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陆沉舟当众把红酒泼在我裙子上。“陆太太的位置,你该让出来了。
”我笑着擦掉酒渍,当晚就签了离婚协议消失。三年后他翻遍全城找到我,
红着眼砸门:“跟我回去复婚!”我隔着铁门晃了晃病历单:“陆总,胃癌晚期,
活不过三个月了。”他疯了一样撞开门,颤抖着抱住我:“用我的命换你的命,好不好?
”后来手术灯亮起时,我悄悄撕掉伪造的体检报告。这场赌局,我要他心甘情愿把心掏给我。
---红酒在高脚杯里晃,暗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水晶吊灯的光碎在杯壁上,
刺得我眼睛有些发涩。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食物的混合气味,
甜腻得让人胸口发闷。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里每一个人都在笑,
精心计算过的弧度挂在脸上。陆沉舟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对这座城的名流来说,
自然是场不容错过的盛宴。我穿着那条他让人送来的礼服裙,银灰色的缎面,
剪裁完美得像第二层皮肤,牢牢裹着我,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裙摆逶迤在地,
像一条沉默的、华丽的枷锁。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他永远是人群的中心,
一身剪裁凌厉的黑色西装,肩线笔直得如同刀锋。他微微侧着头,
听身边一个穿着火红吊带裙的女人说话,唇角勾着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底却结着冰。
那个女人,叫林薇,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新晋影后,也是……他精心挑选,用来取代我的利刃。
周围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带着怜悯,带着探究,带着隐秘的兴奋。
那些眼神像细小的针,扎在皮肤上。我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看陆太太如何被她的丈夫,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推向悬崖边缘。终于,陆沉舟结束了和别人的交谈,朝我这边看来。
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如同打量一件即将被丢弃的旧物。他端着那杯红酒,
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停在我面前。水晶灯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半是耀眼的冷光,
一半是深邃的阴影。“苏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
轻易穿透了背景的喧闹,扎进我的耳膜。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嘴角习惯性地牵起一个弧度,试图维持最后一点陆太太的体面:“沉舟。”他盯着我,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也从未想懂的情绪。然后,毫无预兆地,他手腕一抬。
哗啦——冰冷的、带着浓郁果香的液体,兜头泼下。不是一点点,是整整一杯。
深红的酒液瞬间浸透了我胸前的银灰色缎料,迅速蔓延开,像一团丑陋而巨大的污迹,
又像一道狰狞的伤口。黏腻、冰凉,顺着肌肤的纹理往下淌,带来一阵阵战栗。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宴会厅陷入死寂,连音乐都消失了。所有的目光,
所有的呼吸,都凝固在这一刻,凝固在我胸前那片迅速扩大的、触目惊心的红酒渍上。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重量,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烧穿。难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撞击,血液冲上耳膜,嗡嗡作响。陆沉舟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响起,
清晰,冰冷,带着一种残忍的宣判意味,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也砸碎了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坚持。“陆太太的位置,”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你该让出来了。”空气里只剩下红酒滴落在地毯上,沉闷的“嗒、嗒”声。周围死寂。
我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也能听见那些压抑的抽气声,和细碎如毒蛇爬行的议论。
无数道目光黏在我胸前那片狼藉上,像滚烫的烙铁。陆沉舟就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
眼神冰冷得像在审视一件待处理的垃圾。他身后的林薇,红唇勾起一个胜利的弧度,
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屈辱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四肢百骸,冻得指尖都在发麻。
我甚至能感觉到胸腔里那颗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但我没有动。
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
也让我耗尽了所有力气和尊严的男人。然后,我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目光落在胸前那片刺目的猩红上。昂贵的银灰色缎面被彻底毁掉,
黏腻的酒液还在顺着裙褶往下淌。我伸出手,不是去捂那难堪的印记,而是用指尖,
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抹过湿透的冰凉布料。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专注。
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而不是一件被当众泼污的礼服。指尖染上了红酒的颜色,
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我抬起手,对着头顶璀璨的水晶灯光,看着指尖那抹刺眼的红,然后,
极其缓慢地,将沾染了酒渍的指尖,轻轻按在了自己苍白的唇上。一点冰凉,一点涩意,
一点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果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我抬起头,再次看向陆沉舟。嘴角,
竟然一点点向上弯起,弯成一个极其标准、极其完美,却又空洞得让人心头发冷的微笑。
“好。”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诡异地穿透了这片死寂,“如你所愿,
陆先生。”我看到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什么,像是错愕,又像是被我这反常的平静刺了一下。
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我没再看他,
也没看周围任何一张表情各异的脸。挺直了背脊,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我穿过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穿过那些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一步一步,
朝着宴会厅那扇沉重华丽的雕花大门走去。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一直如芒刺骨,
直到厚重的门在我身后彻底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喧嚣、恶意和冰冷。夜风猛地灌进来,
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在我湿透的胸前,冷得刺骨。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上,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那股强行压下去的屈辱和绝望,
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撕裂。**在冰冷的廊柱上,仰起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凛冽,直冲肺腑。陆沉舟,你给的痛,我收下了。但这场戏,
该由我来喊停了。***陆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巨大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陆沉舟站在玻璃幕墙前,背影挺直,
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他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烟雾缭绕,
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三年。距离那场轰动全城的“泼酒休妻”事件,已经整整三年。
这三年,他过得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般春风得意。起初是震怒,
是“她竟敢真的走掉”的难以置信,随即而来的是被忤逆的暴戾。他动用了所有力量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胆敢擅自逃离的女人抓回来。可苏晚像一滴水,彻底蒸发了。
时间一点点磨掉他最初的怒火,却沉淀下一种更沉重、更难以摆脱的东西。空荡的别墅,
再也没有那个安静等待的身影;应酬回家,再也没有一盏为他亮着的灯;宿醉头痛时,
没有一杯恰到好处的蜂蜜水递到唇边……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厌烦的琐碎,
在她消失后,才显出蚀骨的威力。习惯,才是最可怕的牢笼。办公桌上,
放着一个普通的快递文件袋,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是今天下午助理送进来的,
说是一个匿名快件,指明要他亲启。陆沉舟掐灭了烟,转身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
他拿起那个薄薄的文件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牛皮纸表面。
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预感,让他拆封的动作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嗤啦——封口被撕开。里面只有一张折叠整齐的A4纸。他将其抽出,展开。白纸黑字,
顶头是无比醒目的加粗标题——离婚协议书。落款处,乙方签名栏里,
签着一个他熟悉到刻骨、又陌生到让他心头发颤的名字:苏晚。字迹清秀,
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日期:三年前,结婚纪念日当天的深夜。
陆沉舟的呼吸骤然一窒。他死死盯着那个签名,盯着那个日期,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被愚弄和被彻底抛弃的狂怒,
如同火山岩浆般猛地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苏晚——!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出。他猛地站起身,
巨大的力量带倒了沉重的真皮座椅,椅子轰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双手死死抓住那份薄薄的协议书,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她竟然……她竟然在三年前就签好了!就在那个被他当众羞辱、泼了满身红酒的夜晚,
她擦掉酒渍,对他露出那个空洞的微笑之后,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就签下了这份东西!
然后,她带着这份签好字的协议,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三年!他被耍了!被彻彻底底地耍了!
他这三年的寻找,这三年的烦躁不安,这三年的……难以言说的空洞,在她眼里,
恐怕只是一场滑稽透顶的独角戏!狂怒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那份签着她名字的协议,
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剧痛,更像是对他陆沉舟最大的嘲讽!“撕拉——!
”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爆开。他双眼赤红,用尽全身力气,
将那份离婚协议狠狠撕开!一下,两下……纸张在他手中变成扭曲的碎片,像濒死的蝴蝶,
无力地飘落在他昂贵的意大利手工地毯上。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困兽,
猛地一脚踹在沉重的红木办公桌上!
桌上的文件、昂贵的钢笔座、水晶烟灰缸……稀里哗啦地扫落一地,一片狼藉。他喘着粗气,
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些破碎的纸片。就在这时,
一片稍大的碎片打着旋,恰好飘落在他锃亮的皮鞋尖前。那碎片上,印着几行小字。
不是协议条款,似乎是……一张夹在里面的单据?陆沉舟的视线凝固了。他像被施了定身咒,
所有的狂暴动作瞬间停止。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
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捡起了那张纸片。纸片边缘参差不齐,但上面的字迹和表格清晰可辨。
那是一张医院检查报告单的碎片。姓名:苏晚。检查项目:胃镜及病理活检。
诊断结果:胃体腺癌(低分化),T4N2M1(IV期)……建议:晚期,广泛转移,
预后极差……每一个冰冷的医学名词,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陆沉舟的眼底,
直刺心脏!嗡——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以及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又疯狂擂鼓的闷响。
晚期……广泛转移……预后极差……这些字眼在他眼前疯狂地旋转、放大,
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他刚刚燃起的滔天怒火瞬间浇灭,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灭顶的恐惧。
“不……不可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
惨白如纸。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攥着那张小小的纸片,
指骨捏得咯咯作响,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下一秒,他像疯了一样扑向办公桌上的电话,
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而数次按错号码。“陈铭!!”电话一接通,
他嘶哑的咆哮几乎震碎听筒,“查!!给我立刻去查三年前全市所有医院的肿瘤科记录!
重点查苏晚的名字!胃癌!晚期!动用所有关系!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现在的位置给我找出来!
现在!立刻!马上!!”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失控而完全变调,
带着一种末日来临般的疯狂。***夜色浓稠如墨,沉重的雨幕笼罩着城市。
雨水砸在破旧出租屋的铁皮雨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像是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拍打。
屋内,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泡悬在中央,光线昏黄,勉强照亮这间不足十平米的陋室。
墙壁斑驳,墙角堆着几个廉价的纸箱。一张简易的铁架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床单洗得发白。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药味。我蜷缩在冰冷的铁架床上,
身上裹着一条旧毯子,身体却依旧抑制不住地一阵阵发冷。胃里翻江倒海,
尖锐的绞痛一阵猛过一阵。冷汗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床头柜上,
放着几个空了的药瓶和一个啃了一半的干硬馒头。窗外凄厉的风雨声,像是某种不详的伴奏。
突然——砰!砰!砰!沉重的、带着狂暴力量的砸门声,骤然撕裂了风雨的喧嚣,
狠狠撞在薄薄的铁皮门上!整扇门都在剧烈地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苏晚!开门!
苏晚!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一个嘶哑到极致的、熟悉又陌生的咆哮声穿透门板,
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穿透力,直直刺入我的耳膜。陆沉舟。他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还要……失控。我猛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胃部的绞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得更加剧烈,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我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不能让他看到,绝对不能。
门外的砸门声更加狂暴,如同困兽绝望的冲撞。“苏晚!开门!跟我回去!复婚!听见没有?
!跟我回去复婚!!!”“复婚”两个字,被他吼得声嘶力竭,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命令,
却又透出无法掩饰的恐惧。我撑着冰冷的床沿,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坐起身。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腹腔深处尖锐的疼痛。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我挪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
隔着冰冷的铁皮门板,他那狂乱的呼吸和砸门的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在门边的墙壁上,
墙壁冰冷刺骨。“陆总,”我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去,带着高烧般的沙哑和一种刻意的虚弱,
却异常平静,“深更半夜,扰人清梦,不太好吧?”门外的砸门声,戛然而止。死寂。
只剩下外面滂沱的雨声,和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几秒钟后,
他压抑着狂躁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开门!苏晚!别让我说第三遍!”我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然后,我抬手,一点点,拧开了门后那老旧的插销。“咔哒。
”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在风雨的喧嚣中几乎微不可闻。生锈的铁门,被我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昏黄的光线从门内流泻出去,照亮了门外那个被暴雨浇透的身影。陆沉舟。
他站在狭窄、肮脏、被雨水淹没的楼道里,昂贵的黑色西装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雨水顺着发梢、下巴,不断地往下淌。
他脸色惨白得吓人,嘴唇却因为极致的情绪而透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最刺目的,
是他那双眼睛。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无法形容的疯狂、恐惧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偏执,
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像濒死的野兽,绝望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浑身都在滴水,
脚下积了一小滩浑浊的水渍。砸门的那只手垂在身侧,指关节处一片血肉模糊,
混合着雨水和铁锈的脏污,正缓缓往下淌着淡红色的水迹。他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又仿佛在确认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影。就在他喉咙滚动,
似乎要再次发出咆哮的瞬间,我动了。我没有看他血肉模糊的手,没有看他惨白的脸,
甚至没有看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赤红眼睛。我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手里,
捏着那张薄薄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纸。那张三年前的医院检查报告单。我捏着它,
对着门外昏黄的光线,在他那双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注视下,
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晃了晃。纸张发出轻微的、窸窣的声响。我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
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却像淬了剧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他最恐惧的地方:“陆总,
”我看着他,嘴角甚至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虚无的弧度,“胃癌,晚期。”我顿了顿,
清晰无比地吐出后面几个字:“活不过三个月了。”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时间停滞。风雨声消失了,楼道里腐朽潮湿的气味也消失了。
只剩下那张在昏黄光线里微微晃动的、印着死亡宣判的纸,和我平静到残忍的声音,
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陆沉舟脸上的表情彻底碎裂了。那不是愤怒,不是震愕,
而是一种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灵魂、所有支撑的……灰败的死寂。他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
里面翻涌的疯狂和暴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捏碎,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那张俊美却惨白的脸,
在昏光下呈现出一种石膏般的僵硬。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纸,又猛地抬起眼看向我的脸,
仿佛要从我平静的表情里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和唇边那抹近乎残忍的虚无笑意。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紧抿的、青紫色的唇缝里挤出来,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他高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紧接着,
那声压抑的“不”骤然变成了野兽濒死般的嘶吼:“不可能——!!!
”他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赤红的双眼爆发出毁灭一切的光芒,
猛地朝那扇半开的铁门撞了过来!“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整扇薄铁皮门发出不堪重负的**,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用的是肩膀,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撞得踉跄后退几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一阵剧痛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搅得更厉害,
腥甜再次涌上喉咙。“跟我走!去医院!现在!!”他撞开门冲了进来,
狭窄的出租屋瞬间被他高大的身影填满,
带来一股冰冷的雨水气息和浓烈的血腥味(来自他手上的伤)。他浑身湿透,
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梢滴落在地面脏污的瓷砖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伸出那只血肉模糊、还在滴着血水的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动作狂暴而毫无章法。
“放开!”我厉声喝止,猛地甩开他冰冷湿滑的手,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再次滑向墙壁,
勉强支撑住。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眼前阵阵发黑。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那只手惨不忍睹,关节处的皮肉翻卷,混着泥水和铁锈,深可见骨。血水混着雨水,
顺着他绷紧的手臂线条往下淌,染红了袖口。他看着我惨白的脸和痛苦喘息的样子,
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
随即被一种更深、更刺骨的恐惧和痛楚取代。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无处着力的恐惧。
“苏晚……”他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我们去医院……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他语无伦次,
高大的身躯在我面前微微佝偻下来,赤红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绝望的水光。他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我是他即将溺毙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把我的命换给你……”他喃喃着,
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苏晚……用我的命换你的命……好不好?
”他猛地向前一步,不再用那只受伤的手,而是张开双臂,
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绝望的力道,将我狠狠拥入他冰冷湿透的怀抱!
那怀抱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气,却无比用力,用力到仿佛要将我揉碎,
嵌进他的骨血里。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我单薄的衣衫,冻得我一个激灵。他身上的血腥味浓得令人窒息。
我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肋骨生疼。他沉重的头颅埋在我的颈窝,
滚烫的液体混着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颈侧滑落,烫得我皮肤一阵战栗。是眼泪。
陆沉舟……哭了?这个认知让我心头猛地一震,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强行筑起的堤防。有报复的快意,有尖锐的痛楚,
有无法言说的悲哀……更多的,是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和……茫然。
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绝望,仿佛一松手,我就会化作尘埃消散。
他滚烫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渗入我的衣领,灼烧着我的皮肤,
也灼烧着我那颗自以为早已冷硬的心。“用我的命换你的命……好不好?”他哽咽着,
破碎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这句绝望的祈求,像最虔诚又最无助的祷告。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发梢流下,滴在我的额角。我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
脸颊被迫贴着他冰冷湿透的西装布料,
鼻尖充斥着雨水、铁锈和浓烈血腥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他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我的衣领,
那片皮肤像是被烙铁烫着,灼痛感一路蔓延到心底。复仇的快意只存在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就被一种更深、更尖锐的痛楚取代。他怀抱的力道大得惊人,勒得我胸腔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