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野跟我提离婚的时候,捂着鼻子。“沈清秋,你身上那股消毒水味,让我觉得恶心。
”“就像是死人的味道。”我理解,签了字,净身出户。五年后,
顾氏集团总裁突发恶性心衰。无影灯下,我平静地俯视着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他费力地睁开眼,满眼惊恐。我拉下口罩,冷笑道:“顾总,很不幸。
全京城能修补你那颗烂心的,只有我这个一身死人味的前妻。”1刚下手术台的那天晚上,
就接到了急诊科的电话。江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背景里全是监护仪刺耳的报警声。
“沈主任,下来看戏,有个大人物快不行了。”我就知道这尊大佛又在犯浑。
往上翻了翻排班表,确认今晚他是值班麻醉。犯起混来的小少爷不知道天高地厚,
哪怕是在阎王爷手里抢人的急诊室,他也敢这么玩世不恭。我叹了口气,又得给他擦**。
脱下刷手服,换上白大褂,我带着一身未散去的寒意到了急诊抢救室。再给江燃打电话,
已经没人接了。估计是忙着插管。幸好他给我发过床号。
但当我拉开抢救室那个沾着血迹的蓝色隔帘时,却觉得这不是什么看戏的好机会了。
躺在床上的人,是顾临野。五年未见,他比记忆中消瘦了太多,
那双曾让我沉迷的桃花眼此刻紧闭着,脸色惨白如纸,
但眉宇间那股养尊处优的傲慢依旧刻在骨子里。权势滋养的男人即便快死了,
也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压。那一瞬间,急诊室嘈杂的哭喊声仿佛都静音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刚做完一台长达十小时的主动脉夹层手术。虽然已经洗过手,
但是此时此刻,我仍觉得窘迫,感觉自己满身的消毒水气,正在侵蚀这位贵人的呼吸道。
床上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睫微颤,费力地睁开了眼。
那双浑浊的眸子在聚焦到我脸上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随后,他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原本就急促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谁呀?”旁边的小护士没眼色地问。“自己看。
”江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抱着双臂,似笑非笑。有好事的主治医探过头,
发现是我,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沈主任!”“哎呦这下有救了,沈一刀来了,
这可是心外的定海神针。”其中有知道点内情的急诊科老护士,闻声凑了过来,
眼神在我和顾临野之间打转。“是来救顾总的吧?
听说你们以前……”那时候离婚闹得轰轰烈烈,圈子里稍微有点门路的,
基本都知道我们的事情。江燃促狭地挤挤眼睛,
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以前顾总不是最嫌弃咱们身上的味儿吗?沈主任,
这回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顾临野躺在抢救床上,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等待我说什么,
又像是在无声地抗拒。分明恒温的抢救室里不会有风。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感觉到了微凉的风穿过五年时光吹来。
还有那段在豪门里小心翼翼、为了掩盖身上味道而拼命喷香水的迷茫时光。
我觉得我的表情有些僵硬,却执着地扯动唇角,用最职业化的口吻,
缓声说:“建立静脉通道,推一支西地兰,准备心内科会诊,我就不插手了。”说完,
我转身欲走。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白大褂下摆。力道不大,却透着一股濒死的执拗。
“换……换人。”顾临野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破风箱里拉出来的。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胸口剧烈起伏,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开始疯狂掉警报。
“我不想……闻到……你身上的味儿……”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嫌弃。看来阶级不同,
的确连死法都无法达成共识。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平静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顾总。”我整理了一下被他抓皱的衣角,
声音冷漠得像是在读一份死亡判决书。“现在是凌晨三点,
全京城能做你这个扩张型心肌病手术的医生,除了我,要么在国外,要么已经退休了。
”周围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我很少做这种让人下不来台的事情。
但是顾临野向来是那个例外。江燃在旁边吹了声口哨,毫不掩饰眼底的爽意。
顾临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因为缺氧而说不出半个字。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把听诊器塞回口袋:“要么签手术同意书,要么死在这儿。顾总,你自己选。
”2气氛僵持到了极点。急诊科主任匆匆赶来,一脸冷汗地看着这修罗场,想劝又不敢劝。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阵浓烈得刺鼻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涌了进来,
瞬间盖过了急诊室原本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临野!我的儿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顾临野的母亲,顾夫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冲了进来。五年不见,
她保养得依旧很好,只是眉宇间的刻薄纹路更深了。她扑到床边,先是嚎了两声,
随后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子般剐向我。“怎么是你?!”顾夫人尖叫起来,
护犊子似的挡在顾临野身前,“谁让你碰我儿子的?你这个扫把星!
你是想公报私仇害死他吗?!”真是个祖宗。为了避免她在这儿撒泼影响其他病人抢救,
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顾夫人,这里是急救重地,请保持安静。”“我偏不!
”顾夫人指着我的鼻子,手指上硕大的鸽子蛋钻戒晃得人眼晕,“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当初离婚的时候你就诅咒过临野,现在好了,你是想趁机报复是不是?我告诉你,想动手术?
没门!我要给院长打电话,我要换最好的医生!”“我就是最好的。”我冷漠地打断了她。
顾夫人噎了一下,随即冷笑:“就凭你?一个拿死工资的穷医生?你这双手摸过多少死人?
脏都脏死了,也配碰我们顾家的人?”熟悉的话术。熟悉的羞辱。我垂下眼睑,
像是没有听到,或者说毫不在意。是啊。我们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曾经交错的命运,
早就奔向各自的前程。我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片刻后,江燃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站出来挡在我面前。他眯起眼睛看着顾夫人,语气不善:“这位大妈,
你要是再废话,顾总那心率可就要归零了。到时候你再去烧纸挑医生吧。”“你——!
”顾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江燃,退下。”我伸手拉住了想要动手的江燃。小少爷脾气爆,
真要是在急诊室打了病人家属,这身白大褂就别想要了。江燃撇着嘴,不情不愿地退到一边,
嘴里还嘟囔着:“惯的毛病。”我往前一步,逼近顾夫人。哪怕我穿着最普通的白大褂,
素面朝天,甚至连头发都有些乱。但那一瞬间,我在手术台上历练出的生死气场,
竟然压得这位豪门贵妇往后退了半步。“顾夫人。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本来准备给顾临野推的西地兰,在指尖转了一圈,针尖闪着寒光。
“顾临野现在的射血分数只有20%,正常人是50%以上。
他的心脏已经扩大得像个随时会破的气球。”我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语速很快,
不给她插嘴的机会。“转院需要两个小时,哪怕是用直升机,起落加上路程也要四十分钟。
而他的心脏,还能坚持十五分钟。”“你可以继续骂我脏,骂我穷,骂我身上有消毒水味。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还有十四分钟。”“到时候,你只能抱着一具香喷喷的尸体哭。
”顾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慌乱地看向床上的顾临野。
监护仪配合地发出了更加急促的警报声。顾临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嘴唇紫绀,
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在鬼门关徘徊。“签,还是不签?”我拿出手术同意书和签字笔,
递到她面前。顾夫人颤抖着手,眼眶红了。五年前,也是在这家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
她坐在我对面,雍容华贵,眼神轻蔑。那时候她甩给我一张支票,上面写着五百万。
“你这种底层爬上来的女人,身上永远带着一股穷酸味和医院的晦气。”“拿着钱,
离开临野。你根本不配进我们顾家的门。”那时候,我看着那张支票,
觉得自尊被踩进了泥里。顾临野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任由母亲羞辱他的妻子。
那一刻我就知道,在这场婚姻里,我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物件。只要价钱合适。或者,
只要我不够体面。可是现在。顾夫人咬着牙,眼泪滚落下来,妆都花了。她恶狠狠地瞪着我,
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却又不得不颤抖着手,在那张薄薄的纸上签下了名字。那一刻,
攻守之势异也。我接过同意书,看了一眼那歪歪扭扭的签名,随手递给身后的护士。
“送导管室,通知麻醉科,准备体外循环。”我转身,白大褂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江燃,
走了。”“好嘞,沈主任。”江燃吹着口哨跟上。身后传来顾夫人崩溃的哭喊声,
但在我听来,那不过是又一场无聊的闹剧。只要穿上这身衣服。
我就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前妻。我是这里的神。3顾临野的命暂时保住了,
但手术指标还不达标。需要在CCU(心脏重症监护室)养着,
等那颗肿大的心脏稍微消肿,才能动刀。这期间,我是他的主管医生。这对他来说,
大概比死还难受。第二天查房的时候,我正低头看着刚出的血生化报告。“沈主任,
这是刚买的冰美式,加浓不加糖。”江燃手里提着两杯咖啡,大摇大摆地进了CCU,
完全无视了墙上“谢绝探视”的牌子。他没穿白大褂,一身黑色的运动装,
把那股子年轻气盛的野劲儿衬得淋漓尽致。这小子刚下夜班不回去睡觉,又跑来这儿晃悠。
我叹了口气,接过咖啡:“谢了,多少钱转你。”“跟我客气什么?
”江燃顺势靠在我的办公桌边,离得很近,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薄荷味,“今晚有空没?
上次说的那个烤肉店……”“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病床上的顾临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脸色依旧苍白,
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江燃搭在我办公桌边缘的那只手,像是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值开始一路飙升。110,120,130……报警声此起彼伏,
吵得人头疼。我皱了皱眉,放下咖啡,走到床边扫了一眼监护仪。“顾总,命是自己的,
少动气。”我从口袋里掏出听诊器,示意他解开病号服。顾临野没动。
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紧紧锁着我的脸,声音沙哑:“他是谁?”“麻醉科医生,
也是你手术的麻醉师。”我平静地回答,伸手就要去解他的扣子。
顾临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掌心滚烫,带着一股病态的灼热。“我是问,他是你的谁?
”他咬牙切齿,目光在我和江燃之间来回扫视,“沈清秋,你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
还是个……”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江燃,眼底满是轻蔑,“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江燃挑了挑眉,正要发作。我反手按住了顾临野的脉搏,
冷漠地打断了他:“窦性心动过速,伴有室性早搏。顾临野,你要是想现在就死,我不拦着,
但别死在我当班的时候,写死亡病历很麻烦。”顾临野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冷血的女人。记忆里的沈清秋,总是温温柔柔的,说话轻声细语,
连大声反驳都不敢。那时候他加班晚归,我会在沙发上等一夜,给他煮醒酒汤。
那时候他胃疼,我会急得掉眼泪,整夜整夜地给他揉肚子。可是现在。
我只会关心他的心率会不会让我的病历难写。“沈清秋……”他的力气卸了大半,
眼神暗了下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都是会变的。
”我抽出手,把听诊器贴在他**的胸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瑟缩了一下。
“以前那个沈清秋,在五年前就被你们顾家赶出门了。”我一边听诊,一边记录数据,
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现在的我,只是医生。而你,只是个如果不听话随时会猝死的病人。
”“好了,听诊结束。”我收起听诊器,转身看向一直抱着双臂看戏的江燃,“少爷,
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帮我把3床的病历写了,别在这儿气我的病人。”江燃吹了声口哨,
路过病床时,故意冲顾临野露齿一笑:“顾总,好好养病啊。毕竟像沈主任这么好的医生,
你要是死了,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被她‘治’了。”顾临野气得差点又要拔针。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医嘱单上刷刷写下两行字:【患者情绪激动,
予安定10mg静推。】【一级护理,谢绝闲杂人等(特指家属)探视。
】4用了安定之后,顾临野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但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美梦。
因为他在梦里一直皱着眉,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什么,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压抑的呜咽。
我知道他在做梦。也许梦到了五年前那个暴雨夜。那时候他刚接手家族企业,意气风发,
却因为娶了个毫无背景的医生老婆而被董事会刁难。顾夫人天天在他耳边吹风,
说我帮不了他,说我是个累赘。他在压力和诱惑面前动摇了。那天晚上,他喝多了,
指着我的鼻子骂:“沈清秋,你看看你自己,除了会拿手术刀还会干什么?带你出去应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