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是要炸开。
苏晴睁开眼,视线里是一片陌生的雪白。消毒水的味道刺入鼻腔,让她忍不住皱眉。
“你醒了?”
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她费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五官英俊得无可挑剔,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温度。
他是谁?
我在哪?
我是谁?
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苏晴张了张嘴,喉咙却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倒了杯温水,体贴地扶她起来,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别急,医生说你刚醒,会有些不适。”
他的声音很好听,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
苏晴喝了几口水,干涩的喉咙得到缓解,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而陌生:“你是……?”
男人放下水杯,黑眸静静地凝视着她,薄唇轻启:“我是你老公,顾言琛。”
老公?
苏晴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却什么都找不到。关于这个男人,关于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橡皮擦抹去了一样,干干净净。
顾言琛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指尖的冰凉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医生说,车祸撞到了你的头,你可能会暂时性失忆。”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不过没关系,我会照顾你。”
“车祸……失忆……”苏晴喃喃自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什么?”她抬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苏晴。”顾言琛回答得很快,快得像是不需要思考,“你叫苏晴。”
苏晴。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
接下来的几天,苏晴都在医院里度过。顾言琛每天都会来看她,给她带一些清淡的食物,偶尔会和她说几句过去的事。
他说他们结婚三年,感情一直很好。
他说她性子温婉,最喜欢在家莳花弄草。
他说她没有家人,唯一的亲人就是他。
他说的一切,苏晴都努力地记下,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顾言琛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深爱的妻子,更像是在看一个……物品。一个需要他暂时保管的,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从不碰她,除了必要的搀扶。
他和她说话时,眼里也总是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审视和冷漠。
这真的是“感情很好”的夫妻吗?
苏晴不敢问,也不敢深想。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顾言琛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一周后,苏晴出院了。
顾言琛开车来接她。
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别墅区,最后在一栋气派的独栋别墅前停下。
“我们到家了。”顾言琛解开安全带,语气平淡。
家?
苏晴看着眼前这栋豪华得如同宫殿的房子,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升起一股浓浓的排斥和不安。
这里太大了,大得空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顾言琛领着她走进别墅,绕过玄关,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一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
女人很年轻,也很漂亮,穿着一身宽松的孕妇裙,小腹已经明显隆起。她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笑着站了起来,亲昵地迎向顾言琛。
“言琛,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带着撒娇的意味,“这位就是姐姐吧?”
她的目光落在苏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炫耀?
苏晴愣住了。
姐姐?
她看向顾言琛,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顾言琛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揽住孕妇的腰,动作自然而亲密。
“若雪,我跟你说过的,她身体不好,以后要在家静养。”
然后,他转向苏晴,那双黑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但那波澜却是冰冷的。
“苏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白若雪,她怀了我的孩子。”
轰——
苏晴的脑子彻底炸了。
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苏晴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言琛,又看看白若雪高高隆起的肚子。
顾言琛不是说,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夫妻吗?
那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
“言琛,你怎么能这么直接……”白若雪嗔怪地捶了一下顾言琛的胸口,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会吓到姐姐的。”
她转向苏晴,脸上挂着无辜又抱歉的笑容:“姐姐,你别怪言琛,也别怪我。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你出车祸之前,其实已经和言琛在谈离婚了,只是手续还没办完。现在你又失忆了,言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才把你接回来的。”
离婚?
苏晴的心一阵抽痛。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他口中的“感情很好”,全都是骗她的。
她看着顾言琛,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愧疚或是不忍,但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顾言琛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但事实就是如此。若雪现在有孕在身,需要人照顾。家里的保姆前几天辞职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苏晴的心脏。
“你就在这里住下,照顾若雪的饮食起居,直到她生下孩子。”
“这,也算是你为我们这段失败的婚姻,做的最后一点补偿。”
苏晴彻底僵住了。
让她……照顾他的小三?
伺候这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
这是何等的羞辱!
即便她失去了所有记忆,但那种被背叛、被践踏的痛苦和愤怒,却如同本能一般,从骨子里汹涌而出。
她的身体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不——”
“你没有选择。”顾言琛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苏晴,认清你现在的处境。你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还失去了记忆。除了我这里,你没有地方可去。”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
她能去哪儿呢?
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记得。
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苏晴的视线缓缓从顾言琛冷酷的脸上,移到白若雪那张得意又伪善的脸上。
白若雪朝她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那笑容刺眼极了。
“姐姐,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她的声音那么甜,那么柔,却让苏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顾言琛没有带她去主卧,而是领着她走上了别墅的三楼,推开走廊尽头一间最小的房门。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窗户对着别墅的后院,光线昏暗。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顾言琛的语气,像是在吩咐一个下人。
苏晴站在门口,没有动。
这里,是保姆房。
所以,她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身份不是妻子,甚至不是一个暂住的客人。
她只是一个,廉价的住家保姆。
一个用来伺候丈夫和小三的工具。
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将她淹没。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顾言琛,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我?
就算要离婚,就算不爱了,也不至于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顾言琛对上她充满血丝的眼睛,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就当是,赎罪吧。”
赎罪?
赎什么罪?
苏晴还想再问,顾言琛却已经不耐烦地转身。
“楼下有一份保姆的工作清单,你看一下,从今天开始,这个家就交给你了。记住,若雪肚子里怀的,是顾家的长孙,金贵得很,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苏晴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浑身冰冷。
桌上,白若雪已经“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了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要求:
“早上六点起床准备早餐,必须中西结合,三十种不重样。”
“上午十点准备孕妇营养餐,所有水果要去皮去核切成小块。”
“中午十二点准备午餐,四菜一汤,必须少油少盐。”
“下午三点准备下午茶和点心,要亲手烘焙。”
“晚上七点准备晚餐,若雪**睡前要喝一杯热牛奶,温度必须是45度。”
“另外,每天要手洗衣物,打扫所有房间,花园里的花草也要按时浇水……”
最后一行,用红笔加粗标注着:
“每晚十点,要为若雪**进行一小时的腿部**,以缓解水肿。”
苏晴看着那张纸,气得浑身发抖。
这不是找保姆。
这是找一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奴隶。
她将那张纸狠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可下一秒,她又弯腰,沉默地将纸团捡了起来,一点点,重新展开,抚平。
顾言琛说得对。
她没有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