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桌的暗涌刘欢欢把最后一张模拟卷塞进桌肚时,桌腿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抬头就对上了斜前方那道凉飕飕的视线。原冽支着下巴,
笔尖在草稿纸上漫不经心地划着,目光却像精准校准的激光,牢牢锁在她乱动的手上。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连带着那双眼眸都显得有些冷沉沉的。
“刘欢欢,”他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却总裹着层不耐烦的冰碴子,
“你桌子再晃,我不介意帮你加固一下。”“加固?”刘欢欢挑眉,
仗着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声音没压太低,“怎么加固?
把你那自以为是的优越感敲下来垫桌脚?”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原冽笔尖一顿,
抬眸时眼底已经结了层薄冰:“至少比某些人把心思全花在找东西上强。
”“我找什么关你屁事?”刘欢欢炸毛的速度比夏天的雷阵雨还快,
“总比某些人天天对着镜子练习耍帅强,原冽,你那张脸再帅,
也掩盖不了你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哦不对,浆糊都比你有营养。”原冽嗤笑一声,
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草稿纸,语气懒懒散散的,
却精准地往刘欢欢肺管子上戳:“至少我不用对着空作业本发呆时,
还得偷偷摸摸摸个旧平安符出来沾仙气。”刘欢欢的脸“唰”地红了。
那枚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是她藏在笔袋夹层里的宝贝。青蓝色的绸缎已经磨得发亮,
边角处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冽”字。那是十岁那年,
邻居家那个总爱牵着她手的阿冽哥哥送的,说是保平安,还说等她长大了,要是还记得他,
就凭着这个来找他。可谁能想到,第二年春天,
那个会把糖葫芦最甜的那颗留给她、会在她被大孩子欺负时挡在她身前的阿冽哥哥,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同他家里的人,一夜之间从家属院消失了。
这成了刘欢欢少女时期最大的执念。她翻遍了所有可能的社交软件,托遍了以前认识的邻里,
甚至在网上发过寻人启事,都石沉大海。那枚平安符,成了她和那段模糊记忆唯一的连接。
她没想到,原冽这个臭屁同桌,竟然连她偷偷摸平安符的小动作都看见了。“要你管!
”刘欢欢梗着脖子,心里又气又慌,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朝原冽扔了过去,“看你的书去!
”橡皮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砸在原冽的胳膊上,然后弹落到他摊开的练习册上。
他低头看了眼那块印着小熊图案的粉色橡皮,又抬眼看向炸毛的刘欢欢,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嘲弄的笑:“幼儿园水平?”“你!
”刘欢欢气得想掀桌子。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同桌?开学第一天,老师让大家自我介绍,
原冽就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原冽”,然后在全班女生窃窃私语的目光里坐下,
全程没多余一个字,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后来刘欢欢发现,这人不仅拽,
还毒舌、自恋、有洁癖。她不小心把墨水蹭到他校服上时,
他能皱着眉把外套脱下来扔进垃圾桶,仿佛那是什么病毒;她考试考砸了趴在桌上装死,
他会把自己满分的卷子往她面前一推,
用那种“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扫她一眼;甚至连她上课偷吃个小饼干,
都会被他用眼神冻成冰雕。全天下的缺点都快被他占全了,偏偏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
每次下课,他桌前都围着一群递水送零食的女生,刘欢欢看着就烦,
总觉得那些女生眼睛都长歪了。“喂,”原冽忽然用笔戳了戳她的胳膊,“老师来了。
”刘欢欢条件反射地坐直,果然看见班主任抱着一摞卷子从后门走进来。她瞪了原冽一眼,
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一百遍,才不情不愿地拿出笔记本。只是这节课,她有点心不在焉。
原冽刚刚的话像根小刺,扎在她心里。他说“找东西”,是在说她找阿冽哥哥吗?
他怎么知道的?还是随口瞎猜的?她偷偷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人。原冽听得很认真,
侧脸线条利落分明,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写字的姿势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笔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好看个屁。刘欢欢赶紧收回目光,在心里呸了一声。
再好看也是个自恋狂、臭屁精、讨人厌的家伙。她的阿冽哥哥才不是这样的。阿冽哥哥会笑,
会温柔地叫她“欢欢”,会把她扛在肩上看烟花。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了,
但那种温暖的感觉,是原冽身上永远不会有的。放学铃响时,刘欢欢几乎是弹射出去的。
她得赶紧回家,妈妈说晚上有个重要的宴会,让她务必穿那条新买的裙子。“刘欢欢。
”身后传来原冽的声音。刘欢欢脚步一顿,没回头:“干嘛?”“你的橡皮。”她转身,
看见原冽手里捏着那块粉色小熊橡皮,朝她递过来。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手背上,
连带着那枚橡皮都好像镀上了层暖光。刘欢欢愣了一下,走过去一把抢过橡皮,
胡乱塞进兜里:“谢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原冽看着她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
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又浮现出来,只是这一次,好像少了点嘲弄,
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站在原地,直到那道扎着高马尾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才慢慢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碰到她指尖时,
那一点点温热的触感。2宴会重逢***刘欢欢对宴会这种场合向来没什么好感。
穿着不舒服的裙子,踩着磨脚的高跟鞋,还要对着一群不认识的叔叔阿姨笑脸相迎,
假笑到脸都快僵了。她端着一杯果汁,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衣香鬓影的人群,
只想快点回家。“欢欢,过来。”妈妈的声音穿过喧闹的音乐传来。
刘欢欢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被妈妈拉着胳膊介绍给面前一对看起来很和善的夫妇:“这是原叔叔和原阿姨,快叫人。
”“原叔叔好,原阿姨好。”刘欢欢乖乖叫人,心里却在嘀咕,这姓氏怎么有点耳熟。
“哎,这就是欢欢吧?长这么大了,真漂亮。”原阿姨笑着拉住她的手,眼睛弯成了月牙,
“跟小时候一样,眼睛圆圆的,真招人疼。”“阿姨您过奖了。”“原冽呢?
让他过来跟欢欢认识认识。”刘欢欢妈妈四处张望着,“俩孩子还是一个学校的呢,
说不定认识。”原冽?刘欢欢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正想着,
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穿过人群走了过来。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
身姿挺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少了平日里在学校的散漫,多了几分沉稳矜贵。是原冽。
刘欢欢的瞳孔瞬间收缩,手里的果汁杯差点没拿稳。他怎么会在这里?原冽显然也看到了她,
脚步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里,
似乎藏着点别的什么。“爸,妈。”他走到那对夫妇面前,声音比在学校里低沉了些。
“原冽,这是你刘叔叔家的欢欢,跟你一个高中,你们认识吧?”原阿姨笑着问。
原冽的目光落在刘欢欢脸上,淡淡地点了点头:“认识,同桌。”同桌两个字,
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妙的疏离感,和在教室里那种针锋相对的气场截然不同。
刘欢欢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原冽的爸妈,是她爸妈的朋友?那原冽……“哎呀,真是太巧了!
”刘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欢欢,你跟原冽可得互相照顾着点,尤其是你,多向原冽学学,
人家学习那么好。”“就是,”原叔叔也笑着说,“我家原冽啊,从小就性子闷,
不爱说话,欢欢你性格活泼,多带带他。说起来,俩孩子小时候还见过呢,
就在咱们以前住的那个家属院,记不记得了?”小时候?家属院?
刘欢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猛地看向原冽,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原阿姨拍了下手,笑着补充道:“对了!
那时候原冽还总跟在你**后面,一口一个‘欢欢妹妹’地叫呢,
还偷偷把他奶奶给的平安符塞给你了,说要保护你,你忘了?
”平安符……刘欢欢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出门前,
她鬼使神差地把那枚一直藏在笔袋里的平安符拿了出来,系在了手腕上,外面套着袖子,
没人看得见。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把袖子往上撸了撸。青蓝色的绸缎,
磨得发亮的边角,还有那个歪歪扭扭的、被她摩挲了无数次的“冽”字,
在水晶灯的光芒下,清晰得有些刺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的音乐、笑语、碰杯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刘欢欢的眼里只剩下那枚平安符,
和面前这个穿着西装、表情平静的少年。那个她找了整整八年的阿冽哥哥。
那个她偷偷在日记本里写了无数次、发誓长大要嫁的人。竟然是原冽?
是这个她天天骂他臭屁、自恋、毒舌,连一个好脸色都懒得给的同桌?
刘欢欢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像是精心搭建了多年的城堡,
被人用一锤子砸得粉碎。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类似气绝的抽气声。
原冽看着她煞白的脸,和那双瞪得溜圆、写满了震惊和崩溃的眼睛,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刘欢欢:“……”房子塌了。塌得连块完整的砖都没剩下。她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身,
几乎是踉跄着冲向洗手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才让她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镜子里的女孩,
脸色惨白,眼眶泛红,眼神里全是茫然和荒谬。怎么会这样?那个温柔善良的阿冽哥哥,
怎么会变成原冽这个样子?是她记错了吗?还是这个世界太离谱了?
她抬手摸着腕上的平安符,绸缎的触感依旧熟悉,却带着一种陌生的讽刺。原来这么多年,
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一直就在她身边,还是她最讨厌的那一个。刘欢欢捂住脸,
感觉眼眶有点热。不是难过,也不是委屈,就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荒谬和……混乱。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轻轻的敲门声。“刘欢欢?”是原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好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刘欢欢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打开门。原冽就站在门口,
西装外套被他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白衬衫的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少了些刚才的疏离,
多了点少年气。他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闭嘴。
”刘欢欢没等他说完,就恶狠狠地打断他,眼神像是要吃人,“原冽,我警告你,
今天这事,不准跟任何人说,尤其是在学校,你敢提一个字,
我就……我就把你作业本全撕了!”说完,她没看原冽的反应,转身就快步走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原冽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要跑起来的背影,眸底的情绪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