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的诊断书还放在桌上,手术费五十万,一个沉重的数字。
陈曦刚凑齐这笔钱,一张崭新的购车合同就拍在了她脸上。
四十万,一辆红色小轿车,收款人是白月。
周铭的初恋。
他咳着,脸色苍白,说只是借。
婆婆冲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就不能懂点事吗?小月多可怜!”
可怜?陈曦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铭快死了,他不可怜吗?
“这是救命钱!”
陈曦的声音在发抖,捏着那张薄薄的购车合同,指尖泛白。
纸张几乎要被她攥碎。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铭靠在沙发上,脸色比墙壁还白,闻言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曦曦,你小声点,我……咳咳……我头疼。”
他的声音虚弱,带着哀求。
陈曦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头疼?
她的心都要碎了,他只觉得头疼?
五十万。
这五十万是她卖掉了父母留给她的小房子,又放下尊严找遍了所有亲戚朋友,一家一家磕头借来的。
那是周铭换肾的手术费。
医生说了,肾源已经找到了,钱一到位,马上就能手术。
这是他的命!
可现在,这笔钱只剩下了十万。
剩下的四十万,变成了一辆崭新的红色小轿车,停在了他初恋女友白月的楼下。
“周铭,你看着我。”
陈曦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强迫自己冷静。
“你告诉我,为什么?”
周铭躲避着她的目光,眼神飘忽。
“小月她……她刚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出门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雨天都打不到车,太可怜了。”
“我只是……只是暂时借给她。”
借?
陈-曦几乎要气笑了。
“借?购车合同上写的是她的名字!四十万,你管这叫借?”
“名字……名字以后可以过户回来的嘛。”周铭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一个女人,用她的名字买,能便宜一些……”
这种鬼话,他自己信吗?
“周铭!”
一声尖利的怒吼从门口传来。
婆婆张兰提着菜篮子冲了进来,一把将陈曦推开。
“你吼什么吼!他还是个病人!你想让他死吗!”
陈曦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茶几角上,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她顾不上疼,只觉得荒谬。
我想让他死?
到底是谁在逼他去死!
张兰心疼地扶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对着陈曦怒目而视。
“不就是四十万吗!小月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多不容易!我们和她家是世交,帮一把怎么了?”
“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陈-曦的脑子嗡嗡作响。
歹毒?
她嫁给周铭五年,任劳任怨,伺候他们母子,为了这个家掏心掏肺。
周铭生病后,她更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为了医药费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现在,她倒成了心肠歹毒的女人。
“妈,那不是普通的四十万,那是周铭的手术费!是他的命!”
“什么命不命的!医生就喜欢夸大其词!”
张兰一脸不耐烦。
“钱没了再赚就是了!小月一个刚离婚的女人,受了那么大委屈,我们帮她是应该的!”
“你但凡有点同情心,就该支持我们!而不是在这里大吵大闹,**阿铭的病情!”
陈曦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对理直气壮的母子,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在他们眼里,一个外人的“可怜”,比周铭的命还重要。
周铭靠在母亲怀里,虚弱地补充了一句。
“曦曦,你别跟妈吵,她也是心疼小月。”
“而且……小月说了,这钱她会还的。”
会还?
拿什么还?
一个刚离婚、没工作、还带着孩子的女人,拿什么还这四十万?
陈曦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冷得像冰。
她看着周铭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就是她爱了五年,准备用一切去拯救的丈夫。
为了那个所谓的初恋,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命丢掉。
甚至,拉着她一起陪葬。
“好。”
陈曦忽然平静下来,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她的反应让周铭和张兰都愣了一下。
他们原本以为,她会继续大哭大闹。
陈曦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她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眼泪,终于决堤。
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将所有的呜咽和绝望都吞进肚子里。
客厅里,传来婆婆的嘀咕声。
“总算想通了,早这样不就完了吗?真是个搅家精。”
“阿铭,你别怕,有妈在,不会让你有事的。钱的事妈再想办法,你那个媳妇,是指望不上了。”
周铭轻轻“嗯”了一声。
“妈,还是你对我好。曦曦她……就是太小气了。”
小气?
陈曦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过脸颊。
原来,在她掏心掏肺的付出之后,只换来一句“小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医院发来的信息,提醒她尽快缴纳手术费用,以免耽误治疗。
陈曦擦干眼泪,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坚硬。
哭是没用的。
求他们,更没用。
既然他们不在乎周铭的命,那她又何必在乎。
这笔钱,她要拿回来。
这个婚,她离定了。
她拿出手机,没有回复医院,而是找到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
“喂,张律师吗?我是陈曦,我想咨询一下……关于婚内财产转移和离婚诉讼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