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婚姻,我活成了顾言最满意的装饰品。他掐灭我的事业,定义我的喜好,规划我的人生。离婚那天,我扔掉戒指,走进一家名为“深渊”的酒吧,点了一杯最烈的酒。那个擦着杯子的年轻调酒师,眼底藏着野性的光。他递给我一杯酒,说:“这杯叫‘新生’。”后来我才知道,所谓新生,就是亲手埋葬过去,然后被一匹年轻的狼,叼回他的领地。
红色的本子换成了绿色的。
工作人员把离婚证推过来的时候,指尖甚至没有一丝温度。
“好了两位慢走。”
我拿起那本刺眼的小绿本,指腹摩挲着封面,一种不真实的轻盈感包裹了我。
顾言坐在我对面,西装笔挺,一丝不苟。他眉头微蹙,视线落在我手里的证件上,眼神里不是不舍,而是一种被打乱计划的不悦。
“沈朝你真的想清楚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惯常的压迫感。
我没看他,只是把离婚证收进包里,动作缓慢而郑重。
“嗯。”一个字,我说得清晰。
三年的婚姻,我用无数个“嗯”来回应他的所有决定。今天,这个字终于属于我自己。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外面阳光刺眼。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金属的冰凉触碰到皮肤。是无名指上的婚戒。
顾言的车停在路边,一辆黑色的辉腾,低调又沉闷,像他的人一样。他拉开车门,回头看我,语气像是命令:“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平静地拒绝,“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在他的世界里,我的所有行动轨迹都该由他规划。他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伸手想抓住我的手腕。
“别闹脾气。”他的语气里满是“爹味”的纵容,“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离婚是你提的。现在跟我回去,我们谈谈后续的财产分割。”
我侧身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阳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愠怒。他不喜欢失控。而我,从今天起,就是他最大的失控。
“财产分割,律师会联系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顾言我们结束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我停下来。
无名指上的戒指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得我指骨生疼。我用力将它摘下来。铂金的指环,内侧刻着我和他的名字缩写。曾经我以为这是永恒的誓言,现在只觉得讽刺。
我回头顾言还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地看着我。
我扬起手,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朝着路边的垃圾桶飞去。
“铛”的一声轻响。
世界安静了。
顾言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他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不爱我。
可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累。像演了一场三年的独角戏,现在终于可以谢幕了。
我冲他扯了扯嘴角,那可能算不上一个微笑,更像是一个解脱的表情。然后,我转身头也不回地汇入人流。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除了我那位前婆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划开屏幕,没有接直接按了关机。
城市的喧嚣涌入耳朵,汽车鸣笛,人声嘈杂。这一切都那么真实。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尾气和路边花坛里栀子花的味道。
自由的味道。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那个和顾言一起住了三年的“家”,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我的东西早就打包好了,寄放在朋友那里。
我在路边站了很久,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做什么呢?
离婚第一天,我该做点什么有仪式感的事情来纪念一下?
我想了想,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本市最吵的酒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古怪,但还是发动了车子。
“去‘深渊’吧,”他说“那里的酒够烈,音乐够炸,保你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深渊。
真是个好名字。
我曾身处深渊,现在我要去庆祝自己爬了出来。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窗外的霓虹灯光怪陆离地闪过。**着车窗,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突然就笑了。
沈朝恭喜你恢复单身。
车子停在一条繁华的巷子口。“深渊”的招牌是暗红色的霓虹灯,两个字写得张牙舞爪。震耳欲聋的音乐穿透墙壁,扑面而来。
我付了钱,推门进去。
一股混杂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的热浪瞬间将我吞没。舞池里的人群疯狂扭动,灯光迷离闪烁,切割着一张张模糊的脸。
我穿过人群,在吧台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一个年轻的调酒师正在擦拭一个摇酒壶,动作干净利落。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手臂线条流畅结实。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给他利落的短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抬起头,视线扫过来,淡淡地问:“喝点什么?”
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很纯粹的黑,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野性。
“最烈的。”我说。
他挑了挑眉,没多问转身从酒架上取下几瓶酒。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酒瓶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冰块、基酒、辅料,被他行云流水般地倒进摇酒壶。他开始摇晃,手臂的肌肉随着动作绷紧,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周围的一切嘈杂仿佛都成了他的背景音。
片刻后他停下动作,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倒进古典杯里,推到我面前。
“你的‘深渊’。”
我端起酒杯,浓烈的酒精气息直冲鼻腔。我没犹豫,仰头喝了一大口。
**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瞬间点燃了我全身的感官。呛得我咳了几声,眼泪都出来了。
“慢点喝会醉。”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放下酒杯,眼眶发红地看着他。酒精开始上头,压抑了三年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突然很想倾诉。
“我今天离婚了。”我对这个陌生人说。
他擦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我甩了他。”我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炫耀和脆弱,“戒指我也扔了。”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我。他的目光很专注,像是要看透我故作坚强的外壳。
“那应该庆祝一下。”他说。
我以为他会说些恭喜之类的客套话,但他没有。他收走我面前的杯子,重新拿了一个干净的。
这一次他的动作慢了很多。他选了几种颜色清透的酒,还切了新鲜的青柠角。
“请你的。”他把一杯泛着淡淡青色的鸡尾酒放在我面前,“这杯叫‘新生’。”
我愣住了。
杯沿上沾着细密的盐,杯中有一片薄荷叶缓缓沉浮。
新生。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像一束光,照进了我刚刚逃离的深渊。
我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酸、甜、微咸,带着薄荷的清凉,最后是若有似无的酒意。
不像“深渊”那么爆裂,却温柔地抚慰了我的五脏六腑。
“谢谢。”我说,声音有些沙哑。
他没说话,只是对我点了点头,又开始忙碌起来。
那一晚我没有再喝别的酒,就要了一杯又一杯的“新生”。我没有醉,只是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原来离开那个男人,天不会塌下来。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