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谋杀后,我和凶手互换了身体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在太平间。周围是冰冷的停尸柜,
而我正躺在一张金属床上。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游戏开始,找出你的死因,
否则你将永远困在这里。”我摸索着找到身份证,
上面的名字让我浑身冰凉——那是我昨天刚负责火化的死者名字。---意识回笼的瞬间,
冰冷率先扼住了我。不是那种钻进被窝前的寒意,而是彻骨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气味的冷,
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渗进骨头缝里。我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惨白。
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光线吝啬地勾勒出粗糙的水泥天花板轮廓,
边角处蔓延着斑驳的、墨绿色的霉点。我平躺着,身下是坚硬冰凉的触感,
硌得肩胛骨和脊椎生疼。尝试动一下手指,关节很僵硬。
道——福尔马林刺鼻的化学气息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空旷”和“久置”的灰尘味,
底下还隐隐涌动着更糟糕的、肉类轻微腐败的甜腥。这是哪儿?我喉咙干得发紧,想喊,
却只挤出一点气音。记忆断层了。昨晚……昨晚我好像加班到很晚,处理最后一批文件,
然后……然后怎么回家的?完全没有印象。头很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钝痛。我挣扎着,
用尽力气偏过头。视线所及,是房间另一侧墙壁。一整面墙,全是金属方格子,一个挨一个,
从地面一直垒到天花板,像巨大的、冰冷的蜂巢。每个格子都带着厚重的把手,
泛着哑光的、不祥的银灰色。停尸柜。这里是太平间。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
狠狠凿进我的大脑。恐惧迟了半拍,然后轰然炸开,沿着四肢百骸疯窜。我怎么会在这里?
躺在……我转动眼球,向下瞥去。身下是一张窄窄的金属推床,
蒙着一层洗得发白、边缘破损的蓝色防水布。不,不,不!得离开!立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最初的僵直。我用手肘死死撑住冰冷的床面,试图坐起来。肌肉酸软无力,
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不知名的疼痛,好像这具身体已经很久没有活动过。
床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嘎吱——”一声尖锐悠长的嘶鸣,在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撞击着墙壁,反弹回来无数回音,听得我头皮发麻。就在我终于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
双腿滑下床沿,
的脚底即将触碰到冰凉地面的刹那——“嗡嗡嗡……嗡嗡……”一阵沉闷的震动声突然响起,
近在咫尺。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声音来自我的左手边,
那张金属床的边缘。我的包?不对,触感不对。我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扭过头,
仿佛能听到自己颈椎骨节摩擦的咔哒声。那里躺着一部手机。
一部黑色的、方方正正的智能手机,屏幕朝下。此刻,它正随着持续的震动,
在光滑的金属床沿上微微移动,与床体碰撞,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嗡嗡”声。
这不是我的手机。我的手机是白色的,壳上贴满了闪钻贴纸。可它现在就在我的手边,
震动着,仿佛带着某种灼人的温度。谁放在这里的?太平间里,除了我和这些……“住户”,
还有谁?震动停了。屏幕亮了起来,冷白的光映亮一小片金属床沿。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
指尖碰到机身的瞬间,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我把它抓在手里,很沉。
屏幕自动点亮,没有锁屏密码,直接跳到了一个极其简洁的短信界面。只有一条信息,
来自一串没有备注的、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内容只有一句话,
黑色的宋体字,躺在惨白的背景上,像一排悄无声息爬过的虫子:【游戏开始。
找出你的死因,否则你将永远困在这里。】每一个字我都认识,
连在一起却荒谬得令人头皮发麻。我的死因?开什么玩笑!我还活着!我能感觉到冷,
感觉到痛,我能呼吸!虽然这呼吸带着太平间特有的腐败气味,呛得人肺疼。恶作剧?
哪个疯子会跑到太平间来搞这种恶作剧?愤怒混合着恐惧,让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找出死因?好,我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鬼把戏!我颤抖着手指,滑动屏幕,退出短信界面。
手机桌面干净得过分,除了系统自带软件,什么都没有。没有社交APP,没有游戏,
没有照片。通讯录是空的,通话记录是空的。一部崭新的、只为了那条短信而存在的手机。
不对,一定有什么线索。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强迫自己冷静。
短信说“找出你的死因”,那至少得先知道“我”是谁。我的目光落在床尾。
那里有一个窄窄的金属托盘,托盘中似乎放着几样零碎的物品。我挪动虚软的双腿,
脚底终于踩在了地面上。冰凉从脚心直冲头顶,激得我浑身一哆嗦。我扶着冰冷的床沿,
一步步挪过去。腿脚虚浮得厉害,像是踩在棉花上。
托盘里有几样东西: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拴在一个褪色的塑料编号牌上,
牌子上写着“B-17”;一只款式老旧的银色女式手表,表盘玻璃有裂痕,
指针停在三点二十分;还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塑料自封袋,里面似乎装着些纸质的东西。
我拿起那个自封袋。袋口封得很紧。我用力扯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几张叠起来的纸,
还有一张卡片。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浅蓝色的、硬质的卡片。我把它翻过来。
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下面的表格里,
3:00-04:00签发单位:市第二人民医院经办人:(一个模糊的签名)日期是昨天。
林晓。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皱着眉,试图在昏沉的记忆里搜寻。
昨天……昨天我好像经手过……我的目光移向另一张纸。那是一份“遗体火化委托单”,
上面有殡仪馆的红色公章。委托人签名栏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关系写的是“堂兄”。
14:30预计火化时间:2023年10月27日上午09:00下面的经办人签字处,
是一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迹——略显潦草,最后一个笔画总是习惯性地上挑。
那是我自己的签名。轰——!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眼前阵阵发黑。我踉跄着后退,脊背狠狠撞在身后冰冷的停尸柜门上,发出“哐”一声闷响。
林晓!我想起来了!昨天下午送来的那具女尸!年轻,面容……已经不太能看清原本的模样,
据说是在出租屋被发现,死亡时间不长,但发现得晚,有些……味道了。因为死亡原因不明,
警方还在调查,所以暂时不能火化,只是办理了接收和预约手续。是我经手填的单子!
是我把她送进了编号B-17的冷藏柜!我负责火化的死者。而现在,
写着她名字的死亡证明和火化委托单,捏在我的手里。在这个本该躺着她的太平间里,
在我的手里。不……不可能……我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我穿着一套粗糙的、蓝白条纹相间的衣服,布料很硬,摩擦着皮肤。这不是我的衣服!
这是我的睡衣,是……是殓衣!太平间给无人认领或待处理遗体准备的简易殓衣!那我是谁?
我是林晓?那个已经死了的林晓?还是说……我仍然是“我”,那个殡仪馆的普通工作人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在这里,被换上了死人的衣服,身边放着死人的文件?
混乱和极致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张开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太平间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刺痛难当。
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又自动亮了起来,停留在那条短信界面。那行字沉默地闪烁着,
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游戏开始。找出你的死因,否则你将永远困在这里。
】死因……林晓的死因……待查。所以,我要找出“我”——林晓——是怎么死的?
如果找不出,我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变成一具真正的、等待火化的尸体?荒唐!这太荒唐了!
可是,脚底传来的冰冷,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手里这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死亡证明,
还有身上这套粗糙的殓衣……一切都在嘶吼着,这不是噩梦。噩梦不会如此清晰,如此冰冷,
如此……真实得令人绝望。我必须离开这里。马上!这个念头压过了一切。
不管这是怎么回事,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我踉跄着,
凭着记忆和对这栋建筑模糊的了解——毕竟我在这里工作——朝着太平间门口挪去。
门是厚重的金属门,刷着暗绿色的漆,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镶嵌着铁丝网的观察窗。
我扑到门前,抓住冰冷的门把手,用力一拧——纹丝不动。从外面锁住了。
我发疯似的摇晃着门把手,用肩膀去撞门。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太平间里回荡,
却显得那么无力。金属门厚重结实,我的撞击连让它晃动一下都做不到。“开门!
外面有人吗?开门啊!”我嘶声喊叫,声音沙哑破裂,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救命!
放我出去!”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我自己的回声,扭曲着反弹回来,像无数个幽灵在学舌。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我的心脏,一点点收紧。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到地上。
水泥地面寒意彻骨。我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世纪。直到牙齿磕碰的声音把我自己惊醒。不能坐以待毙。
短信,那把钥匙,
还有……我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黄铜钥匙和那个写着“B-17”的塑料牌上。B-17。
我工作的殡仪馆,太平间的冷藏柜编号是字母加数字。B区,第17号。
那里面……躺着的是谁?或者说,本该躺着的是谁?是林晓。也是……现在的“我”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钻了出来:如果打开B-17,看到里面的尸体,
会不会就能证明这只是一场恶劣的玩笑?也许里面是空的,
也许里面是别的什么东西……但万一……里面真的有一具尸体呢?
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尸体?我被这个想法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立刻扔掉那把钥匙。
可它像粘在了我的手心,冰冷却沉重。短信的要求是“找出你的死因”。如果连“我”是谁,
连“我”的尸体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找?也许,线索就在那里。在“我”本该在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无法驱散。它带着一种病态的吸引力,拽着我从地上爬起来。
双腿还在发软,但我强迫自己站直。我转过身,面向那一整面墙的金属柜。
它们沉默地矗立着。B区在中间偏下的位置。我挪动脚步,一个一个数过去。A-1,
A-2……B-1,B-2……越靠近B区,心脏跳得越厉害,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膛,
震得耳膜生疼。呼吸变得急促,每次吸气,那股福尔马林和腐败的气息都更浓一分。终于,
我停在了B-17面前。这是一个和其他格子毫无区别的金属抽屉,长方形的拉手泛着冷光。
塑料编号牌用铁丝穿着,挂在把手上,微微晃动。B-17。我伸出颤抖的手,
指尖碰到拉手,冰冷瞬间传导过来。我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不行,我做不到。
太可怕了。可是,不打开,我就永远困在这里。短信是这么说的。
永远……困在这个冰冷、寂静、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
眼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狠绝。我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紧紧握住了那个拉手。
黄铜钥匙**锁孔,轻微地“咔哒”一声,锁开了。我用力向外拉。
金属抽屉滑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沉重而缓慢。一股更冷冽的白气从缝隙里溢出来,
扑在我的脸上,
带着浓郁的、属于冷藏室的寒意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空置”的味道。
抽屉完全拉出来了。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抽屉正中央。
那是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看起来很柔软,但边缘有些起球。开衫上面,
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粉红色的皮质笔记本,封面印着已经褪色的卡通兔子图案。我愣住了。
空的?B-17是空的?那林晓的尸体呢?我经手接收的,明明放进来了啊!
难道……我的目光落在那件开衫和笔记本上。这件开衫……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昨天下午,
林晓的遗体被送进来时,随身的物品袋里,似乎就有这么一件衣服。当时我还想,
颜色挺温柔,可惜了。笔记本……没见过。我迟疑着,伸出手,先拿起了那件开衫。
入手微凉,质地确实柔软。我下意识地捏了捏,在左侧内袋的位置,摸到一个硬硬的小方块。
掏出来一看,是一张被折起来的照片。普通的拍立得相纸,边缘已经有些泛黄。我把它展开。
照片上有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片灿烂的向日葵花田里,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左边是一个年轻女孩,长发披肩,穿着碎花连衣裙,正是林晓——或者说,
是死亡证明上那张模糊的一寸照清晰鲜活许多倍的版本。阳光洒在她脸上,笑容明媚,
眼里有光。而右边那个人……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是我。照片右边,搂着林晓肩膀,
同样笑得一脸灿烂的,是我。脸是我的脸,发型是我一年前剪短又留长过程中的模样,
甚至连眼角那颗小小的、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的淡褐色痣,都一模一样。
我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里面是简单的白T恤,那件背带裤我确实有,去年夏天经常穿。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林晓!我从未见过她!直到昨天下午,
她作为一具冰冷的、面目模糊的尸体被送到我面前!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背景那片向日葵花田,我毫无印象!我去年夏天根本没去过什么向日葵花田!
冷汗瞬间湿透了粗糙的殓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握着照片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不住地颤抖。照片上的“我”,笑容那样自然、亲密,手臂自然地环着林晓的肩膀。
林晓依偎着“我”,头微微偏向“我”的肩侧,眼神里是全然的信赖和快乐。这不可能!
一定是PS的!对,有人用技术合成了这张照片!为了这个恶心的“游戏”!
我猛地将照片翻到背面。空白的相纸背面,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两行小字,字迹娟秀,
但笔画有些用力:“和安安一起。永远最好的朋友。”“2022.07.15”安安。
我的小名。只有最亲近的家人和……极少数老朋友会这么叫我。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起,
直冲天灵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不是合成。
这字迹……这称呼……这日期……去年七月十五号。我去年七月十五号在干什么?加班?
还是和当时的男友吵架?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越是用力回想,越是模糊不清。
我扔下照片,像是扔掉一块烧红的炭。然后,一把抓起了那个粉红色的笔记本。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拿不稳。我粗暴地翻开封面。第一页,
用彩色荧光笔画着一堆可爱的花边,中间写着:“林晓的树洞”字迹和照片背后的一样。
我飞快地往后翻。里面记的大多是一些琐碎的心情,工作的烦恼,对未来的迷茫,
还有一些购物清单、电影观后感。笔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能看出主人记录时不同的心境。
直到我翻到中间偏后的一页。那一页的日期是“2023.10.20”,六天前。
内容只有寥寥几句,字迹凌乱,有些笔画甚至戳破了纸张:“又来了。那种感觉。
好像有另一个我在看着我。在镜子里,在窗户反光里,甚至在别人的瞳孔里。好冷。
它越来越近了。”“我不敢告诉安安。她最近好忙,也好累。而且……我说不清楚。
她会觉得我疯了吧。”“今晚又要做那个噩梦了。梦里我总是往下掉,一直掉,
下面是红色的眼睛。”下一页,日期是“2023.10.24”,两天前。字迹更加潦草,
几乎难以辨认:“它进来了。就在房间里。我看不见,但我感觉得到。呼吸喷在我脖子上,
冷的。我问它是谁,它不说话,只是笑。笑声像我,又不像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安安,对不起。我好像……把不该带来的东西,带到你身边了。”再往后翻,是空白页。
直到最后一页,封底的硬纸板上,用红色的笔,重重地、反复涂抹般地写着一行大字,
力透纸背:“不要相信镜子!!!”三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感叹号。笔记本从我手中滑落,
“啪”地一声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却毫无知觉,只是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连血液都似乎凝固了。镜子?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慌乱地扫视着整个太平间。这里没有镜子。
只有光秃秃的墙壁,冰冷的停尸柜,惨白的灯光。可是……“不要相信镜子”?林晓在死前,
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笔下那个“它”是什么?那个“看着她的另一个我”?
那种被窥视、被接近的冰冷感觉?而“安安”……我?我到底在她的世界里,
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她的遗物里会有我和她亲密合影的照片?为什么她最后道歉,
说把“不该带来的东西”带到了“安安”身边?难道……她的死,和我有关?不!这不可能!
我根本不认识她!但照片,字迹,称呼……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
还有那句“不要相信镜子”……像一句恶毒的诅咒,又像一个绝望的警告,
在我脑海中疯狂回荡。太平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紊乱的呼吸声,
还有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恐怖。
我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手指纤细,
皮肤在惨白灯光下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但甲缘有些细微的毛糙——这是我的习惯,焦虑时会不自觉啃咬指甲边缘。可是……这双手,
真的……完全是我的吗?一种更深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悄无声息地蔓延上来。
如果我不是“我”。如果躺在B-17柜子里的,本该是我。
如果林晓笔记本里写的“安安”,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我”。那么……我是谁?
我现在……究竟是谁?!“嗡嗡嗡——”手机的震动声再次毫无预兆地响起,在死寂中炸开。
我浑身剧烈一颤,几乎惊跳起来。它掉在地上了,就在那件米白色开衫旁边。屏幕朝上,
冷白的光映亮一小片地面。又是那串陌生号码。我死死盯着它,像盯着一条毒蛇。
震动持续着,固执地,仿佛我不接,它就会一直响到地老天荒。终于,我咬着牙,蹲下身,
捡起了手机。指尖冰凉麻木。屏幕上的短信图标上,显示着数字“2”。第二条信息。
我点开。【第一个提示:你的死亡,始于一次背叛。看看你手里的照片,想想你遗忘的东西。
时间不多了,冷藏只能延缓,无法停止。你闻到那股味道了吗?】你的死亡,始于一次背叛。
屏幕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扎进我的眼睛,钉入我的颅骨。背叛?什么背叛?
谁背叛了谁?遗忘的东西……我猛地看向地上那张照片。林晓灿烂的笑脸,
和“我”亲密的依偎。遗忘?我遗忘的,就是认识她这件事?遗忘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
这太荒谬了!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冰冷的恐惧冲上头顶。
我凭什么要被困在这里玩这个变态的游戏?就因为一部莫名其妙的手机和几张真假难辨的纸?
愤怒给了我短暂的力气。我狠狠将手机摔向墙壁!“砰!
”黑色的机身撞击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屏幕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闪烁了几下,熄灭了。残破的机体掉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动了。世界重归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在空旷中回荡。摔了它,是不是游戏就结束了?
是不是我就能……“滴答。”一声轻微的水滴声。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声音来自我面前,
B-17那个敞开的金属抽屉内部。在抽屉边缘,刚才放置开衫和笔记本的位置,
一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缓缓凝聚,拉长,然后脱离边缘,坠落。“啪。
”滴落在抽屉底部的金属板上,绽开一小朵暗红的花。哪里来的血?我身上没有伤口。
抽屉里刚才明明只有衣服和笔记本。“滴答。”又一滴。紧接着,是第三滴,
第四滴……滴落的速度在加快,从抽屉内部看不见的深处渗出来,连成了断续的线。
一股更浓郁、更新鲜、也更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在福尔马林和腐败的味道里,
猛地窜入我的鼻腔。同时,
还有一种……一种难以言喻的、肉质在温暖环境下开始软化的、甜腻中透着酸败的气味。
短信最后那句话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响起:“你闻到那股味道了吗?”冷藏只能延缓,
无法停止。林晓的尸体……不,是“我的”尸体……在哪里?B-17是空的,
但血和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面巨大的、由无数金属方格组成的停尸柜墙。
惨白的灯光下,它们沉默地矗立着,像一排排冰冷的墓碑。每一个编号后面,
都可能锁着一具逐渐腐败的躯体,或者……别的什么。短信说要找出死因。
死因……尸体是关键。如果不在B-17,会不会在别的柜子里?是有人移动了?
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误导?
背叛……遗忘……尸体……破碎的线索在我混乱的脑中冲撞,搅起一片混沌的漩涡。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离开这间停尸房!门被锁死了。但太平间通常会有通风管道,
或者……备用出口?后勤通道?我工作的殡仪馆,太平间在负一层,结构我很熟悉。
这里应该有一扇后门,连通着内部走廊,通往操作间和杂物间,平时很少用,
但理论上可以通往楼上。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强迫自己不去看B-17抽屉里越来越多的暗红液体,
也不去深究那越来越浓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解冻”气味。我扶着冰冷的柜门,踉跄着,
沿着墙壁,朝记忆里后门的方向挪去。灯光似乎更暗了,
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滋滋”电流声,光线忽明忽灭,
在墙壁和停尸柜表面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那些阴影像是活了过来,
随着我的移动而蠕动、拉长,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要从黑暗里伸出来。
我的心跳得像要炸开,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后背的殓衣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冰凉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找到了。在太平间最里面的角落,果然有一扇不起眼的铁灰色小门,
漆皮剥落了不少,门把手上挂着一把老式的挂锁。我扑过去,
抓住门把手用力拧动——锁着的。绝望再次袭来。我几乎要瘫软下去。但就在这时,
我的手指碰到了挂在腰间的一个硬物——那把从托盘里拿到的黄铜钥匙。B-17的钥匙。
试试?我颤抖着取下钥匙,**挂锁的锁孔。尺寸不对,插不进去。不是这把。那这把钥匙,
除了打开B-17,还有什么用?B-17是空的……等等!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
如果B-17是空的,血和味道是从内部深处渗出来的……会不会……柜子后面有东西?
或者,B-17这个编号,并不仅仅指代那个抽屉?太平间的冷藏柜,为了最大化利用空间,
有时后面的柜体和墙壁之间会有检修通道,或者……夹层?我猛地回头,
看向B-17的方向。惨白闪烁的灯光下,那个敞开的抽屉像一张咧开的、无声怪笑的嘴,
里面幽深黑暗,滴落的液体已经汇聚成一小滩,反射着诡异的光。不,我不敢过去。
绝不过去。可是,后门锁着,前门锁着,手机毁了,我孤立无援。唯一的“线索”,
似乎都指向那个越来越恐怖的源头。短信说时间不多了。我也能感觉到,
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迫近。空气越来越沉重,寒意越来越刺骨,那甜腻腐败的气味无孔不入,
钻进我的每一个毛孔。我……我还有选择吗?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咯咯作响。
我攥紧了那把黄铜钥匙,金属的边缘硌疼了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实感。我一步一步,
像踩在刀尖上,挪回了B-17的面前。血腥味和那股解冻的甜腥味浓烈得让我眼前发黑。
我屏住呼吸,强忍着剧烈的反胃,探头朝抽屉内部看去。里面黑洞洞的,
除了边缘和底部越来越多的暗红粘稠液体,什么也看不清。
血是从抽屉最深处、与柜体连接的那个方向渗出来的。那里本该是实心的金属背板。
我用指尖,颤抖着,碰了碰那片潮湿、黏腻的区域。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我猛地缩回手。
不是幻觉。我犹豫了不到一秒,然后发狠似的,用袖子包住手,抓住抽屉内部的边缘,
用尽全力,向外、向下拉拽!我要把这个抽屉整个抽出来,看看后面!
“嘎——吱——嘎——”金属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在寂静中传得老远。
抽屉比想象中更沉,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手臂和背部的肌肉都绷紧了,
粗糙的殓衣摩擦着皮肤,带来**辣的疼。终于,“哐当”一声巨响,
整个抽屉被我彻底拉脱了轨道,前半部分沉重地垂落下来,撞在地上,
后半部分还卡在柜体里。一个幽深的洞**露出来。不是实心背板。抽屉后面,
B-17这个柜格内部,竟然是一个向下的、黑洞洞的竖井!大约一米见方,
边缘是粗糙的水泥,壁上固定着生锈的、供攀爬用的钢筋扶手,一路向下,
隐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败气息,正从这井口喷涌而出,
几乎形成实质的、冰冷的涡流。而那把黄铜钥匙……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钥匙,
又抬头看看洞口边缘,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钥匙孔轮廓。
这根本不是B-17冷藏柜的钥匙。这是通往这口“井”的钥匙。太平间下面,
怎么会藏着这种东西?!这根本不是正规建筑该有的部分!极致的恐惧让我想转身就跑,
离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越远越好。可我的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
洞口的黑暗仿佛有吸力,拽着我的视线,也拽着我濒临崩溃的理智。下面有什么?
林晓的尸体?还是……“我”的尸体?“找出你的死因。”短信的话在脑海中盘旋。
井口边缘,借着太平间忽明忽灭的惨淡灯光,我似乎看到了一点反光。我哆嗦着,蹲下身,
凑近了些。是半个模糊的鞋印,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印在水泥边缘。鞋印不大,
像是……女人的鞋。还有几根长长的、黑色的头发,粘在粗糙的水泥棱角上。
我的头发也是黑色的,及肩。
背叛……遗忘……尸体……井……破碎的片段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拼接。
一个模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渐渐浮现。去年七月,我和林晓在向日葵花田笑靥如花。
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她?
为什么她笔记本里写满了被“另一个我”窥视的恐惧?
为什么她说“把不该带来的东西带到了安安身边”?“你的死亡,始于一次背叛。
”谁背叛了谁?是我……背叛了林晓?因为某种原因,我伤害了她?甚至……杀了她?
然后我伪造了现场,把尸体藏在了这个隐秘的井里?再然后,
我因为巨大的**或者别的原因,选择性遗忘了这一切?所以,现在被困在这里的“我”,
是林晓的鬼魂?还是我因罪恶感而产生的分裂人格?或者,是林晓残留的意识,
借用了某种诡异的力量,把我拉进这个地狱,让我亲自体验她临死前的恐惧,追查真相?
“不要相信镜子!!!”镜子……照出的,真的是原本的“我”吗?
混乱的思绪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着我的大脑。每一种可能性都足以让人疯狂。
可我没时间细想了。那股从井口涌出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的气味越来越浓,
浓到几乎有了形状,缠绕在我的脖子上,冰冷粘腻。太平间的灯光闪烁得更加厉害,
明灭之间,那些停尸柜的影子扭曲拉长,仿佛随时会扑过来。下面。答案在下面。
我必须下去。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但我更害怕留在这里,
被这无边的寂静、寒冷和逐渐浓郁的死亡气息慢慢吞噬。
我抓住井口边缘冰冷的、生锈的钢筋扶手,试探着将一只脚踩下去。触感坚硬粗糙。
我咬着牙,将全身重量慢慢转移,另一只脚也探入黑暗中,踩在下一截钢筋上。然后,
我开始向下爬。井壁狭窄,我必须蜷缩着身体,手脚并用。
钢筋扶手上覆盖着滑腻的、不知是苔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每向下一步,
上方太平间那点惨白的光线就减弱一分,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
冰冷、潮湿、带着陈年尘土和浓重血腥腐败气息的空气紧紧压迫着我的肺,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痛苦。攀爬了大概只有两三米,头顶的光源几乎消失,
只剩下一小片模糊的灰白。绝对的黑暗吞噬了我。我只能依靠触觉,摸索着下一截钢筋,
小心翼翼地移动。寂静被放大,我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还有每一次移动时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以及……从下方更深邃的黑暗里传来的、极其微弱的、仿佛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酷刑。我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恐惧像冰水一样浸泡着我,但某种近乎偏执的念头支撑着我继续向下——找出真相,
离开这里!就在我手臂酸软,几乎要脱力的时候,脚尖终于触碰到了实地。到了。
