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经纪人像丢垃圾一样推出公司大门,晚高峰的喧嚣和尾气瞬间将我吞没。
手里的解约合同冰得刺骨,寒意直透心口。
兜比脸干净。
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是怀里那包快散架的玄学家当,以及手机里那段刚刚录下的、充斥着恐慌与恶意的“现场音效”。
“地狱开局。”
我低声咒骂,泄愤似的踢飞脚边一个空易拉罐。
罐子哐当哐当地滚进下水道栅格,声响空洞,像我此刻的胃和钱包。
饿。
饥饿感烧灼着胃壁。
摸索全身,终于从外套内袋角落里抠出最后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
巨款。
足够在便利店买两个临期打折的饭团,顺便思考一下如何在这座城市活下去,以及……陆沉渊和他无声吐出的那两个字,“神格”。
我站在便利店明晃晃的玻璃窗前,目光在烤肉味和小龙虾味的饭团之间徘徊。
就在决定伸手的瞬间,玻璃映出的影像让我猛地僵住——
自己周身,不知何时竟缠绕上了无数极细、近乎透明的金色丝线!它们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寒夜里的星芒,每一根都延伸向这座城市不同的角落,坚韧地将我与某些未知的点连接起来,构成一张温暖却无形的网。
这是……愿力?
就凭我这点糊穿地心、黑料比作品还多的人气?难道是那些我随手帮过的人……
那个总被刁难的小场记,我熬夜给她画了张防骚扰的护身符;那个霉运缠身的化妆师,我借着闲聊,不动声色地给她调整了眉形,转了点气运;还有上周,我拉了一把那个憨厚的武行群演,让他险险躲过倒塌的灯架……
他们那些腼腆的道谢、偷偷塞来的润喉糖、一句真诚的“苏老师你真好”……这些微不足道、甚至被我遗忘的善意,真的化成了实质的力量?
可这力量太微弱了,像沙漠中的露水,根本无法解渴。
我对着玻璃窗出神,甚至荒谬地想,这玩意儿能不能当能量棒嚼了充饥。
倏然间,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炸开一片暗沉的血色!
并非现代科技的弹窗,而是由古老晦涩的云篆符纹强行构成的界面,带着一股蛮荒沉重的气息,霸占了整个屏幕:
【玄门愿力系统·欠费体验版强制激活】【绑定灵魂:苏星阑】【当前愿力:3.2%(微弱,但具有观测价值)】
一个极其简陋、仿佛随时会崩溃的暗灰色能量槽浮现出来,底下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注释:“愿力,源于受助者真诚感念,可驱动术法,缓解诅咒反噬。
怨气等负面能量经淬炼后可作低级燃料。
警告:能量低于1%将进入休眠,绑定灵魂将直接暴露于诅咒之下。”
紧接着,另一行更加刺目的血红色文字弹出,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感:
【检测到灵魂强度不足以维持基础运行,启用应急方案:‘愿力借贷’】【可借贷额度:10愿力点(根据当前愿力值评估)】【日息:1%(复利计算)】【抵押物:部分魂魄所有权(若逾期无法偿还,系统将自动收取)】
我盯着那“日息1%”和“抵押魂魄”,眼角狠狠一跳。
这哪里是系统,分明是设好了套的高利贷贩子!比我所知的任何邪术反噬都来得更直接、更贪婪。
一股酸涩的热流却莫名涌上鼻腔。
原来,我无意间撒下的那些微小善意,竟真的成了我坠入深渊前,唯一能抓住的、带着尖刺的藤蔓。
【初始任务发布】【任务名称:修正‘文昌塔’】【任务说明:此物为‘轮回诅咒’网络关键节点之一。
对其进行无害化处理,可暂时缓解你所承受的诅咒压力,并对布局者造成轻微干扰。】
【任务奖励:基础祝由术知识灌注(需自行理解掌握,系统不提供熟练度保障)】【任务提示:可预支5愿力点,临时增强灵视与感知(持续时间30分钟。
预支即开始计息)】
系统界面冷硬地切换,强制切入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是顶级歌手顾宴的VIP病房。
他面色呈现不自然的青紫,昏迷不醒,官方诊断是严重过敏反应。
然而,在他床头柜上,赫然摆放着一座精致的水晶文昌塔。
塔身流光溢彩,但在我的眼中,那塔尖却诡异地向下倾斜,底座更是虚浮不沾地,这根本不是在镇守文运,反而像一个恶毒的装置,不断抽取、蚕食着宿主的灵感和生机!
这不是意外,是“才思枯竭”厌胜术!娱乐圈的倾轧,已经卷到了动用这种阴毒手段的地步?
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系统在画面边缘标注了一行极淡的提示符:
“检测到目标残留咒力波动特征……与数据库样本‘陆沉渊’匹配度高于阈值。”
陆沉渊?!这两个字像冰锥刺入我的脑海。
他那冰冷的眼神,诡异的蛇骨戒,身上浓得化不开的阴煞,还有他对“神格”二字的反应……他与顾宴的倒下的关联,像一条隐形的毒蛇,悄然露出了獠牙。
他在这盘巨大的棋局里,究竟是执棋者,还是……一枚更危险的棋子?
“呜——哇——”远处野猫的嚎叫陡然变调,拉长成类似婴儿啼哭的诡异频率,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下意识摸向怀中那枚裂纹密布的雷击枣木护身符。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我一怔——在周身那些微弱愿力金线的映照下,枣木表面,奶奶临终前用最后心血绘制却始终未能完成的残破咒文,此刻竟然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是巫医一脉近乎失传的总纲:“祝由十三科,以愿为药,以咒为引,以煞破煞。”
“滋啦——!”
头顶的路灯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纯粹的黑暗中,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无数微小的金色光点,从城市各个角落向我汇聚而来!有那小场记送的卡通创可贴虚影,有化妆师偷偷塞进我包里的手工饼干散发的暖光,甚至包括那张武行群演写的、皱巴巴的感谢信上,真诚的字句所化的微芒……
它们并非强大的力量,却带着令人动容的温度,在我眼前交织、闪烁,最终凝聚成两个古朴的篆字,后面跟着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进度条:
【玄门微光复苏:0.0001%】【任务完成可尝试解读《鲁班书·厌胜篇》残页(严重残缺,解读成功率低于15%)】
没有时间犹豫了。
顾宴等不起,我身上的诅咒更等不起。
我猛地用指甲划破掌心,刺痛传来,血珠涌出,却并未滴落,而是受一股无形之力牵引,悬浮勾勒出一道残缺的“破秽符”雏形。
系统界面瞬间被刺目的红色警告覆盖:“警告!灵力严重不足!强行驱动术法将直接抽取生命本源!预计损耗:三个月阳寿!强烈建议借贷愿力!”
寿命?如果我活不过今晚,阳寿毫无意义。
三个月,换一个破局的机会,这买卖,血亏,但我别无选择。
符咒将成未成之际,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一缕鲜血自我嘴角滑落,正滴在那枚一直贴身放置的“荧惑守心”古铜钱上。
铜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泥土,瞬间将血滴吸收得干干净净,颜色变得更加暗沉幽深,甚至……极其轻微地嗡动了一下,仿佛一声满足的叹息。
余光瞥见,便利店内的电视正在重播陆沉渊的专访。
镜头扫过他身后奢华书房那巨大的书架——一本线装《云笈七签》……道藏经典的扉页上,赫然印着一枚我无比熟悉的藏书印!
那是奶奶玄真子的印记!
更令人心悸的是,当陆沉渊侧身取书时,其后颈衣领下方,一道与我左肩月牙胎记形状几乎完全相同的淡金色纹路,一闪而逝!
我抹去嘴角血迹,看到系统那暗灰色的能量槽极其艰难地向上跳动了一格,变成了【3.5%】。
界面再次展开顾宴的详细病历,在过敏源检测报告的最下方,有一行几乎被完全涂抹掉的备注小字,系统将其高亮标出:“咒术反应模式与‘陆沉渊’(2019年入院记录)存在高度相似性。”
手机突然剧烈震动,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闯入屏幕:
【别信他…快跑…----顾】
顾宴?!他醒了?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他让我别信谁?陆沉渊吗?这条没头没尾、充满恐慌的警告,让本就迷雾重重的局面更加扑朔迷离。
无数疑问瞬间炸开。
就在这时,熄灭的路灯齐刷刷亮起,刺目的光芒照亮了我脚边那枚仍在微微颤动的古铜钱。
铜钱静止后的卦象清晰显现——“风泽中孚”,九二爻动。
卦象意指,诚信感召,可破虚妄,但表面之事暗藏深意,与陆氏因果纠缠。
我弯腰,捡起地上不知被谁撕碎、又溅上了蛋黄酱的我的旧**碎片。
碎片上,我的眼睛正好被那污渍糊住。
像一种恶意的嘲弄,也像一种命运的遮蔽。
“陆老师,”我抬起头,望向便利店电视屏幕上那个俊美却冰冷的身影,轻轻擦去掌心的血迹,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您那杯咖啡的‘情分’,我记下了。”
“总有一天,会请您连本带利……用血来偿。”
那枚吸了血的铜钱突然跳起,温热地紧贴在我尚在渗血的掌心,如同找到了归处的活物。
与此同时,系统光幕再次爆发出不稳定闪烁,一段扭曲断续的信息艰难地浮现:
【警报…检测到…神格…共鸣…】【隐藏协议…触发…任务…更新…】【新目标:获取…周临渊…保险柜…轮回镜碎片(高危!)…】
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我忽然明白了。
陆沉渊当年在龙虎山拍下的,绝不止那根护身红绳。
还有那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这债,越滚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