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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变态！”
李莉尖锐的声音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林德山的耳膜。
他手一哆嗦，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红色的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像血。
林德山的心也跟着一颤。
他今年六十有五，老伴走了三年，就一直跟着儿子林伟和儿媳李莉过。
他自问没给小两口添过什么麻烦，退休金一个月五千多，除了自己买药，剩下的都贴给了家里。
做饭，打扫卫生，接送孙子上学，他全包了。
就刚刚，天气热，他看儿媳妇下班回来满头大汗，就想从冰箱里拿块冰西瓜给她解解暑。
结果刚拉开冰箱门，就看到李莉穿着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吊带睡裙，正弯腰在客厅地上捡什么东西。
那睡裙短得可怜，堪堪遮住大腿根。
他赶紧别过头，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
谁知道一转眼，就对上了李莉那双满是嫌恶和鄙夷的眼睛。
然后，就是那句淬了毒似的“老变态”。
林德山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满地狼藉的西瓜，又抬头看看儿媳妇。
李莉双手抱胸，嘴角撇着，眼神里的厌恶不加丝毫掩饰。
“看什么看？一大把年纪了，为老不尊！整天就知道偷看我，恶心不恶心？”
“我……我没有。”林德山嘴唇哆嗦着，想解释。
他只是想拿块西瓜。
他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你当我瞎啊？”李莉的声音拔得更高，“天天在家装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背地里想些什么龌龊事！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林德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刚从卧室里出来的儿子，林伟。
“小伟……”
林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西瓜，又看了看自己老婆。
“爸，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不小心。”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不是，我……”
“行了行了，”林伟打断他，“莉莉刚下班回来，累了一天了，你就不能让她清静会儿？赶紧把地收拾了。”
说完，他走过去搂住李莉的肩膀，柔声安慰：“别气了，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爸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不是故意的。”
李莉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
“不是故意的？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林伟，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自己选！”
林德山浑身冰凉。
他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
林伟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只是一瞬间。
他看看盛气凌人的李莉，又看看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林德山，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爸，要不……你先回老房子住几天？莉莉她……她就是脾气爆，等她气消了，我再去接你。”
回老房子住几天。
林德山听懂了。
这是要赶他走。
他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窖里，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老伴走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跟儿子住在一起，一家人，要有个照应。
他一直记着。
所以这三年来，不管受了多少委屈，看了多少脸色，他都忍了。
他以为，只要他付出得够多，总能换来一点尊重。
可现在看来，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在这个家里，他就是个多余的，碍眼的，甚至……是“变态”的。
林德g山慢慢直起腰。
他一辈子没这么屈辱过。
他没再看那对男女一眼，也没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他转身，默默地走进自己的小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旧衣柜。
他从衣柜最底下，拖出一个积了灰的行李箱。
打开，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旧衣服，和一张老伴的黑白照片。
他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笑得温柔的女人，眼眶一热。
“老太婆，我对不住你啊。”
“我……撑不住了。”
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合上行李箱，拉着箱子走了出去。
客厅里，林伟和李莉还在小声争执着什么。
看到他拉着行李箱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
“爸，你这是干什么？”林伟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林德-山没理他。
他径直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旧布鞋。
“老东西，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李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充满了讥讽，“走了就别回来！”
林德山的身体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在他身后关上，也彻底隔绝了他和那个所谓的“家”。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林德山拉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他不知道该去哪。
老房子早就租出去了，现在回去，只会给租户添麻烦。
他路过一家彩票店。
红色的招牌在阴沉的天色下格外显眼。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买彩票是他多年来的一个习惯，每次路过都会机选一注，不为中奖，就图个念想。
今天，他心里堵得厉害，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走了进去。
“老板，机选一注。”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皱巴巴的一元硬币。
老板接过钱，利索地打出一张彩票递给他。
林德山接过彩票，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口袋。
他拉着箱子，继续往前走。
风刮得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
几滴冰冷的雨点砸在他的脸上。
林德山抬头看了看天，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找了个公交站台的棚子底下躲雨。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连成了线。
他靠着冰冷的广告牌，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刚买的彩票。
他只是想找点东西看看，打发这难熬的时间。
彩票上的数字，红的，蓝的，在他有些昏花的眼前跳动。
他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开奖直播。
反正也无事可做。
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号码球滚落。
林德山的心毫无波澜。
他一个一个地对着。
第一个，中了。
第二个，中了。
第三个……也中了。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他坐直了身体，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和手里的彩票。
第四个，中。
第五个，中。
第六个，还中！
林德山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咚咚咚，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只剩最后一个蓝色球了。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要冒烟。
屏幕里，最后一个蓝色号码球，缓缓滚出。
07。
林德山猛地低头，看向手里的彩票。
最后一个蓝色的数字。
赫然也是。
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