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红光在夜色中跳动,像只窥伺猎物的眼睛。苏清鸢攥着夜玄宸的手站在街口,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混杂着某种腐朽的甜腻——那是生魂被炼化的味道。
“玄宸,里面……”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透过破败的庙门,能看见庭院里散落着些破旧的发簪和布鞋,显然是那些被抓姑娘留下的。
夜玄宸将她往身后拉了拉,玄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待在我身后,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松手。”
推开庙门的瞬间,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大殿中央的香案被改成了祭坛,黑狗血画的阵法正泛着红光,九个白衣女子被绑在阵眼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脖颈上的血管正以诡异的速度干瘪下去。
“离殇的阵法还差最后一步。”夜玄宸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想用处子生魂献祭,打开魔界通道。”
苏清鸢刚要冲过去救人,就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数十支淬了黑气的弩箭射下来,她被夜玄宸搂着腰旋身避开,箭簇擦着耳边钉进柱子里,冒出阵阵黑烟。
“苏清鸢!果然是你!”林长老的声音从横梁上传来,他带着十几个青岚宗弟子居高临下,“勾结魔族残害凡人,今日定要清理门户!”
苏清鸢又气又急:“你们看清楚!是魔族在害人!”
“少装蒜!”林天宇从柱子后走出来,玄色内门服上沾着血迹,“我们追踪魔气到这里,只看见你和这邪魔在一起,不是你们是谁?”
他的目光扫过夜玄宸,带着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怨毒:“夜玄宸,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有林长老在,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林长老冷哼一声,抬手祭出柄青铜拂尘,银丝暴涨如鞭:“邪魔歪道,拿命来!”
夜玄宸将苏清鸢护在怀里,侧身避开拂尘,指尖弹出的金光打在横梁上,震得青岚宗弟子纷纷坠落。“清理门户?”他嗤笑,“青岚宗的眼瞎,心也瞎了吗?”
混乱中,祭坛上的阵法突然加速运转。最左边的女子发出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化作一缕青烟被阵法吸走。
“不好!”苏清鸢急得眼眶通红,“再拖下去她们都要死了!”
夜玄宸当机立断:“清鸢,去破阵眼!这里交给我!”他周身金光大盛,龙鳞在玄袍下明明灭灭,竟硬生生逼退了林长老的攻势。
苏清鸢咬了咬牙,提剑冲向祭坛。刚要斩断绑住女子的绳索,就被道身影拦住——阿明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手里握着那半块玉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阿明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清鸢愣住了。
阿明的嘴唇颤抖着:“清鸢,跟我走吧。这些事太危险了,我们回孤儿院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清鸢急道,“你看她们快不行了!”
“我不管!”阿明突然激动起来,“只要你跟我走,我就帮你救她们!否则……”他举起玉佩,那半块玉竟泛着和祭坛一样的红光,“这玉佩能引动阵法,我要是毁了它,谁也救不了她们!”
苏清鸢如遭雷击:“你……你早就知道?”
“我娘的病需要魔气吊着。”阿明的声音带着哭腔,“离殇说只要帮他完成阵法,就给我能救娘的药……清鸢,我也是被逼的啊!”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疯狂:“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
“放开她!”夜玄宸的声音穿透混沌传来。他被林长老缠住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明将苏清鸢往阵法深处拖。
林天宇见状,突然狞笑着祭出张符纸:“苏清鸢,这是锁灵符,专门对付你们这种灵根异常的!”符纸化作道金光,直取苏清鸢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阿明突然转身挡在她身前。符纸打在他背上,发出“滋啦”的声响,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
“阿明哥!”苏清鸢惊呼。
阿明咳出一口血,却笑了:“清鸢……我没……骗你……”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半块玉佩塞进她手里,“这玉佩……能……破阵……”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软倒下去,被祭坛的红光吞噬。苏清鸢握着两块拼合完整的玉佩,眼泪汹涌而出——那玉佩上,还残留着阿明的体温。
“阿明!”她哽咽着将玉佩按在阵眼上。两块玉佩合二为一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蓝光,竟硬生生压制住了阵法的红光。
“不!”离殇的声音从阵法深处传来,黑雾翻腾着凝聚成他的身影,“我的通道!”
他疯了般扑向苏清鸢,却被赶来的夜玄宸一脚踹飞。男人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再次裂开,金色的血滴落在她的发间。
“玄宸……”苏清鸢埋在他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夜玄宸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没事了,都过去了。”
林长老看着祭坛上的惨状,又看看离殇的身影,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这……这怎么可能……”
“现在信了?”夜玄宸冷冷地看着他,“三百年前你们青岚宗就帮着魔族做事,三百年后还是死性不改!”
林天宇还想嘴硬,却被离殇的黑雾卷住。魔将狞笑着看向林长老:“老东西,既然来了,就留下当祭品吧!”
林长老这才慌了神,连忙求饶:“夜龙王救我!我知道错了!”
夜玄宸理都懒得理他。苏清鸢看着在黑雾中挣扎的林天宇,突然开口:“玄宸,放他们走吧。”
夜玄宸挑眉:“你想放?”
“阿明用命换了我的明白。”苏清鸢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仇恨解决不了问题。”她顿了顿,看向林长老,“回去告诉青岚宗,若再与魔族勾结,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林长老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林天宇逃走了。离殇见状,知道大势已去,怒吼一声化作黑烟逃窜。
阵法散去后,幸存的女子们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苏清鸢。夜玄宸牵着她的手走出城隍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对不起。”苏清鸢突然说,“如果我早点发现阿明的不对劲……”
夜玄宸停下脚步,低头吻去她的眼泪:“这不怪你。”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个小玉瓶,“这是龙族的疗伤丹,给阿明的娘送去吧。”
苏清鸢接过玉瓶,眼眶又红了。
回到阿明家时,老太太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抹眼泪。看到苏清鸢手里的玉瓶,她颤抖着说:“阿明都告诉我了……那孩子,从小就倔……”
苏清鸢将丹药递给她,轻声说:“婆婆,好好保重身体。”
离开小镇时,灵鹤在半空盘旋。苏清鸢回头望去,城隍庙的废墟在晨光中格外刺眼,阿明的身影仿佛还站在那里,笑着对她说“清鸢,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想哭就哭出来。”夜玄宸搂紧了她。
苏清鸢摇了摇头,将脸埋进他怀里:“我没事。”她知道,阿明用生命教会了她,有些责任必须承担,有些道心必须坚守。
灵鹤冲上云霄,将小镇的轮廓远远抛在身后。苏清鸢握着那枚拼合完整的玉佩,感受着夜玄宸胸膛的温度,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
前路或许还有很多危险,但只要有他在,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夜玄宸低头看着怀中人儿,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他知道,经历过这场变故,她的道心会更加坚定,龙凤脉的力量也会彻底觉醒。
三百年的等待,终于快要迎来结果了。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在心里默念:清鸢,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前路漫漫,但只要携手同行,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