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赶到舞蹈室,必须阻止那场惨剧!必须救下那三个无辜的女孩!必须,让柳如烟和顾怀,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
我几乎是狂奔着冲向小区门口。熟悉的景致在眼前飞速倒退,邻居阿姨提着菜篮子的身影,晨跑锻炼的大爷,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前世,这些面孔大多在网暴的浪潮中,对我投来过冷漠甚至厌恶的目光。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又酸又痛,但随即被更强烈的冰冷恨意覆盖。
不能想。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刚到小区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撞入眼帘。
顾怀。
他斜倚着他那辆拉风的黑色公路自行车,一条长腿随意地支在地上。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的下颌线,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T恤,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幅画面,曾是镌刻在我少女时代心底最美好的风景。青梅竹马,金童玉女,舞步交织出的默契与情愫……多么讽刺。
前世,就是这张英俊的脸,在镜头前,用被大火毁掉一半的喉咙,嘶哑地、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为了救林晚才冲进去的。”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成了压垮我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成了网暴者刺向我全家的利刃源头。
而此刻,他抬起头,看到我,脸上立刻绽开一个足以迷惑任何人的、阳光又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笑容。那笑容干净纯粹,仿佛带着晨露的清新。
“晚晚!”他推着车快步迎上来,声音清朗,“怎么跑这么急?王老师又催了?”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我的头发,或者自然地接过我的背包。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发梢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窜上脊背。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后退一大步,动作幅度之大,带得背包重重甩在身侧,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取代。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晚晚?你怎么了?”
晨风拂过,吹起他额前几缕碎发。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关心,像一只无辜的大型犬。只有我知道,这双看似清澈的眼睛深处,藏匿着怎样自私冷酷的灵魂。
前世病房里,他被纱布包裹得如同木乃伊,露出的那双眼睛,充满怨毒和疯狂,死死盯着我,嘶吼着:“林晚!是你!都是因为你!如烟才会……我的腿……我的舞……全毁了!你毁了我!我要拖着你,拖着你一起烂在地狱里!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那狰狞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至今仍在我耳边回响。
我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不能撕破脸,至少现在不能。柳如烟还没入局,那三个女孩还在路上。
“没什么,”我垂下眼帘,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刻意放得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昨晚没睡好,有点……精神恍惚。可能做噩梦吓到了。”我找了个最普通不过的借口。
顾怀似乎还想说什么,探究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我立刻抢在他前面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王老师催得紧,我得马上过去检查设备。你……要不先去吃个早饭?或者晚点再来?我这边弄完可能还得整理一下仓库,挺乱的。”
我故意把“整理仓库”说得含糊不清,暗示我会在舞室待很久。必须把他支开!至少,在柳如烟动手前,不能让他出现在附近!
顾怀眼中掠过一丝狐疑。他太了解我了,我从未如此明显地试图支开他。但他看了看我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的不耐烦(我刻意表现的),最终还是耸了耸肩,恢复了那副随意的姿态。
“行吧,那你先去忙。我正好去老地方吃个灌汤包。”他跨上自行车,长腿一蹬,动作潇洒流畅,“弄完了给我发信息,我过来找你。别太累着自己。”他朝我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阳光落在他洁白的牙齿上,耀眼得刺目。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不再看他,转身拦下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
“师傅,星辉舞蹈艺术中心!快!麻烦开快点!”我拉开车门钻进去,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焦灼。
出租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掌心被自己掐出深深的血痕,疼痛尖锐而真实,提醒着我这不是梦。
车窗外,城市在苏醒。行人步履匆匆,车辆川流不息。一切都和前世那个走向毁灭的早晨一模一样。
只有我知道,地狱的倒计时,已经开始无声地读秒。
车子在星辉艺术中心气派的玻璃幕墙前停下。时间:七点五十分。比前世早了近二十分钟。
我付钱下车,抬头望向这栋承载了我太多汗水与梦想、最终却成为噩梦熔炉的建筑。巨大的“星辉舞蹈艺术中心”招牌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反射着冰冷的光。那扇厚重的、镶嵌着磨砂玻璃的橡木大门,如同巨兽紧闭的口。
前世,我就是用这把黄铜钥匙,亲手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门。
我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尘埃的味道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血液里奔涌的恨意和紧迫感。不再犹豫,我掏出钥匙,金属冰冷的触感再次刺痛指尖。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弹开。我用力推开沉重的橡木门,一股混合着木质地板、汗水和陈旧幕布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巨大的排练厅空旷而寂静。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光洁如镜的枫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金色光斑。四周环绕的落地镜,映照出无数个我苍白而紧绷的身影,层层叠叠,如同被困的幽灵。空气里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闷响。
时间不多了!柳如烟随时会来!
我像一支离弦的箭,目标明确地冲向角落里的总控室。那里有整栋楼的电源总闸和广播系统。拉开小门,找到那个红色的、醒目的主电源开关,没有丝毫迟疑,我用力按了下去!
嗡——!
整个排练厅,连同走廊、更衣室、储藏间……所有区域的灯光瞬间熄灭。巨大的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成了唯一的光源,将空旷的舞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诡异空间。那些巨大的落地镜,此刻更像通往异世界的入口,幽暗,深邃。
很好。断电,是第一步。没有电,监控系统就成了摆设。前世,正是监控的缺失,给了柳如烟掩盖罪行的机会。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冲出总控室,奔向更衣室区域。女更衣室的门虚掩着,我一把推开。里面光线昏暗,一排排蓝色的储物柜沉默地矗立着。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香皂和防滑粉的味道。前世,我就是在这里,被骤然腾起的火焰和浓烟困住,听着外面绝望的哭喊和爆裂声,如同置身炼狱。
我的目光迅速扫过墙角那个不起眼的洗漱台。水池,水龙头。前世,就是靠它们,我勉强撑到了救援。冰冷的水流,湿透的练功服堵住门缝……那些触感记忆犹新。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绝境!更重要的,是要让柳如烟无处遁形!
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洗漱台上方墙壁的挂钩上。那里,挂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机防水袋,里面装着我的备用手机——一部旧手机,但功能完好,只是平时用来存放一些舞蹈视频和资料,几乎不联网。
一个大胆而冰冷的计划瞬间成型。
我迅速取下防水袋,掏出那部旧手机。指尖因为激动和紧张微微颤抖。屏幕亮起,电量充足。很好。
点开相机,切换到录像模式。我需要一个绝佳的、隐蔽的、又能覆盖关键区域的拍摄角度。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储物柜。最高一排,靠近门口角落的那个柜子顶上,积着一层薄灰。那个位置,居高临下,正对着更衣室门口和通往幕布储藏间的走廊拐角!前世,柳如烟就是偷偷溜进那个储藏间,点燃了堆放在里面的废弃幕布!
就是那里!
我拖过旁边一张闲置的换鞋凳,踩上去。柜顶很高,我踮起脚尖,努力伸长手臂,才勉强够到那个角落。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放上去,摄像头调整角度,确保镜头能清晰地覆盖更衣室门口和那条关键的走廊拐角。屏幕预览画面里,昏暗的光线下,那条走廊像一条通往深渊的甬道。
为了确保稳定,我又从旁边储物柜里翻出几本厚厚的、废弃的舞蹈杂志,垫在手机下面固定好。
按下红色的录制键。屏幕上的计时数字开始无声地跳动:00:00:01…00:00:02…
冰冷的电子数字,如同命运的倒计时。
做完这一切,我跳下凳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环顾这个即将成为罪证现场的更衣室,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不能久留。柳如烟随时可能出现。
我快步退出更衣室,轻轻带上门,没有关严,留下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足够手机摄像头捕捉到门外的动静。
接下来,是清场!必须确保八点后,没有无辜的人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