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三块五一袋的方便面。站在出租屋油腻的灶台前。锅里水咕嘟冒泡。
热水是我唯一能轻松负担的温暖。门外传来钥匙哗啦响,房东那张胖脸挤进来。“柳如玥!
房租!今天最后期限!”他嗓门大得震耳朵。我转身,
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数了又数。递过去。“王姐,宽限几天,差两百,
下周一发工资就补上。”房东王姐一把抓过钱。手指沾了唾沫,刷刷点。“下周一!
就下周一!再拖,带着你这堆破烂滚蛋!”门“砰”地甩上。震得墙上灰簌簌往下掉。
**在冰冷的瓷砖墙上。闭上眼。三年前,我不是这样。我是宋太太。
住市中心三百平大平层。保姆两个。司机随叫随到。宋子铭,我前夫。当时他搂着我的腰,
在慈善晚宴上对着镜头笑。“我最大的幸运,就是娶了如玥。”他说这话时,
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所有人都信了。包括我。直到他把我扫地出门。理由是我出轨。
证据确凿。酒店监控录像。时间、地点、房号。清清楚楚。录像里那个女人,
穿着我的**版连衣裙,刷着我的副卡开房。背影和我像了九成九。正脸却打了码。
他搂着我“最好的闺蜜”苏晴。苏晴红着眼,声音哽咽。“如玥姐,
你怎么能这样对子铭哥……”她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宋子铭眼神冰冷,像看垃圾。
“柳如玥,你真让我恶心。”“净身出户。立刻滚。”我的辩解苍白无力。没人信。
宋家势力大。媒体铺天盖地报道。“宋氏总裁惨遭背叛!发妻酒店偷情证据曝光!
”一夜之间。我成了全城笑柄。父母早逝。亲戚躲我如避瘟疫。
房子、车子、存款、珠宝……全被冻结。我穿着被赶出来时那身衣服。身无分文。
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夜。那晚的雨,冷得刺骨。方便面煮好了。
廉价香精味飘满小屋。我端着小锅,坐到吱呀响的旧书桌前。桌上摊着几张打印纸。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红笔圈出几个。服务员、洗碗工、超市理货员。曾经的柳如玥,
是顶尖美院高材生。画笔下的人物能卖出天价。现在。我只求一份能活下去的工作。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本地号码。我犹豫一下,接起。“喂?”“柳如玥女士吗?
”一个冷静的女声。“我是。”“这里是‘拾光’设计工作室。看到您投递的简历,
应聘设计助理。明天上午十点,方便来面试吗?”我愣住了。简历?
我什么时候投过“拾光”?那是业内新锐,门槛极高。
“我……我好像没投过贵工作室……”“系统显示您昨晚十一点十七分投递的。
”对方语气肯定,“地址稍后短信发给您。请准时。”电话挂了。我盯着手机。
昨晚十一点十七分。我在给快餐店洗油腻腻的盘子。水冰凉刺骨。谁用我的名义投了简历?
陷阱?宋子铭和苏晴还不肯放过我?他们想看我挣扎着爬起,再一脚踩下去?我捏紧筷子。
塑料筷子硌得掌心生疼。去。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我需要这份工作。需要钱。
需要活下去。“拾光”工作室在创意园区。窗明几净。空气里有淡淡的咖啡香和颜料味。
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抱着画板匆匆走过。我穿着唯一没起球的旧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格格不入。前台姑娘抬头看我。眼神快速扫过我全身。“柳如玥女士?”“是。
”“请跟我来。林总监在等您。”总监办公室很大。一整面落地窗。阳光洒进来。
一个穿着剪裁利落黑色西装裙的女人背对着我。正看着窗外。“林总监,柳女士到了。
”女人转过身。我呼吸一滞。林晚。传媒界点金圣手。“晚星传媒”的创始人。
去年福布斯封面人物。她真人比杂志上更凌厉。短发,细长眉眼,嘴唇涂着正红。气场迫人。
她目光落在我脸上。像X光。“坐。”声音不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坐下。
手心有点汗。“简历我看过了。”林晚开门见山,指尖点了点桌面,“履历很漂亮。
国际金奖,顶级画廊合作。为什么来应聘设计助理?屈才了。”我喉咙发干。“需要工作,
林总监。”“为什么是‘拾光’?我们庙小。”“贵工作室虽然新,
但去年公益广告《寻光》拿了戛纳金狮奖。做实事,有态度。”我如实回答。林晚微微挑眉。
似乎有点意外。“你的作品集呢?”我一僵。“没有准备。”“没准备?”她身体微微前倾,
“来面试设计师,不带作品集?”“简历不是我投的。”我抬起头,直视她锐利的眼睛,
“我目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电子作品集。手稿……都在以前家里,拿不回来。
”林晚没说话。办公室很静。阳光照在光洁的地板上。“知道是谁投的吗?”她问。我摇头。
“不怕是陷阱?”“怕。”我老实说,“但我需要机会。”林晚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不是客套的笑。是那种带着点欣赏和玩味的笑。“有意思。”她靠回宽大的椅背,“行,
给你个机会。现在,立刻,画。”她指了指旁边画架上钉着的白纸。又扔给我一支铅笔。
“主题:困兽。”“时间:二十分钟。”我走到画架前。拿起铅笔。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
那种熟悉的、仿佛血液里流淌的感觉,回来了。笔尖摩擦纸张。沙沙作响。线条流泻而出。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只有本能。那些被背叛的冰冷。被驱逐的狼狈。房东的唾骂。
快餐店油腻的脏水。方便面廉价的气味。还有……深夜里啃噬心脏的不甘。全都涌向笔尖。
困兽。何止是兽。是被拔光了利齿。折断了翅膀。踩进泥泞里。
却还挣扎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残骸。时间到。我放下笔。退后一步。林晚走过来。
目光落在画纸上。久久沉默。纸上没有具体的兽。
只有一片扭曲、狂乱、仿佛要撕裂纸面的黑暗线条。中心处,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白。
挣扎着向上。像要刺破浓墨。“这是什么?”她指着那点白。“光。”我说。
“困兽要光做什么?”“不知道。”我看着那点白,“可能……想看看,外面还有什么。
”林晚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明天早上九点,来上班。”“实习期三个月。
助理工作很杂,薪水不高。”“设计助理的活,你干。”“你自己的创作,也别停。
”她递给我一张门禁卡。“柳如玥,别让我这点光白费。”工作很累。钱很少。
但能摸到画笔。能呼吸到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能接触到真正的设计项目。哪怕只是打杂。
复印、买咖啡、整理浩如烟海的资料、给正式设计师跑腿。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
拼命吸收着周围的一切。没人知道我的过去。
“拾光”的人只当我是个沉默寡言、有点天赋的新人。林晚很忙。很少出现。
但她会定期看我的练习稿。有时扔下一句“形有了,魂呢?”有时什么也不说。
只是眼神里多了点东西。那天加班到深夜。最后一个离开。锁好工作室的门。
初冬的夜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我裹紧单薄的外套。走向公交站。末班车还有十分钟。
我站在寒风中跺脚。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滑到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男人的侧脸。
轮廓冷硬。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有点眼熟。“上车。”声音低沉。
不容拒绝。我警惕地后退一步。“不用,谢谢。我等公交。”男人转过头。
完整的脸映入视线。我心脏猛地一跳。赵承宇。承宇集团掌舵人。
宋子铭在商场上最大的死对头。两家公司斗了快十年。互有输赢。但赵承宇手段更狠,
背景更神秘。宋子铭提起他,总是咬牙切齿。他怎么会在这里?“顺路。”赵承宇看着我,
眼神没什么温度,“这个点,公交很难等。或者,
你想再被记者拍到‘落魄贵妇深夜流落街头’?”他的话像冰锥。刺破我强撑的平静。
那些噩梦般的闪光灯仿佛又在眼前闪现。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温暖。
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和皮革味。和外面是两个世界。车子平稳启动。“地址。”他目视前方。
我报出那个偏僻城中村的地址。他没说话。导航沉默地规划着路线。“赵先生,”我开口,
声音有点干涩,“您为什么……”“林晚是我表妹。”他打断我,言简意赅。我怔住。林晚?
从来没听说过。“她欣赏你那点‘光’。”赵承宇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让我看看,
值不值得她点。”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宋子铭把你踩得够狠。”他说,陈述事实,没有同情。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想爬出来?”“想。”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光靠林晚给你那点薪水?
”他嘴角似乎扯了一下,极淡的嘲讽,“够你买几支好点的颜料?”我咬住下唇。沉默。
“我有个项目。”他转回头,看着前方沉沉的夜色,
“缺个有灵气、没名气、且绝对听话的画手。报酬,够你租个像样点的房子,
买点像样的工具。”他顿了顿。“敢接吗?”车子在破败的巷口停下。昏黄的路灯下。
污水横流。垃圾堆在角落。散发着酸腐气。和他奢华的车厢格格不入。我推开车门。
冷风灌入。“什么项目?”我站在车外,回头看他。黑暗的车厢里。他轮廓模糊。
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让宋子铭不舒服的项目。”赵承宇的项目,
藏在城郊一栋不起眼的旧楼顶层。安保严密。指纹、虹膜。层层关卡。里面像个巨大的蜂巢。
每个人都在忙碌。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建筑模型。
他把我带到一个独立的小工作间。设备顶尖。颜料、画材堆满了架子。全是顶级品牌。
“主题:涅槃。”赵承宇指着空白的巨幅画板,“风格:你擅长的那种,有冲击力,
能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尺寸,三米乘五米。”“用途?”我问。“竞标。”他吐出两个字,
“宋子铭志在必得的一块地。**规划的新文化地标。核心建筑的外立面艺术方案。
”我明白了。宋子铭的宋氏集团,以地产起家。近年来拼命想洗掉暴发户标签,
往文化艺术上靠。这个新文化地标项目,是他的敲门砖。他势在必得。
“我需要了解他的竞标方案。”我说。知己知彼。赵承宇似乎笑了一下。很淡。
“很快会有人送资料给你。”“记住。”他转身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我要的,不是赢。
是让他输得刻骨铭心。让他精心打造的艺术之梦,变成一场**裸的讽刺。”门关上。
巨大的工作间只剩下我和那块空白的画板。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新亚麻布的味道。
我走到画板前。伸出手。抚摸着粗糙的底料。宋子铭。苏晴。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
那些刻骨的羞辱。那些几乎将我碾碎的绝望。还有……这点点挣扎着不肯熄灭的光。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带着灼热的温度。我拿起炭笔。重重地。划下第一道浓黑的线。
像撕裂夜空的闪电。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幽灵。在“拾光”和赵承宇的秘密据点之间切换。
白天。我是沉默寡言、勤奋打杂的设计助理柳如玥。买咖啡。复印文件。
忍受正式设计师偶尔的颐指气使。偷偷观察学习他们的创意和工作流程。晚上。
我是那个在巨大画板前燃烧的复仇之魂。赵承宇提供的资料详尽得可怕。
宋子铭竞标方案的核心设计理念。“破茧·新生”。主打一个华丽的蝶变。效果图流光溢彩。
充满廉价的科技感和未来感。空洞。浮夸。像苏晴那张整容过度的脸。我的画板上。
底色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与暗红。像是凝固的血和烧焦的灰烬。中心。没有华美的蝴蝶。
只有一只扭曲的、挣扎的、几乎被自身重量压垮的巨茧。茧壳粗糙丑陋。布满裂痕和污迹。
从那些狰狞的裂痕中。伸出的不是翅膀。是嶙峋的、带着血丝的骨刺!骨刺尖锐。
刺向四面八方。带着一种绝望的、想要撕碎一切的疯狂。而在骨刺的顶端。在浓黑的背景里。
极其微小。却用带着细碎金粉的颜料。点染出一点点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光点。
像寒夜里冻僵的人,抬头望见的星。整幅画。压抑。痛苦。充满毁灭感。却又在最深处,
透着一股子不肯低头的蛮横生命力。和宋子铭那华美空洞的“破茧新生”。
形成最尖锐的讽刺。我画得忘我。常常通宵达旦。手指被炭笔和颜料染得看不出本色。
眼睛里布满血丝。方便面又成了主食。但这一次。是为了燃烧。不是为了苟活。交稿那天。
赵承宇站在画前。看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时间停滞。巨大的画作散发着无声的呐喊。
工作间里只有颜料和松节油浓烈的气味。他终于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很深。“名字。
”“《灰烬与星》。”我说。他点点头。没评价画。只说:“下周三,文化中心。
最终竞标陈述。你,跟我去。”竞标会场。衣香鬓影。地产大鳄、文化名流、**要员。
宋子铭被众星拱月。一身高定西装。意气风发。苏晴穿着昂贵的礼服,挽着他的手臂,
笑容甜美。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我穿着“拾光”的工作服——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
跟在赵承宇身后。像个不起眼的跟班。没人注意我。宋子铭的目光扫过赵承宇,
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轻蔑。掠过赵承宇身后的我时。停顿了零点一秒。似乎觉得有点眼熟。
但没认出来。也对。在他眼里。柳如玥早就该烂在泥里了。怎么配出现在这种场合。
轮到宋氏集团陈述。宋子铭亲自上台。大屏幕上播放着华丽的效果图动画。光影绚烂。
彩蝶飞舞。他侃侃而谈。
“破茧新生……象征城市的蜕变……拥抱未来……科技与艺术的完美融合……”掌声热烈。
苏晴在台下,仰望着他,满眼崇拜。赵承宇面无表情。轮到他。他没上台。
只对旁边示意了一下。巨大的屏幕暗下去。再亮起。没有PPT。没有动画。只有一幅画。
《灰烬与星》。三米乘五米的巨幅画面。带着原始的、粗粝的、扑面而来的冲击力。
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会场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吸气声。太不一样了。太震撼了。
也太……不“美”了。赵承宇低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起。没有废话。只有一句。
“真正的蜕变,从不粉饰太平。它生于灰烬,长于痛苦,成于……不低头的那点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脸色骤变的宋子铭。“这,才是新生的力量。”会场死寂。
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那幅画钉在了原地。被那巨大的痛苦和那微弱却倔强的光所震慑。
宋子铭的脸。从志得意满的红。变成难以置信的白。最后涨成猪肝般的紫。
他死死盯着那幅画。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他似乎终于认出了什么。猛地。他转过头。
目光穿过人群。死死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震惊、愤怒、怨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迎着他的目光。站得笔直。面无表情。赵承宇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沉寂。
“这幅画的作者,就在现场。”聚光灯。猛地打在我身上。刺眼的白光。
让我下意识眯了眯眼。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我看到了宋子铭眼中爆发的惊怒。看到了苏晴瞬间煞白的脸和掩饰不住的慌乱。
也看到了台下其他大佬们探究、好奇、审视的目光。赵承宇侧身。示意我上前。一步。两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声音清晰。我走到台前。站在那幅巨大的《灰烬与星》旁边。
渺小。却又无比醒目。麦克风递到我面前。冰凉。我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是紧张和尘埃的味道。“各位好。”我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去,有点干涩,但还算稳,
“我是柳如玥。这幅画的作者。”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柳如玥?
”“是那个……宋子铭的前妻?”“酒店偷情被扫地出门那个?”“她?她会画画?
”“这画……看着有点东西啊……”宋子铭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
撞得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赵承宇!”他声音带着被强行压抑的暴怒,“你什么意思?
找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来哗众取宠?侮辱这个高规格的竞标吗?”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赵承宇。
赵承宇坐在那里。姿态放松。甚至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宋总。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竞标,凭实力说话。作品在这里。柳女士的身份,
与这幅画的价值无关。还是说……”他抬眼,看向宋子铭。眼神锐利如刀锋。“宋总怕了?
怕一个你口中‘声名狼藉’的女人,用一幅画,就砸了你精心包装的‘艺术’招牌?”“你!
”宋子铭气得额头青筋暴跳。苏晴慌忙拉他衣袖,小声说着什么。场面一时僵持。评委席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推了推眼镜。他是国内顶尖艺术评论家,这次评委会主席。他看向我,
目光锐利而直接。“柳女士。恕我直言,您这幅作品,冲击力很强。但艺术价值之外,
我们更关心它作为大型公共艺术的落地性、与城市精神的契合度。以及,
创作者本身的……争议性,是否会影响项目的公众形象?”问题很尖锐。直指核心。
也是宋子铭攻击的点。我握紧了话筒。掌心有汗。“争议性?”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
“关于我的所谓‘争议’,源于一场精心设计的构陷。证据是伪造的。”台下哗然!
宋子铭厉声喝道:“柳如玥!你血口喷人!证据确凿……”“证据确凿?”我猛地打断他,
目光第一次直直刺向他。聚光灯下。他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无处遁形。“宋子铭,
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那段所谓‘确凿’监控录像的完整版吗?
敢放出那个女人的正脸吗?敢让技术部门鉴定一下录像有没有剪辑合成的痕迹吗?
”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重锤。砸在寂静的会场里。宋子铭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
却一时语塞。苏晴的脸更是白得像纸。评委席的老者皱紧眉头。“柳女士,你说构陷,
可有证据?”“我没有。”我坦然承认。台下响起失望的嘘声。宋子铭和苏晴似乎松了口气。
我话锋一转。“但艺术本身,会说话。”我抬手。指向身后巨大的画。“这幅《灰烬与星》,
就是我的证据。”所有人都看向那幅画。浓烈的痛苦。绝望的挣扎。不屈的微光。
“它诞生于我被构陷、被驱逐、被踩进泥泞最深处的日子。”我的声音在会场里回荡,
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那些污蔑和伤害是灰烬。但灰烬之下,若还有不肯熄灭的光,
还能挣扎着站起来,还能拿起画笔……”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那么,
这座城市所谓的‘新生’,如果连这点在灰烬里挣扎出来的真实力量都容不下,
都要用华丽的外壳去粉饰,去掩盖……”我的目光最终落在评委主席脸上。
“它配得上‘文化地标’这四个字吗?”死寂。长久的死寂。评委主席看着那幅画。
又看看我。再看看脸色铁青的宋子铭和摇摇欲坠的苏晴。他和其他评委低声快速交流了几句。
最后。他拿起话筒。“艺术的价值,在于真实的力量。这幅《灰烬与星》,
以其深刻的情感张力和独特的艺术表达,征服了评委会。”“我宣布,
本次新文化地标核心建筑外立面艺术方案,采用承宇集团提交的《灰烬与星》方案。创作者,
柳如玥女士。”掌声。迟疑地响起。然后逐渐汇聚成一片。并不十分热烈。但足够清晰。
赵承宇依旧坐着。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猎人看着掉入陷阱的猎物。宋子铭站在原地。
像被雷劈中。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一片死灰。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苏晴更是摇摇欲坠,全靠扶着桌子才没倒下。
聚光灯依旧打在我身上。很热。但我不再觉得刺眼。我站在我的画旁边。
站在这一小片由痛苦和挣扎挣来的光明里。第一次。挺直了脊梁。竞标结果像一颗炸弹。
炸翻了整个圈子。“宋氏惨败!新文化地标旁落死对头!”“惊天逆转!
弃妇柳如玥以画复仇,当众撕前夫!”“《灰烬与星》!艺术还是复仇工具?
”八卦小报的标题耸人听闻。财经版块分析着承宇集团此举的战略意义。
艺术圈则激烈争论着《灰烬与星》的价值和柳如玥这个横空出世的“黑马”。我成了风暴眼。
但风暴中心,反而有片刻诡异的宁静。赵承宇遵守承诺。
一笔丰厚到让我眩晕的报酬打到了我新开的账户上。足够我立刻搬离那个阴暗潮湿的城中村。
租下了一个明亮宽敞、带大阳台的公寓。阳台上,可以摆开画架。他递给我一张名片。纯黑。
只有烫金的名字和电话。“画不错。”他语气平淡,“以后有活,找你。”车子无声滑走。
没有多余的废话。林晚把我叫进办公室。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支笔。
“闹得挺大。”她抬眼,似笑非笑,“我那点光,没白费?”“谢谢林总监。”我真心实意。
没有她最初那个机会。我可能还在快餐店洗盘子。“谢你自己。”她把笔扔在桌上,“画,
是你的。骨头,也是你自己的。”她扔给我一个文件夹。“新项目。独立设计。预算不高,
要求不低。敢不敢接?”我接过文件夹。沉甸甸的。“敢。”生活似乎走上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