子的教育方式是什么样的?"
张建国犹豫了一下:"就是正常的教育,该严格的时候严格。"
"据了解,您最近因为孩子打架的事情,打了孩子,是这样吗?"
张建国的脸色变了:"孩子犯错了,打几下很正常。"
"那您觉得,打孩子是正确的教育方式吗?"
张建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现在询问孩子本人的意愿。"审判长说。
平平被带进法庭,小小的身影在这个庄严的环境里显得很紧张。
"平平,不要紧张。"审判长温和地说,"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你愿意跟爸爸生活,还是跟妈妈生活?"
平平看了看张建国,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害怕。
"平平,说实话,没有人会怪你。"审判长鼓励他。
平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我想跟妈妈一起生活。"
整个法庭都安静下来。
"为什么呢?"审判长问。
"因为妈妈爱我,不会打我。"平平说,"爸爸总是很凶,奶奶也不喜欢我。"
"那你想对妈妈说什么吗?"
平平转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
"妈妈,我想你。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我想让你送我上学,接我回家。"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下脸颊。
法庭上很多人都被这个场面感动了。
"我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平平继续说,"有妈妈的家。"
审判长点点头:"好的,你先出去等一下。"
法庭开始最后的辩论。
我的律师总结道:"事实很清楚,孩子愿意跟母亲生活,母亲也有更好的条件照顾孩子。请法庭考虑孩子的最大利益,判决变更抚养权。"
对方律师还想争辩,但显然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现在休庭,法庭将择日宣判。"审判长宣布。
走出法庭,我的腿都在发抖。
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战斗,关系到我和平平的未来。
李援朝在法院门口等我。
"怎么样?"他关心地问。
"应该有希望。"我说,"平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想跟我生活。"
"那就好。"李援朝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血浓于水,孩子最知道谁真心对他好。"
三天后,判决结果出来了。
法院判决变更抚养权,平平归我抚养,张建国每月支付抚养费十五元。
当书记员念出判决书的时候,我差点晕倒。
我赢了!
我真的赢了!
平平可以回到我身边了!
法院门口,很多人围着我祝贺。
"刘主任,恭喜您!"
"您真是给我们女人争了气!"
"以后谁还敢说女人不能要孩子?"
张建国的脸色很难看,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也许他心里也知道,平平跟着我确实会更好。
当天下午,我就去接平平了。
他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就等着我来。
看见我,他高兴得跳起来。
"妈妈,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对,我们回家。"我抱起他,"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张素琴站在门口,表情复杂。
"刘小梅,你要好好对这孩子。"她说,"他是我们张家的血脉。"
"我会的。"我诚恳地说,"不管怎么说,平平永远是您的孙子。"
张素琴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毕竟带了这么久,还是有感情的。
"平平,以后要听妈妈的话,有空回来看奶奶。"
"我会的,奶奶。"平平乖巧地说。
我们离开了张家,平平一路上兴奋得话特别多。
"妈妈,我们的新家是什么样的?"
"妈妈,我可以跟您一起睡吗?"
"妈妈,您还会离开我吗?"
"不会了,平平。"我紧紧抱着他,"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到了宿舍,室友们都在等着我们。
她们给平平准备了欢迎礼物,还做了好吃的。
"平平,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小红说,"我们都是你的阿姨。"
平平有些害羞,但很快就和大家熟悉了。
晚上,我和平平躺在床上聊天。
"妈妈,我能一直跟您在一起吗?"他问。
"当然可以。"我说,"妈妈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丢下你。"
"那如果您结婚了呢?"
我愣了一下。
这孩子想得还挺远。
"如果妈妈结婚了,你就有爸爸了啊。"我说,"不过妈妈会选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像李叔叔那样的吗?"平平忽然问。
我的脸红了。
这孩子观察力还挺敏锐的。
"你怎么知道李叔叔?"
"我见过他来接您。"平平说,"他对您很好,对吗?"
我点点头:"对,他对妈妈很好。"
"那他会对我好吗?"
"会的。"我肯定地说,"他是个好人。"
平平想了想,然后说:"如果李叔叔愿意当我爸爸,我同意。"
我忍不住笑了。
这个小家伙,还挺会做主的。
"那我们明天去看看李叔叔,好不好?"
"好!"平平高兴地说。
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心里无比满足。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和儿子在一起,有自己的事业,还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
生活终于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