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一连串质问,让大殿中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啊,太子为何要这么做?
他口中的“冤”到底是什么?
舆论的风向,在这一刻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偏转。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的目光也有了一丝疑惑。
李承乾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再次跪倒在地,将匾额举过头顶朗声道:
“儿臣之冤,关乎国本,涉及储位,牵动朝局!
儿臣不敢在此大庭广众之下妄言,以免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继续构陷。”
他话里有话,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地上的李泰。
“所以儿臣恳请父皇,允儿臣于两仪殿内,屏退左右,单独陈情。”
“若儿臣所言,不能证明自身冤屈,不能解释今日不得已之举动。”
李承乾的声音斩钉截铁,
“届时无需父皇下旨,儿臣愿自裁于此阶前,以谢今日惊扰圣驾、殴打亲王之罪!”
所有人都被李承乾这近乎赌上性命的请求震住了。
他到底要说什么?
什么样的冤屈值得他用性命来做赌注?
李世民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凝视着伏在地上的儿子,第一次感觉到事情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要复杂。
“不可!陛下万万不可!”
先前那位老御史,此刻也顾不上仪态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
“太子殿下狂悖如此,焉知他不是包藏祸心,欲行那荆轲刺秦之举?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与此等凶徒独处一室。”
“王御史此言差矣。”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竟是卢国公程咬金。
他抱着胳膊,歪着头,一脸“俺看你不爽很久了”的表情,
“太子殿下是陛下的亲儿子。
你这话啥意思?是说太子要弑父?
俺老程看你是读书读傻了,满嘴喷粪。”
“程知节!你......你粗鄙。有辱斯文!”王御史气得浑身发抖。
“斯文?”
程咬金嗤笑一声,
“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拳头使?
俺看太子殿下刚才那几拳就挺斯文,专往该打的地方打。”
“你!”
眼看朝堂要变成市井吵架的场所,李世民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暴喝:
“都给朕闭嘴!”
帝王之怒,瞬间镇压全场。
李世民先看向程咬金:
“程知节,退下!
再敢胡言,朕拔了你的舌头。”
程咬金缩了缩脖子,嘟囔着“俺这不是讲道理嘛”,不情不愿地退回武将队列。
李世民又看向王御史,以及他身后那群跪着的文官,语气冰冷的说道:
“太子乃国本,纵有千般不是,岂容尔等污之?
再有妄言者,以大不敬论处!”
王御史等人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说什么。
地上躺着的李泰一看风向有点不对,忍着疼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哭嚎道:
“父皇明鉴!
大哥他分明是故弄玄虚。
他有何冤屈不能当众言明?非要屏退左右?
定是心中有鬼,想用危言耸听来混淆视听,逃避殴打儿臣的罪责。
请父皇切勿被他蒙蔽啊。”
李承乾看都没看李泰,只是举着匾额,对着李世民一脸悲戚的说道:
“父皇!儿臣之心,天地可鉴!
儿臣所言,若有一字虚妄,甘受天谴。
只求父皇,给儿臣一个说句心里话的机会。”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两个儿子,一个撒泼打滚,一个以命相搏,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这俩混账东西都拖下去打板子的冲动。
“好!”
李世民终于开口,
“承乾,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陛下!”
“父皇!”
文官和李泰同时惊呼。
李世民一摆手,制止了他们,继续说道:
“但两仪殿单独陈情,不合规矩。
你的冤屈既然关乎国本,涉及储位,那就在这朝会之上,当着朕与百官的面,说个清楚。”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承乾:
“朕倒要听听,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冤屈,能让你行此悖逆之举。
你若说得在理,朕自有公断。
你若胡言乱语,混淆是非......”
李世民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压力瞬间给到了李承乾这边。
百官的目光也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李承乾心中暗笑:
‘成了!老李果然多疑,公开场合,正合我意!’
他重重磕了一个头:
“既然父皇有旨,儿臣遵命!”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看李世民,而是缓缓扫过全场百官,最后定格在了刚刚被内侍勉强扶起来、瘫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胡床上的李泰。
李泰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喝道:
“你看我做什么?”
李承乾没理他,而是对着李世民和百官,朗声开口:
“儿臣之冤,其一,便在这德行有亏四字之上。”
“哦?”
李世民眉头一挑,疑惑的问道,
“你且细细说来,你如何在德行有亏上含冤?”
李承乾指着李泰,语气悲愤的说道:
“儿臣之亏,便在于对四弟李泰,太过仁厚,过于忍让。
以至于养虎为患,纵容得他如今竟敢在这太极殿上,君父之前,公然构陷储君,离间天家父子。”
“你胡说!”
李泰惊恐的差点从胡床上跳起来。
“儿臣是否胡说,请父皇与诸公明鉴!”
李承乾声音陡然拔高,
“方才儿臣身披荆棘,扛匾鸣冤,自陈不堪,请求废黜。
此乃儿臣自省之过,痛彻心扉之举。
但是魏王李泰不问青红皂白,不察儿臣冤情,便急不可耐跳出,口口声声指责儿臣。”
“试问!”
李承乾环视众人,
“当时情景,儿臣可有一言半语提及父皇?
可有一丝一毫怨望君上?”
百官沉默。
仔细回想,太子当时确实只说自己不堪,请求废黜,并未有任何对皇帝不敬的言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