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在欧式别墅门前时,俞晟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少爷,到了。"司机老王恭敬地拉开车门,九月初的阳光立刻倾泻而入,为俞晟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迈出长腿,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管下露出锃亮的皮鞋,踏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就是父亲说的'给你练手'的房子?"俞晟的声音低沉冷静,眼神扫过面前这栋三层的百年建筑。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古朴韵味。
"是的,少爷。俞董事长认为您刚回国,需要一处安静住所。这房子上个月才完成现代化改造,保留了所有原始特色。"管家王叔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廊下,双手交叠于腹前,标准四十五度鞠躬。
俞晟没有接话。留学五年,伦敦商学院最年轻的优秀毕业生,回来不是直接进入总部,而是被"发配"到这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别墅,父亲的用意不言而喻——考验,或者更准确地说,驯服。
行李被无声地送入屋内。俞晟拒绝了管家带领参观的好意,独自一人巡视着这个将要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被他称为"家"的空间。手指拂过桃花心木楼梯扶手,指腹传来精心打磨后的光滑触感。每一处细节都完美得令人窒息,就像他过去二十四年来的人生。
直到他推开主卧隔壁的房间门。
"お帰りなさいませ、ご主人様!(欢迎回家,主人!)"
一个穿着蓝白相间女仆装、裙摆短得几乎能看到安全裤边缘的少女,以夸张的姿势单膝跪地,仰头看着他。黑色长直发,过膝白袜,胸前还系着一个巨大的蝴蝶结——完全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日式女仆"形象。
俞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解释。"他转向闻声赶来的管家,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冰原还要冷。
管家王叔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这是董事长安排的。考虑到少爷刚从国外回来,生活习惯可能还需要适应,所以特别聘请了专业女仆照顾您的起居。"
"我不需要这种形式的'照顾'。"俞晟盯着还跪在地上的女孩,"更不需要cosplay演员。"
女孩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动作大得蝴蝶结都歪到了一边:"喂!我才不是什么cosplayer!我可是正经通过家政服务考核的!JK女仆怎么了?这是职业装好吗?"
俞晟这才注意到她的面容——明亮的杏眼,微微上扬的嘴角,右颊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活脱脱一个日本校园漫画女主角,除了那双眼睛里跳动的怒火过于真实。
"你的名字。"
"夏小满,夏季的夏,小满节气的小满!"她气鼓鼓地整理着歪掉的领结,"今年十八岁,就读于城西高中三年级,家政课成绩一直是A!"
"学生?"俞晟的眉头拧得更紧,"父亲雇了个高中生?"
"**!是**!"夏小满强调,"放学后和周末工作,不耽误学习。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她从女仆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挑衅般地递过来。
俞晟没有接。他转向管家:"退掉。我不需要。"
"但是少爷,这是董事长的意思..."
"我说,退掉。"每个字都像冰块一样砸在地板上。
房间里一时寂静。夏小满咬着下唇,眼睛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倔强取代。
"至少让我试试,"她突然开口,"一周。如果一周后您还是不满意,我自己走人。"
俞晟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随便你。别打扰我工作。"
夏小满冲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管家王叔无奈地冲她摇摇头。
两小时后,当俞晟结束视频会议走出房间时,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他犹豫片刻,还是走向餐厅。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色泽金黄的玉子烧,翠绿的菠菜拌芝麻,切成花瓣形状的章鱼香肠,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味噌汤。
"冰箱里只有这些基础食材,明天我会去买更多。"夏小满站在桌边,方才的女仆式笑容收敛了不少,显得自然了些,"您吃晚饭吧,我去整理书房。"
俞晟沉默地坐下,夹起一块玉子烧。蛋香浓郁,口感松软,中心还裹着一层融化的芝士——恰好是他喜欢的程度。
等他吃完,书房的方向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俞晟皱眉走过去,看见夏小满正踮着脚尖试图够最高层的书籍,女仆装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那些不需要动。"他开口道。
夏小满吓得一哆嗦,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书架边缘的一个小木盒。盒子翻滚着坠落,俞晟一个箭步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
音乐盒在地板上碎裂开来,内部精密的齿轮结构散落一地。那是他母亲去世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时间仿佛凝固。夏小满看着俞晟僵住的背影,嘴唇颤抖:"对、对不起,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那个一直冷若冰霜的少爷,蹲下身拾起断裂的发条时,手指竟然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