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张婷断断续续的抽噎和尖叫声。
“我的衣服!我的LV包包!啊!好烫!好烫啊!”她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污渍,但黄焖鸡的汤汁粘稠油腻,只会越弄越脏。
王姐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像被踩了电门一样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声音都劈了叉:“林薇!你疯了!你竟然敢对孕妇动手!你这是故意伤害!”
我冷眼看着她:“王姐,饭前洗手,饭后漱口。说话前,最好也先过过脑子。办公室有监控,是我动手,还是她先动手抢我东西?是我故意伤害,还是她咎由自取?”
王姐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其他同事也都吓傻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大概从未见过我如此“凶残”的一面。
平时那个任劳任怨,随便开几句玩笑都不会生气的林薇,好像在这一瞬间,彻底死掉了。
“我要报警!我要让你坐牢!”张婷终于从被汤汁浇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大吼,“王总监!王总监是我叔!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林薇!”
她一边喊,一边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叔……呜呜呜……我被人欺负了……就在公司……你快来啊……她……她用热汤泼我……”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婷哭得更凶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懒得再看她演戏,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从抽屉里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端餐盒时溅到手上的油点。
整个过程,我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我知道,事情闹大了。
王总监,王国栋,我们设计部的最高领导,也是张婷口中的“叔叔”。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王国栋顶着他那标志性的地中海发型,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人事部的经理,李姐。
“婷婷!婷婷你怎么样了?”王国栋一进来,就直奔他那宝贝侄女而去,看到她一身狼狈,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叔!就是她!就是林薇!”张婷一看到救星,立刻扑进王国栋怀里,指着我哭诉,“她……她不但骂我的宝宝,还用刚出锅的黄焖鸡泼我!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说着,她就捂着肚子,软软地往地上倒。
王国栋手忙脚乱地抱住她,急得满头大汗:“快!快叫救护车!婷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别想好过!”
办公室里顿时乱成一团,有人打电话,有人去倒水。
只有我,还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李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向以精明干练著称。她没有跟着乱,而是走到我面前,皱着眉头,低声问:“林薇,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包括张婷如何抢我的鸡腿,如何出言不逊,我又是如何“反击”的。
李姐听完,脸色变得很复杂。她看了看还在哀嚎的张婷,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你太冲动了。”
我没说话。
冲动吗?或许吧。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把那碗黄焖鸡扣在她头上。有些恶心的人,你不对她用更恶心的手段,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
很快,救护车呼啸而至。
张婷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了出去,自始至终,她都捂着肚子,哼哼唧唧,一副随时要流产的样子。
王国栋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刀子,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
“林薇,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没完!”
办公室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气氛比之前更加诡异。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在忙工作,但实际上,耳朵都竖着,准备接收第一手八卦。
李姐把我叫到了她办公室。
“林薇,把你的辞职报告写了吧。”她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心里一沉,但并不意外。
“理由呢?”我问。
“王总监的意思,”李姐揉了揉眉心,“他说你品行不端,恶意攻击同事,给公司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不管起因是什么,你对孕妇动手,这一点,你就占不到理。”
“监控呢?”我追问,“监控可以证明是她先挑衅的。”
“监控坏了。”李姐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笑了。多经典的桥段。关键时刻,监控永远是坏的。
“就算没监控,办公室里那么多人看着,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谁敢?”李姐反问我,“林薇,你来公司三年了,办公室政治,你还不懂吗?一边是王总监的亲侄女,未来的‘皇亲国戚’,一边是你这个无权无势,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小设计师。他们会帮谁?”
我沉默了。
是啊,谁会为了一个鸡腿,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同事,去得罪顶头上司呢?
“公司会给我赔偿吗?”我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N+1,一分都不会少。”李姐说,“这是我能为你争取的极限了。王总监本来想直接把你开除,一分钱都不给。”
“那张婷呢?她抢我东西,辱骂我,就一点处分都没有?”我不甘心地问。
李姐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林薇,她是孕妇,现在还在医院。从法律和人情的角度,她都是‘受害者’。公司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已经是看在你这几年勤勤恳懇的份上了。”
我明白了。
在这个扭曲的职场里,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谁的拳头硬,谁的背景深,谁就是“理”。
我辛辛苦苦熬夜加班,为公司创造价值,到头来,却抵不过一根鸡腿,抵不过一个关系户的几滴眼泪。
真是可笑。
“好,我写。”我平静地说。
与其留在这个烂泥潭里,被这群人恶心,不如干脆地离开。
我回到工位,在无数道幸灾乐祸、同情、鄙夷的目光中,打开电脑,开始写我的辞职报告。
敲下“辞职报告”四个字的时候,我心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解脱的**。
再见了,狗屎一样的领导。
再见了,**一样的同事。
再见了,我那死去的鸡腿。
一个小时后,我把签好字的辞职报告交给了李姐。
李姐接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好自为之。”
我点点头,开始收拾我的个人物品。
东西不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
就在我抱着箱子准备离开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请问是林薇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是,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刘医生。张婷女士在你公司晕倒,被送到了我们医院。她是你的同事,对吧?”
“是。”我的心提了起来,难道张婷真的出事了?虽然我讨厌她,但如果真的因为我导致她流产,那事情就麻烦了。
“是这样的,”刘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我们给张婷女士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包括B超。”
“结果怎么样?”我紧张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刘医生用一种极其困惑的语气说:
“林女士,检查结果显示……张婷女士她……她根本就没怀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