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轩说,春桃只是替我承受了他的酒后乱性。
他当着全城名流的面,撕开我后背的鞭痕:“这一万个头,是你欠她的。”
我笑着看他把春桃的灵位捧上神坛,却在他纳妾之夜烧了整座公馆。
重生后,我主动把春桃送到他床上。
“既然你们情投意合,这辈子锁死才好。”
他却在深夜叩门:“你为什么不哭闹了?”
我抚着新交的男友肩头轻笑:“沈少,你哪位?”
血的气味,黏腻地糊在喉咙里。
阁楼的木板缝隙透进楼下喧嚣的歌舞声,留声机咿咿呀呀唱着靡靡之音,是沈明轩最爱的《夜来香》。可这香气传不到我这里,这里只有腐朽、灰尘,和我身上伤口溃烂的腥臭。
鞭子抽裂空气的嘶响已经停了,持鞭的副官大约是打累了,或者,是觉得我这副残破身子,再打下去,恐怕撑不到沈少帅要求的一万个头磕完。
额角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温热的血滑过眉骨,滴落在面前那个乌木牌位前。
春桃之灵位。
五个描金小字,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晃动,像嘲讽的眼睛。
一个月。整整三十天。每日被鞭笞,然后被拖到这里,对着这个丫鬟的牌位,磕头。一千个,两千个……他们记着数,少一个,便是加倍的鞭打。
沈明轩说,林晚辞,这是你欠春桃的。
他说,那晚在他公馆,春桃梳着我常梳的发髻,穿着我送他的、同款花色的衬衫,他醉了,认错了人。他说他是被设计的。
可当我当众揭穿他的谎言,指出那衬衫花色细微处的不同,指出春桃发间多了一支他从未赠过我的珠花时,他眼底不是被拆穿的慌乱,而是被冒犯的、冰冷的怒意。
他说我善妒,说我狠毒。
我卖了春桃,卖进了最低等的窑子。我那时只想让这对狗男女都付出代价。可我没想到,春桃性子那么烈,进去第二天就投了河。
消息传来时,沈明轩正在陪我父亲喝茶,商定婚礼最后的细节。他手中的茶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然后,就是林家的天塌地陷。
产业被吞并,父亲被构陷下狱,母亲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
而我,被他拖进这座他送我的新婚礼物——西式小公馆的阁楼里,成了他祭奠他“无辜”白月光的活祭品。
“咳……咳咳……”胸腔里一阵撕裂的痛,我蜷缩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吸不进多少活气。
油尽灯枯。
我感觉到生命正从这具破败的身体里一点点流走。
楼下似乎更喧闹了,隐约听见司仪高亢的声音,似乎在宣布什么喜事。对了,今晚是沈明轩纳第八房姨太太的好日子,纳的是财政部长家的千金。
真好。
他踩着我的尸骨,踩着林家的废墟,权势熏天,美人在怀。
而我,像一摊无人问津的烂泥,即将腐烂在这暗无天日的阁楼。
恨吗?
不,恨太轻了。那是一种蚀骨的毒,早已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烧成了灰。
若有来世……
我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块乌木牌位。
春桃,沈明轩。
你们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