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姑,林建红。
林建军唯一的妹妹。
一个典型的市井小市民,爱占小便宜,嗓门大,但心眼不坏。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她一直看不上我妈沈茹,觉得她嬌气,拜金。
但她也同样看不上她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
她来掺和这件事,倒不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而且直接绕过了我,联系了林建军。
“你女儿受的苦,他总得表示表示。”
这句话,真是充满了小市民的“智慧”。
她把我的“苦难”当成了一种可以交易的商品。
她想从中捞点好处。
或许是为了接济她这个不争气的哥哥,或许……是为了她自己。
林建军的回信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好。”
他当然说好。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正愁怎么开口,就有人主动要把钱送上门。
我把手机悄悄放回原处,躺回沙发。
黑暗中,我的眼睛亮得吓人。
计划,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了。
林建红的介入,是个麻烦,但也可以变成一个机会。
一个让这潭水,搅得更浑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我被林建un叫醒。
他surprisingly地没有让我去做早饭,而是递给我十块钱。
“去,到巷子口买两份早饭回来。”
他的态度,堪称和蔼。
“买好点的。”
他补充道。
我接过钱,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清晨的棚户区,充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骂街声,孩子的哭闹声,收音机里播放的早间新闻。
我买了豆浆和油条,慢慢地往回走。
路过一个公用电话亭时,我停下了脚步。
我走进电话亭,拿起话筒,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是我姑姑家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
“喂,哪位?”
是姑姑林建红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慵懒。
“姑姑,是我。”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fragileandhelpless。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周周?你怎么……用公用电话打?”
“我爸……他不让我用手机。”我抽噎着说。
“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林建红的语气紧张起来。
“没有……”我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她急了。
“姑姑,我求你一件事。”我哭着说,“你别去找我妈,也别去找贺叔叔,好不好?”
“为什么?”她愣住了。
“我爸他……他知道了贺叔叔很有钱,他想去敲诈他!”
我把林建军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安在了他头上。
“他昨天晚上逼我,让我把贺叔叔公司的地址写给他,还说……还说如果他们不给钱,就去公司闹,让他们身败名裂!”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能让他这么做!妈已经够难了,我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懂事的,善良的,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拖累母亲的好女儿。
电话那头,林建红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畜生!”她低声咒骂。
她显然相信了我的话。
因为这完全符合林建军的人设。
“周周你别怕,这事姑姑管定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正义感。
“不,姑姑你别管!”我急切地说,“我爸他现在就像疯了一样,你要是掺和进来,他会打死我的!真的!”
我用恐惧的语气,加深她对我处境的担忧。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胡闹啊!”
“姑姑,你听我说。”我压低声音,仿佛怕被谁听到。
“你能不能……先借我爸一点钱?”
“什么?”林建红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他外面欠了赌债,别人逼得紧,他才想出这种昏招。”我解釋道,“只要把这个坎迈过去,他就能消停下来。你放心,这钱算我借的,我以后打工一定会还给你!”
我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极度卑微的位置。
一个为了保护母亲,不惜替**父亲借钱还债的悲情角色。
电话那头,林建edong沉默了。
她在权衡。
借钱给她这个无赖哥哥,等于肉包子打狗。
可要是不借,他真的跑去贺伟诚公司闹事,事情就大条了。
她昨天给林建军发短信,本意是想自己出面,当个“好人”,从贺伟诚那里“化缘”一点钱,既能解决林建军的麻烦,自己也能落个两边讨好。
但现在,我告诉她,林建军要自己单干,而且是用最极端的方式。
这就破坏了她的计划。
她必须阻止林建军。
而我给出的“借钱”方案,虽然让她肉疼,却是当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他……他欠了多少?”她犹豫地问。
“三万。”我报出那个数字。
“三万?!”她尖叫起来,“他怎么不去抢!”
“姑姑,求你了……”我哭得更厉害了。
“你先别哭。”她烦躁地说,“这事让我想想。”
“姑姑,你千万别告诉我爸我给你打过电话!不然他真的会打死我的!”我再次强调。
“我知道了!”
她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我放下话筒,脸上没有一丝泪痕。
我的目的达到了。
这一通电话,一石三鸟。
第一,让林建紅打消了直接去找贺伟诚的念ahora。
第二,让她心甘情愿地掏钱出来,暂时堵上林建军的窟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林建军已经疯了,并且会拿女儿当籌碼去拼命”的种子。
这颗种子,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开出我想要的花。
我拿着早饭回到那间出租屋。
林建军正焦躁地等着。
看到我,他立刻迎上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
“人多,排队。”我把早饭递给他。
他接过早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在等林建红。
等他的救命钱。
我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大概九点钟左右,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林建军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冲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姑姑林建红。
她脸色很难看,手里捏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她看都没看林建军,径直走到我面前。
“周周。”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瘦了。”
我低下头,不说话。
林建军搓着手,跟在她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信封。
“建红,你来了。”
林建红猛地回头,瞪着他。
“林建军,我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你这么个哥哥!”
她劈头盖脸地骂道。
“你看看你把孩子折磨成什么样了!你还是不是人!”
林建軍被罵得狗血淋頭,卻一點不敢還嘴,只是嘿嘿地傻笑。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
林建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手里的信封狠狠砸在他胸口。
“这里是三万块!我这些年攒的棺材本!”
“你拿去把你的**擦干净!以后别再给我惹事!”
“还有,”她指着林建un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周周一根汗毛,或者敢拿她去外面做什么文章,我跟你拼命!”
林建军抱着那个信封,如同抱着全世界,点头如捣蒜。
“不敢不敢,我哪敢啊!她是我亲闺女!”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林建红骂完,又轉身对我,语气缓和下来。
“周周,你跟我走,别跟他过了。”
我摇了摇头。
“姑姑,谢谢你。但是……他是我爸。”
我再次重复了那句经典台詞。
林建红看着我固執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她又塞给我二百块钱。
“自己买点好吃的,别亏待自己。”
说完,她就气冲冲地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恶心。
门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林建军。
他打开信封,把里面的一沓沓钞票倒在桌子上,一张一张地数着,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数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发财了,发财了……”
他喃喃自语。
他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根本没去想,为什么林建红会突然这么“好心”,主动送钱上门,还恰好是三万块。
他这种被堵伯掏空了脑子的人,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他只会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东西。
他相信,是他的“威慑”起了作用。
他相信,是林建红怕他去闹事,才不得不破财消灾。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我能控制他们”的错觉。
他数完钱,小心翼翼地把钱收好,然后轉头看向我。
他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