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滨海市西郊,“怨伶馆”老洋房
屏幕的光,在深夜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眼。直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正以令人心颤的速度攀升,逼近百万大关。
“家人们!看到没!看到没!”网红主播“探险阿哲”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前置镜头挤眉弄眼,刻意营造着紧张氛围。他脸上涂着几道荧光粉,在手机自带补光灯下显得格外滑稽。背景是“怨伶馆”那腐朽、积满灰尘的客厅,破败的欧式家具在黑暗中投下扭曲的阴影。“传说这里住过一个民国歌女,被负心汉抛弃,穿着红嫁衣吊死在这水晶灯上!怨气冲天啊!有弹幕说刚才听到哭声了?别急,我这就带你们去二楼闺房,找找那件传说中的‘血嫁衣’!”
弹幕疯狂滚动:
“阿哲牛逼!真敢去啊!”
“剧本痕迹太重了吧?哭声是放的录音吧?”
“楼上懂什么?这房子邪门得很,去年就有个主播进去后精神失常了!”
“阿哲小心!我好像真看到你背后有白影飘过去了!”
“道具组加鸡腿!”
“打赏火箭!阿哲上二楼!我要看嫁衣!”
阿哲得意地咧嘴一笑,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举着**杆,小心翼翼地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手电筒的光束在布满蛛网的墙壁上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他刻意制造着脚步声的回响,嘴里还模仿着若有若无的女人啜泣声。
“感觉到了吗?家人们!温度明显降低了!阴风阵阵啊!”他夸张地打了个哆嗦,镜头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空间。不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里震荡。阿哲的手机屏幕猛地一花,信号图标瞬间消失,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噪音。
“**!怎么回事?设备故障?”阿哲惊慌的声音被电流声切割得断断续续。直播画面剧烈扭曲,色彩失真,最后定格在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浸透了污血的暗红色雪花点上。
几秒后,直播信号彻底中断。漆黑的屏幕上,只剩下无数惊恐的问号和“阿哲还活着吗?”的弹幕在疯狂刷屏。
---
地点:滨海市某老旧公寓楼顶
张清源盘膝坐在天台边缘,面朝西方。他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道袍,面容方正,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川字纹,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他并非在打坐,而是左手掐着复杂的“天罡诀”,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一点微弱却凝练无比的金芒正对着西方夜空中的某颗星辰虚点着。丝丝缕缕肉眼难辨的淡紫色气息,正被他指尖的金芒缓缓牵引、消融。
那是城市西郊方向弥漫过来的、混杂着浓郁怨气与某种不祥邪力的“杂气”。这是他的日常功课,也是职责——梳理地脉,消弭城市积累的负面能量,维持脆弱的平衡。
突然!
他指尖的金芒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西方天际,那颗被他锁定的星辰光芒骤然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带着血腥味的漆黑邪气冲天而起,其源头正是——西郊!
“怨伶馆?!”张清源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有雷光一闪而逝。他霍然起身,常年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凝重和惊怒。“好凶的怨煞!绝非寻常孤魂野鬼!有人在引动地脉邪气,还是…那东西提前苏醒了?”
他动作快如闪电。反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张暗黄色的符箓,符箓上朱砂绘制的云箓雷纹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光。他看也不看,手腕一抖,符箓“噗”地一声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射向西方,速度远超飞鸟!
“引路金符,开!”低喝声中,张清源一步踏出天台边缘,身形却并未下坠。那燃烧殆尽的符箓金光并未消散,反而在他脚下延伸出一条若有若无的金色光路。他脚踏金光,身形如离弦之箭,在都市的钢铁森林上空疾掠而过,宽大的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目标直指怨伶馆!他必须立刻镇压这股邪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地点:滨海市“暗香”酒吧后巷
震耳欲聋的音乐被厚重的防火门隔绝,后巷里弥漫着垃圾和劣质香水混合的怪异气味。一个穿着酒红色紧身旗袍,身段妖娆的女人斜倚在斑驳的墙壁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月光勾勒出她妩媚的侧脸和饱满的红唇,正是柳七娘。她慵懒地吐出一个烟圈,眼神却锐利如刀,正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骤然中断、只剩血红色雪花的直播间画面。
“呵,‘血嫁衣’?玩脱了吧,小帅哥。”柳七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毫无温度。她并非为了看直播,而是她养在附近的一只“探路蛊”——一只指甲盖大小、通体碧绿的“听风蛊”,正通过特殊的联系,将怨伶馆方向传来的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气波动清晰地反馈给她。
更让她感兴趣的是,那股邪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灵媒气息?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周围的阴魂怨念。这感觉……有点意思。
她掐灭烟蒂,随手弹进旁边的垃圾桶。手腕上,一串由不知名黑色小骨头和彩色丝线编织而成的手链轻轻晃动。她伸出涂着蔻丹的食指,指尖不知何时停了一只通体漆黑、形如小瓢虫的甲虫,复眼闪烁着幽绿的光。
“去吧,‘影踪’,看看那里有什么好吃的。”柳七娘对着小甲虫轻轻吹了口气。
小甲虫无声地振翅,瞬间融入黑暗,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黑线,直扑西郊方向。
柳七娘本人则身影一晃,仿佛融入墙角的阴影之中,再出现时,已在巷口。她没有张清源那般御风飞行的道法,但身形飘忽,如同鬼魅,在霓虹闪烁的都市暗巷中穿行,速度竟也快得惊人,目标同样是怨伶馆。那丝特殊的灵媒气息,或许对她正在寻找的东西……是个线索。
---
地点:滨海市大学城边缘,一间堆满杂物的工作室
“警告!警告!滨海市西郊坐标XXX.XXX,检测到异常高能灵体反应!阴气浓度突破阈值!能量等级:凶煞级(初步判定)!”一个尖锐的电子合成音在杂乱的工作室内疯狂响起。
工作室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到处堆满了各种电子元器件、半成品的木制或金属结构、刻满符文的电路板、古籍残卷,甚至还有几把造型奇特的桃木剑和喷漆成银色的高压水枪。一个顶着鸡窝头、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年轻人——陈小玄,猛地从一堆设计图纸和泡面桶中抬起头,睡眼惺忪瞬间被兴奋取代。
“凶煞级?西郊?该不会是那个网红直播的凶宅吧?真出事了!”他手忙脚乱地扑到一块由三个大屏幕组成的操作台前。屏幕上,一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滨海市3D地图正在闪烁,一个醒目的红色警报点在西郊区域疯狂跳动。旁边不断滚动着各种数据流:电磁干扰指数、次声波强度、红外异常热源…还有一个不断飙升的“阴粒子计数”。
“我的‘见鬼啦88型’区域灵异监测网果然没白做!”陈小玄兴奋地搓着手,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无人机!‘千机鸟’一号、三号、五号!紧急升空!目标锁定!启动夜视模式、灵能光谱分析模式、磁场干扰模式!给我把现场画面传回来!”
工作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壁柜滑开,露出三个蜂窝状的发射口。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声,三架造型奇特的四旋翼无人机悄无声息地滑出。它们的旋翼叶片边缘刻着细密的符文,机身下方悬挂着微型摄像头、多光谱传感器,以及一个看起来像小型八卦镜的装置。无人机灵活地穿过窗户缝隙,迅速爬升,如同三只敏锐的机械夜枭,朝着西郊怨伶馆的方向疾驰而去。
陈小玄盯着屏幕上快速接近目标点的三个绿色光点,以及主屏幕上开始传输的、带着明显干扰波纹的实时画面(来自无人机),一边飞快地往一个巨大的、印着“鲁班秘传”字样的帆布背包里塞东西:几枚刻着符文的金属球(自命名为“掌心雷·改”)、一把造型像大号弹弓但结构复杂的手弩(“破煞千机弩”)、几个插满线路的小盒子、还有一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墨斗线。
“实战检验的机会来了!祖师爷保佑,我的宝贝们这次可千万别掉链子啊!”他背上沉重的背包,抓起桌上一辆造型夸张、有着巨大越野轮胎的电动滑板车(上面同样刻着符文),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工作室大门。滑板车发出强劲的电机声,载着他汇入深夜稀疏的车流,目标——怨伶馆。他的眼中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狂热光芒,以及对未知挑战的强烈好奇。
---
地点:怨伶馆外
被遗弃的老洋房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物,匍匐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中。月光惨白,给它蒙上一层不祥的幽蓝。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死寂中,隐隐传来一种仿佛指甲刮过木板的、令人牙酸的细碎声响,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似乎从建筑的每一个缝隙里渗透出来。
滋啦…滋啦…
二楼一扇破碎的窗户内,偶尔闪过一抹极不自然的、仿佛浸血的红光。
张清源的身影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前。他面色凝重如铁,周身隐隐有细小的电蛇在道袍下游走,右手已按在了腰间一柄古朴的桃木剑剑柄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整栋房子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贪婪、怨恨的恶意,那中断的直播和里面的主播,恐怕凶多吉少。最让他心惊的是,这股邪气的性质……竟隐隐有一丝熟悉感,与他记忆深处某个不愿触及的阴影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好重的邪气…还有…一丝纯净的阴灵之气?里面有人被困?”他眉头紧锁,不再犹豫,左手掐诀,口中低诵真言,一道无形的气劲轰在紧锁的大门上。
砰!
腐朽的大门应声向内爆开,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血腥和腐朽气息的阴风狂涌而出!
几乎就在大门爆开的同一瞬间,张清源左侧不远处的阴影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柳七娘如同从画中走出,悄无声息地现身。她依旧那副风情万种的模样,但眼神却锐利如针,扫过爆开的大门和门内翻涌的黑暗,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她的目光尤其在那股翻涌的邪气中捕捉到的、那一丝顽强存在的纯净阴灵气息上停留了一瞬。
“哟,天师府的高功,动作可真快。”柳七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目光却越过张清源,看向黑黢黢的门洞,“里面的‘小点心’好像很特别呢,可别让那些脏东西糟蹋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三架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造型奇特的无人机如同灵活的蜂鸟,悬停在半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破开的大门和门口的两人。其中一架无人机下方的小型八卦镜装置,射出一道淡淡的金光,试图探入黑暗,但光芒立刻被翻涌的邪气吞噬扭曲。
陈小玄骑着那辆拉风的符文滑板车,一个急刹停在庭院入口,差点撞上生锈的喷泉雕塑。他跳下滑板车,看着门口对峙的两人(主要是看着张清源那身扎眼的道袍和柳七娘那身更扎眼的旗袍),又抬头看看自己悬停的无人机,兴奋地挥手:
“喂喂喂!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我的‘千机鸟’显示里面能量乱得一塌糊涂!有个生命信号很微弱!需要支援吗?我带了‘破煞千机弩’和‘掌心雷·改’,绝对好用!”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完全没意识到现场肃杀凝重的气氛。
张清源眉头皱得更深,对柳七娘的调侃和那诡异的无人机感到本能的排斥,尤其是柳七娘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阴邪气息。他冷声道:“龙虎山张清源在此处理邪祟,闲杂人等速速退开!此地凶险,非尔等可涉足!”他的目光扫过柳七娘和陈小玄,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柳七娘轻笑一声,指尖不知何时又绕上了一缕黑气,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清源:“龙虎山的规矩是规矩,可里面的‘小点心’…好像是我的‘虫子’先发现的呢?”她意有所指地看向那丝纯净的阴灵气息方向。
陈小玄则完全没被张清源的警告吓退,反而更加兴奋:“龙虎山?哇!正统高人!幸会幸会!我是鲁班书传人陈小玄!我的设备能帮忙!看,邪气主要集中在二楼东南角!那个生命信号也在那边!”他指着无人机传回画面的平板。
阴风呼啸,洋房深处,那女人的哭声陡然变得凄厉尖锐,仿佛就在耳边!一股更加强大的、充满恶意的阴冷气息如同潮水般从门洞内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张清源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拖。他不再理会两人,低喝一声:“雷光护体!”周身电蛇猛地一亮,整个人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影子,率先冲入了那翻涌着无尽黑暗与恶意的门洞之中。
柳七娘撇撇嘴:“啧,古板。”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水,紧随其后,无声无息。
“等等我啊!”陈小玄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无人机跟上,自己也抓起滑板车当盾牌,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一边嘀咕着“祖师爷保佑”,一边也冲进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怨伶馆,这座沉寂多年的凶宅,在血色直播中断后,迎来了三位身份、目的、手段截然不同的不速之客。而一场超乎他们想象的凶险,正在那腐朽的楼板之上,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