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金乌西沉沿海城市的傍晚,咸湿的风裹着余晖漫过街角,金乌西斜,
把西天的云霞染成一片熔金,又渐渐沉淀出橘红的暖意,落在斑马线的白线上,
像一道道焊死的锁链,框住周世平每一步的去向。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仿佛带着整个人生的重量。街角的广场上,
喧闹正随着暮色慢慢沉淀。一对夫妻守着辆自制小车,铁皮焊成的车架擦得发亮,
简易音响用整洁的蓝布裹着,电线梳理得顺顺当当,缠在扶手内侧,不见半分凌乱。
男人没有双腿,坐在垫着旧棉絮的木板上,胡子留得很长,却梳得整齐服帖,
不见半点灰尘;女人拄着拐杖,右腿裤管空荡荡的,用素色棉布缝补得平整,
裤脚还细心地折了边。她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额前碎发被风拂开,
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映着夕辉,亮得像盛了星光。
“请你暂时借我一点爱,好让我向寒冷买点温暖……走在幸与不幸的边缘,
多少友情无言的感慨……”童安格的歌,请你借我一点爱,
歌词无助而又充满希望的飘在风中。男人的歌声低沉苍凉,却没有悲戚,反倒透着一股韧劲,
顺着风飘过来,轻轻落在周世平的心上。女人扶着小车,手指在音箱上轻轻打着节拍,
偶尔跟着哼两句,声音微弱却清亮,两人的目光时不时交汇,没有过多言语,
却有种无声的默契,像暗夜里相互取暖的星。小车角落摆着一个干净的搪瓷缸,
里面插着几朵路边采的小野花,粉白相间,透着细碎的暖意;旁边还放着一个保温杯,
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添过热水。路过的人不多,偶尔有年轻情侣停下,
往搪瓷缸里丢几枚硬币,女人会立刻弯腰道谢,笑容温和又明亮,像夕照落在水面上的光。
周世平的脚步顿住了,像被无形的线拽住。他站在广场边缘,看着那对夫妻,
男人唱歌时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是从容,是对生活的不低头;女人递水给男人时,
动作轻柔,眼里的关切藏都藏不住。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自己曾以为的“绝境”,
在这对夫妻面前,似乎也没那么不可承受——他们残疾,却活得干净、坦荡,而自己,
明明一辈子规规矩矩,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妻子的电话。周世平的手指抖得几乎按不住接听键,指尖的凉意顺着神经蔓延到心口。
他知道妻子想说什么,这些天,他们的通话从来没有好脸色,只有无尽的怨恨和绝望。
电话接通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争吵,只有一片漫长的沉默,
能听到妻子沉重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
每一次起伏都透着耗尽气力的疲惫。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干燥的木头,语速慢得可怕,每个字都拖着沉重的尾音,
一下下砸在周世平心上:“世平……我去医院拿了报告……阳性……”周世平张了张嘴,
想喊一声“对不起”,却发现喉咙像被灌满了水泥,沉重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想象出妻子此刻的模样,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手里攥着那张冰冷的检查单,
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把纸页洇湿一片。“医生说……这病治不好,
只能吃药控制……要花很多钱……”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却没有歇斯底里,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孩子还小……他以后怎么办?同学知道了……会怎么看他?
我爸妈要是知道了……怎么在村里抬头?”“我想不通……”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带着一丝茫然,一丝怨恨,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助,
“你说你没乱搞……那这病……是从哪儿来的?我们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哭腔越来越重,却依旧保持着缓慢的语速,
像是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控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对着空气,对着命运,
上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吃药、检查、被人指指点点……世平,
我怕……”最后,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那股绝望彻底淹没了所有情绪,变得冰冷而麻木,
每个字都像结了冰,顺着听筒滑进周世平的心里,
冻得他浑身发抖:“事情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呢?”电话挂断的忙音,
像钟摆一样,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敲在周世平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挥之不去。他站在街角,
金乌的光渐渐变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过来,他却觉得浑身像沉在冰水里,
连骨头都冻得发疼。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很慢,一滴,又一滴,砸在布满灰尘的鞋面上,
晕开小小的湿痕。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叠现金,
是他今天从银行取出来的全部积蓄——974块。那是他被辞退后,老板克扣了半个月工资,
仅剩的卡里最后的余额。取出来的时候,柜员看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递钱时特意多问了一句“先生,你没事吧”,他当时只觉得浑身发冷,摇了摇头就走了。
他又掏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上面是妻子的号码,
那个他曾经每天都会拨打无数次的号码。他走到那对夫妻面前,没有说话,
把手机轻轻放在小车的边缘,又将那叠现金抚平,小心翼翼地压在手机上面。
现金的数额不大,却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每一张都带着他手心的温度。男人的歌声停了下来,
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先生,太多了,
我们用不了这么多……”女人则是慌乱的弯腰,抓起那些东西,想塞给他。周世平摇了摇头,
嘴唇动了动,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怕一开口,所有的狼狈和绝望都会倾泻而出,
打破这金乌西沉时的片刻安宁。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对夫妻,看了看男人整齐的胡子,
看了看女人明亮的笑容,看了看那束迎着光的小野花,转身就走。他没有回头,脚步很慢,
沿着江边的人行道往跨江大桥的方向走。风越来越大,吹起他的衣角,也吹散了刚才的歌声。
江面上的船只渐渐变少,只有远处几艘拉沙船还在缓慢航行,
船身的灯光在水面上投下破碎的影子。周世平的思绪像被风吹乱的线,
一点点拉扯回那些让他窒息的日子,缓慢而沉重。他不是个不检点的人。今年三十八岁,
在一家建材厂做搬运工,每天起早贪黑,搬着沉重的水泥袋和瓷砖,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却从没有抱怨过。他顾家,工资卡一直交给妻子保管,烟酒不沾,更没有在外鬼混过。
他来自乡下,骨子里带着农民的质朴和隐忍,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老家的村子小,
谁家有点事,不出半天就能传遍全村,他不想让自己和家人被戳着脊梁骨过日子。三个月前,
朋友给了他一个消息,说有家三甲医院在招募新药临床试验的志愿者,为期一个月,
给两万块报酬,而且每天去吃药、抽血、做检查就行,不用住院,
医院还每天报销三百多的住院费,说是给志愿者的补贴。两万块,对他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足够给孩子交下学期的学费,还能给妻子买件她看中很久的羊绒衫。
朋友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安全,我表哥之前也去过,一点事没有”,
医院也说“试药前会做严格体检,只有身体完全健康的人才能参加”。他确实做了全面体检。
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传染病筛查……一项不落,医生拿着报告说“周先生,
你身体很好,符合试药条件”。他当时还挺庆幸,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一口答应了。
试验过程很顺利,每天按时去医院,听医生的安排,吃药、抽血、做各种仪器检查。
医生说药物没有明显的副作用,他也确实没感觉到什么不适,只是偶尔会有点头晕,
但他以为是劳累所致,没放在心上。一个月后,他拿到了两万块报酬和三千多的住院补贴,
心里美滋滋的,给妻子和孩子都买了礼物,还请家人吃了顿大餐。那天妻子笑得很开心,
孩子抱着新玩具不肯撒手,他觉得日子有了奔头,再苦再累都值得。
变故发生在试验结束后的常规献血。他一直有义务捐血小板的习惯,每半年都会去一次,
觉得是积德行善的事。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去献血,抽血后不久,医生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表情严肃得让他心里发慌。“周先生,你的血液检测结果有点问题,HIV抗体呈阳性。
”医生的声音平静,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HIV?艾滋病?
周世平当时就懵了,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不敢相信。“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体检的时候明明是阴性,我从来没有乱搞过,我……”他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想不通,自己一辈子规规矩矩,怎么会染上这种被人唾弃的病。
更让他恐惧的是,这个病一旦传回老家,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
都会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说他们家出了个不正经的人,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医生说“初检阳性不能完全确诊,需要去疾控中心做确证试验”,可他当时已经慌了神,
满脑子都是“我完了”“我害了家人”,根本没心思再去做检查。他像丢了魂一样回了家,
不敢告诉妻子,更不敢告诉老家的父母。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的身体开始不对劲。
第一次晕倒,是在工地搬水泥的时候。他扛起一袋五十公斤的水泥,
刚走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工友们把他扶起来,
他醒了后赶紧说“没事没事,中暑了”,可当时是深秋,根本不热。老板闻讯赶来,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没说什么,只让他回去休息。第二次晕倒,
是在出租屋的楼梯间。他下班回家,爬到三楼就腿软了,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半天站不起来。邻居张大妈看到了,扶他起来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
随口问了句“世平,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这么差”,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就是累的”。可从那以后,张大妈见了他就绕道走,偶尔跟其他邻居聊天,声音压得很低,
却能隐约听到“脏病”“乱搞”之类的字眼。第三次晕倒,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他刚扒了两口饭,就觉得恶心反胃,头重脚轻,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老板这次没再留情,
把他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周世平,你说实话,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他低着头,
不敢看老板的眼睛,嘴里还在逞强“没有,老板,我真的没事”。老板冷笑一声,
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辞退通知书:“你这三个月晕倒三次,干活也没以前利索,
还总请假去医院,谁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工地上人多眼杂,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
这工作你别干了,工资我给你结了,你赶紧走吧。”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
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告诉老板“我可能得了艾滋病”吧?那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最后,他默默接过辞退通知书,老板结算工资时,又以“多次请假影响工期”为由,
克扣了他半个月的工资。他没争辩,拿着钱就走了。走出建材厂的那一刻,他觉得天昏地暗。
工友们远远地看着他,眼神里有同情,有猜忌,还有嫌弃,没有人跟他打招呼,
没有人跟他说一句挽留的话。他走在马路上,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去药店想买点补身体的药,
店员看到他脸色苍白,又频频咳嗽,递药时特意戴了手套,还把药放在柜台上,让他自己拿,
眼神躲闪着,生怕跟他有任何接触。他拿着药,逃也似的离开了药店,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亲戚朋友也渐渐疏远了他。以前一起喝酒聊天的发小,给他打电话时,
语气变得客气又疏离;堂哥甚至直接在电话里质问他“是不是在外边乱搞了?
不然怎么会丢了工作?你可别连累我们家”;他给老家打电话,
父母问他“怎么好久不寄钱回家”,他只能强装镇定,说“最近工地不忙,工资发得晚”,
可挂了电话后,却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他知道,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
老家的人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他的父母该怎么在村里立足?妻子是他最后一丝希望。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把献血初检阳性的事告诉了她,他以为妻子会相信他,会跟他一起面对,
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无尽的争吵和怨恨。妻子哭着骂他“不要脸”“骗子”,
说他“肯定在外边乱搞了,不然怎么会得这种病”,
无论他怎么解释“可能是试药出了问题”,妻子都不信,
说他是“找借口”“为自己的出轨找遮羞布”。家里的空气冷得像冰窖。妻子不再跟他说话,
不再跟他同床,吃饭时也是分开吃,甚至把他的碗筷都单独放在一边,像防瘟疫一样防着他。
孩子虽然暂时没事,但也需要定期检查,每次去医院,看着孩子懵懂的眼神,
看着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他都觉得心如刀绞——他不仅毁了自己,毁了妻子,
还可能毁了孩子的一生。家里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都用来给妻子做检查和买临时的药物。
他找了好几份工作,都因为“身体不好”“之前的工作经历有疑点”被拒绝了。
有的老板甚至直接说“我们这里不需要身体有问题的人,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绝望像潮水一样,一点点淹没他。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累赘,像一颗毒瘤,人人避之不及。
他活着,只会拖累妻子和孩子,只会让他们更痛苦,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成为别人避之不及的瘟疫。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这件事传回老家,
不能让他的父母在村里抬不起头,不能让他的家人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死亡,
是他唯一的选择,是他能为家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只要他死了,
这件事或许就能慢慢被淡忘,妻子和孩子或许还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老家的亲人也不会被牵连。如果他是一条狗就好了。狗不用在乎脸面,不用承担家庭的声誉,
不用害怕被人歧视,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因为自己而陷入绝境。狗只要有一口吃的,
就能活下去,就能摇着尾巴享受阳光,就能毫无顾忌地依偎在主人身边。可他是人,
是人就必须在乎脸面,必须承担责任,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哪怕这“过错”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着,这是他出门前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做狗,可以活下去。但抱歉,
我想做人。”他把纸条重新塞回口袋,紧紧攥着,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尊严。终于,
他走到了跨江大桥的中间。桥身的灯光已经亮起,像一条发光的巨龙横跨江面,
江水在桥下奔腾,带着咸湿的气息,拍打着桥墩,发出沉闷的声响。金乌早已沉入地平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他扶着冰凉的栏杆,
看着桥下漆黑的江水,水面倒映着桥身的灯光,像无数个破碎的梦。风很大,
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也吹走了他最后一丝留恋。他想起了妻子曾经的笑容,
想起了孩子稚嫩的声音,想起了那个温馨的小家,想起了试验结束后拿到报酬时的喜悦,
想起了老家田埂上的阳光,想起了父母慈祥的面容。可这一切,都像西沉的金乌,
慢慢沉了下去,再也回不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身体向前倾斜。失重感瞬间袭来,
冰冷的江水包裹住他的身体,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里。他没有挣扎,
任由自己往下沉,意识渐渐模糊,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首歌:“请你暂时借我一点爱,
好让我向寒冷买点温暖……”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
一艘拉沙船从江面上缓缓驶过。船员们正在整理甲板,突然看到江面上漂浮着一个人,
赶紧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船长立刻下令停船,船员们放下救生艇,奋力划向他,
用渔网把他捞了上来。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还有微弱的呼吸。
船员们把他抬到甲板上,用干毛巾擦干他的身体,又给他盖上了厚厚的棉被,
船长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120:“喂,120吗?我们在长江XX段救了一个落水的人,
他情况不太好,你们赶紧派救护车过来……”夜色中,拉沙船的灯光刺破黑暗,像一座灯塔,
照亮了江面。船员们看着他口袋里露出来的塑料袋,好奇地打开,看到了那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被水浸湿了一些,却依旧清晰:“做狗,可以活下去。但抱歉,我想做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想要放弃生命的男人,心里藏着怎样的绝望与挣扎。也没有人知道,
一场荒诞的命运玩笑,正在医院的手术室里,等待着他和他的妻子。
第2章乌龙与裂痕医院的急救通道里,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周世平裹在其中。他躺在推床上,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
嘴唇冻得发紫,微弱的呼吸带着江水的咸腥,每一次起伏都显得格外艰难。
“患者体温35.2℃,心率58次/分,血压85/55mmHg,意识模糊,有溺水史,
立即送抢救室!”护士的声音急促而专业,推着推床快步穿过走廊,
车轮划过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拉沙船的船员们守在抢救室外,
手里还攥着那张被水浸湿的纸条,脸上满是担忧。
船长跟医生简单说明了情况:“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漂在江面上了,还有呼吸,
就是浑身冰凉,口袋里就这张纸条,没别的东西。”医生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
眉头微蹙,没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抢救室。抢救室里,仪器的滴答声此起彼伏。
医生给周世平插上氧气管,建立静脉通路,输注保暖液体,
又安排了全面检查——血常规、肝肾功能、电解质、凝血功能,还有传染病筛查,
“溺水患者可能存在肺部感染、电解质紊乱,传染病筛查也得做,排除潜在风险。
”周世平在药物和保暖措施的作用下,体温渐渐回升,意识也慢慢清醒了一些。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闪烁的仪器灯光,
耳边是仪器的滴答声和医生护士的交谈声,陌生而冰冷。他记得自己跳江了,
记得冰冷的江水包裹住身体的感觉,记得意识模糊时耳边回荡的歌声。怎么会在这里?
是谁救了他?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疼,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哑声。
旁边的护士听到了,赶紧走过来:“先生,你醒了?别着急,你现在很安全,在医院里。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绝望依旧像潮水一样包裹着他,
哪怕活了下来,
他依旧是那个“感染了艾滋病”、“拖累了妻子和孩子”、“被全世界抛弃”的罪人。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妻子林慧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头发凌乱,眼睛红肿,
脸上还带着泪痕,衣服也皱巴巴的,显然是接到消息后,一路焦急赶来的。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周世平,林慧愣了一下,随即扑到床边,
声音哽咽:“世平……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傻啊……”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和恐惧,
却没有了之前的怨恨和冰冷,这让周世平有些错愕。他以为,她会骂他,会怪他没死成,
会继续怨恨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慧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的手依旧冰凉,
让她心里一阵揪痛,“就算……就算真的得了那个病,我们也可以一起面对啊,
你怎么能丢下我和孩子一个人走?”周世平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愧疚、自责、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像细小的火苗,在冰冷的心底微微跳动。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绝望了,他只是不想拖累她和孩子,
不想让老家的人被牵连。可话到嘴边,
却只化作了微弱的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林慧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你要是真的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孩子还那么小,
他不能没有爸爸啊……”就在这时,医生拿着一份检查报告走了进来,
表情有些复杂:“患者家属,你过来一下。”林慧擦干眼泪,跟着医生走到抢救室门口,
心里忐忑不安。她以为,医生是要告诉她,周世平的病情很严重,
或者是要确认他“艾滋病”的诊断。“医生,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是不是那个病很严重?
”林慧的声音带着颤音,充满了恐惧。医生看着她,
缓缓开口:“患者目前生命体征已经稳定,溺水没有造成严重的肺部感染和器官损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